《重生》SEVENWHISPER

44、第四十四章

　　悬在城墙上的玄色麒麟旗从城墙上垂落，巍峨城墙无声注视着人群。人群沉默如死水，缓缓前行，在城门前认证身份卡然后统一由军队的人带到交界点前，最后一起穿过交界点前往避难所。

　　珞璜形象不雅地蹲在城墙角，他看着面前沉默的人群，长长呼出一口气，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原特办二线的赤羽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摊手：“给我也来一支。”

　　珞璜伸直一条腿，摸了几个口袋，摸出了半截上次剩下的：“要不？”

　　“...算了。”他手臂搭在膝盖上，仰头看着天：“这天色够糟的。”

　　现在是下午两点，怀宁虚空却黑如午夜，曾经繁华如郢城的长街一片暗淡，昏黄的路灯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那些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和不安。

　　“过不了多久，”赤羽压低声音说：“就该到这里了。”

　　“洛川和郢城守得住，这里不会有事。”珞璜没有刻意压着声音，队伍靠近他们这一侧的人都能听见。

　　赤羽连忙嗳了一声，紧张地往队伍里看了一圈，见没有人真的留意才轻声说：“不是唱衰他们，就是说个事实，打仗这有赢就有输。”

　　珞璜叼着烟哼了一声，没说话。

　　“我就是做个最坏的打算。”赤羽继续说：“要是沦陷了，怎么办？”

　　“没怎么办，”珞璜不喜欢这个新调动进来的，随便应答：“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做我应该做的。”

　　“为联盟陪葬？”尽管赤羽一直压着声音，珞璜还是从他这句话中听出来愤懑。于是他终于舍得分出一个眼神给他：“我是联盟南境军的人，只要南境军不退，我就不会退。至于你，”他哼了一声：“随你。联盟法律从来没说过士兵不能请辞。”

　　赤羽最恶心他们这种调子，好像舍生忘死才是他们该做的，其他人就是低贱到泥里的懦夫，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他慢慢磨牙面上却还挤出笑容：“也是。”

　　又一批居民通过交界点被送到了联盟区的避难所，他们面前的人越来越少了。

　　等这批过去了，他今天的任务就结束了。

　　珞璜从终端上翻出数据，现在撤离的人已经达到了城区的二分之一，文物书籍转移超过二十万册，最快明天下午就可以全部撤离。

　　到时候海盗要是真的来了，这里也没有多少东西能给他们。

　　至于那些不能带走的东西...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珞璜收起终端，站起来，右手习惯性地搭在腰间的配枪上。

　　天越来越黑了。

　　大概是黑暗带来了不安，人群有些许躁动，珞璜清清嗓子，开口：“由于前线神息驳杂，对虚空区造成了小范围的影响，导致提前天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英雄，各位不必惊慌。”

　　“南境军还在，各位请放心。”

　　赤羽仰起头看着珞璜，脸上表情连番变化，从愤怒到怜悯最后定格在一个相当复杂的表情上，说不清究竟是敬佩还是嘲笑。

　　漆黑的地平线上忽然翻起了白浪，刺耳的敌袭警报响彻云霄，人群当即生乱尖叫不绝于耳，维持秩序的队员们冷静安排居民快速通行，城门洞、广场上密密麻麻地塞满了人，蓝色的保
　　护结界架起，将没来得及撤离的人们层层叠叠地保护好。

　　珞璜变了脸色，紧盯着远方不断推进的白浪，逆着人群往外走，一直走到结界边缘才停下。

　　“这，这是什么啊...”珞璜身后就是没来得及撤离的居民，有人颤声发问。

　　珞璜手上向附近的队伍发出求助信号，信号发出却如石沉大海。他的心也沉沉坠了下去，面上却神色如常，偏头对身后的人说：“偷袭的小兵而已，你们都在结界里，没关系的。”

　　珞璜平时炸毛又难相处，可声音低下来的时候却是沉稳有力的，只是听着便让人安心。

　　白浪消失了，天空上却出现了别的东西——

　　为首的是一个长着雪白双翼的女人，她大概有一个小机甲那么高，身侧浮着一圈白光。她的身后跟着机甲群，密密麻麻一片，估不出有多少。

　　身后的人群又开始乱了。

　　珞璜和副队长对视一眼，他点点头，副队长迅速抽出喇叭转身对着人群开嗓：“各位稍安勿躁，我们已经向离我们最近的十三卫队发出请求，他们很快就会过来。”

　　“第二，我们会继续组织各位从交界点离开。”

　　“第三，我们的这个结界有屏蔽气息的效果，只要各位不要乱，他们是不会发现我们的。”

　　“如果发现了怎么办！！”

　　副队长话音刚落就有人扯着嗓子问，声音淹没在人群中，找不到源头。

　　“发现了也不用慌。”珞璜嗤了声：“有我们在还能让你们出事吗？”

　　人群安静了一瞬，又有了细碎的声音。只是这细碎的声音还没发酵起来就被落在结界上的光羽打碎了。

　　“别出声！！！”副队长喊完最后一句后收起了喇叭，迅速转回来和珞璜他们一起面向敌人。

　　他们就在结界的前面，甚至不用怎么抬头就能看清那个女人的模样。

　　她背后的双翼异常巨大，两条宽厚的金属带交叉覆盖在她的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脖子以下长满了白色的羽毛，手里握着一柄三叉戟，羽毛从双翼脱落又环绕在身侧，散发着柔和白光。

　　仿佛是西方传说中的天神降临人间。

　　机甲群四散开来，在城区里四处流窜抢掠，而她只是站在那里，双翼轻轻扇动。

　　许久后，她微微低头。

　　副队长手里的能量监测器突然开始疯狂报警，珞璜毫不犹豫拔出配枪，结界驱动核禁制全开，蓝色的结界发出轻轻的嗡鸣。

　　“...是珍种。”珞璜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视线不离珍种：“十三卫队怎么说？”

　　副队长不着痕迹地摇头。

　　那就只能硬抗了。

　　珞璜凝神紧盯着珍种，这时候她动了。

　　只见她缓缓抬起手臂，三叉戟在光羽下折射出冰冷的光，顿了顿，随后手猛地向上一抬。似
　　乎是为了应和她，众人脚下的土地剧烈颤动，而她看也没看结界内的众人，收拢了翅膀，仰天尖啸，啸声尖锐卷起了厚重尘埃。

　　咔。

　　结界破碎的声音穿过混乱，清晰地传到珞璜的耳中。

　　珞璜本能地回头，看向驱动核的方向，没多犹豫，咬牙释放自己所有的妖力，勾上了驱动
　　核，代替驱动核承受来自珍种的攻击。

　　然而，珍种似乎并不是为了打破结界而来。

　　浑厚的神息骤然压下，天际似乎传来了歌声，一道白光从城墙后射出，划过众人的头顶没入在远方天际。

　　锁链的形状慢慢在白光中显现。

　　是“锁链”。

　　锁链打开后，珍种只是瞥了他们一眼就往城区去了。双翼扇动卷起了风，送来了血腥味和硝烟气息。

　　没过多久，不远处的街区里冲出了一个人，是个半大的少年，他背后背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大概是受了伤，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

　　少年的脸上沾满了灰，一双眼睛显得更大。他看不见结界，直直往城门处冲，碰到结界边缘弹开了。他有一瞬间的迷茫，反应过来后脸上露出喜色，冲到结界边上，徒劳地拍打结界：“是我们的结界吗，可以打开让我们进去吗。海盗来了，如果...我们都会死，后面还有人...”

　　然而，他发现手下的结界纹丝不动，眼泪从他的眼眶滚下来，在脸上划出了两道白痕：“求你们...”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一大把东西，有钱有身份卡还有一个小小的驱动核，
　　零零碎碎地掉了一地：“我们是居民，真的居民！”

　　“就算不让我进去也可以，让我弟弟进去就行！”他飞快回头看了一眼，海盗的旗帜已经近了，他顾不上那么多，跪在地上对着结界磕头：“求求你，救救我们，救救我弟弟...”

　　他不断重复着，声声泣血。

　　可他们没办法答应他。

　　结界里还有数万人没来得及撤离。

　　以他们的能力，打开结界容纳这个少年，意味着他们身后的所有人都要暴露在敌人的眼中长达一个小时。

　　...

　　珞璜闭了闭眼，侧身躲过少年的磕拜，却强迫自己去看他，去记得这个少年的模样。

　　看啊，这个人就是因为你无能所以才死的。

　　是你的错。

　　都是你的错。

　　街的另一边已经出现了海盗的身影，少年却还在苦苦哀求——他没有地方可以躲了，身后家园里只有敌人——结界里大多数人不忍心地背过身去。

　　海盗机甲从高空中投下一枚枚导弹，最近的一枚落在了数百米开外，爆炸的火光瞬间席卷而来，吞没了少年，又沿着结界流向两侧。

　　沉默。

　　沉默。

　　沉默。

　　火光之后入目皆是残垣断壁。战争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撕碎了繁华，将所有人都卷进了时代的洪流。

　　因为火光流向，海盗们终于发现了这里。他们调转炮口对准结界，又是一通狂轰乱炸。结界还算结实，里面的人只有轻微的震感。可是大片的光炸开在透明的穹顶，照得人心惶惶。

　　“我们...”有人颤声发问：“还能等到援军吗？”

　　“能...”

　　“等不到了！”人群中传来男人的喊声。这个声音珞璜再熟悉不过——一个小时前声音的主人还跟他一起待在城墙脚。

　　赤羽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广场女神雕像，他踏着着底座，环顾一周，对上珞璜时笑了下，很快就收敛了：“这里的信号已经被阻断，交界点也因为刚刚的爆炸波及而不能再用了！”

　　“再在这里待下去只会跟刚刚的少年一个下场！”

　　“放你妈的屁！”副队长撸起袖子就要往雕像冲，奈何靠近他们这边的老人小孩尤其多，他一时间冲不过去，气得指着赤羽大骂：“你他妈的给老子下来，全世界就你他妈长了嘴能瞎几把喊是吧？你他妈有证据吗？”

　　他手一挥：“大家不用慌，我们能力是不够...”

　　他话没说完就被赤羽打断：“大家作证，你亲口说你们能力不够！那你凭什么说不会有问题！”

　　“十三卫队驻点离怀宁区可不远！”人群中有一个女人喊道，声音尖锐透着声嘶力竭：“小机甲全速前进二十分钟就能到，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

　　“南境军就是放弃我们了！”她说。

　　“南境军就是放弃我们了！”赤羽攀在雕像上大哭，哭声里的绝望迅速传染给每一个人。不管他们原来究竟多么信任南境军，这样情况下却很难不动摇。

　　是啊，二十分钟就能到，这都过了块一个小时了，为什么还没有人来？

　　为什么交界点关闭也没有人发现？

　　我们是真的被放弃了吗？

　　“要怪只能怪我们七区没用，不认识上头的人，谁也救不了我们！”赤羽状若癫狂，在雕像
　　底座上又哭又笑：“谁都不认识啊——是我们没有啊——”

　　珞璜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又一波炸|弹落在结界上，驱动核剧震，振动反弹到他的身上，震得他脑子里嗡得一片空白。

　　“不认识联盟也不认识海盗，是我们废物啊——”

　　“可怜我曾经那么虔诚信奉玄都——”

　　赤羽和女人一唱一和，人群很快就沸腾了，激动的人甚至冲到外边的士兵面前殴打士兵。

　　不对。

　　情况不对。

　　珞璜抗过了震荡后重新看向赤羽，还未说话旁边的副队先一步看出猫腻，一拍大腿：“狗日的赤羽，用他妈的‘蛊心’！”

　　蛊心是鲛人族与生俱来的能力，寄存在一个贝壳里伴随他们出生成长，但由于蛊心如其名，极具蛊惑人心力量，所有鲛人出生后都必须由所在医院收走蛊心统一交给特办。

　　这样的东西即便是当年的玄都也不敢多用，但是——

　　在那个宣扬“断锁，救神”的组织宣讲现场，他们缴获了一批蛊心。

　　...

　　咔嚓。

　　结界又碎了一层，珞璜擦掉嘴角的血。

　　赤羽话头已经拐到了断锁救神的荒谬理论上。

　　人群中有人缓慢穿行，渐渐靠近最外层的军人们。

　　而结界外的炮火不曾停歇，珍种在机甲群中虎视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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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鸽了好久哦。
下一章小林同志就要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