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岁月（修改版）》Leaticia

46、（四十六）改

　　几天后 ，因钱雅君的儿子丁楠要赴美留学，林诺一行人到机场送行。

　　“你到国外，凡事自己小心点。”钱雅君叮咛儿子。

　　“知道啦，老妈，你拖拖拉拉的，我开学迟到快一周了！”

　　“钱阿姨是舍不得你啊。”林诺朝他白了一眼。

　　“唉，我知道。好了好了，老妈，千万别哭！哭很容易长皱眉的！”

　　“你这个死小子！”

　　“好了，林叔叔，你们都走吧，我要进去了！”

　　“一路顺风，有事记得打电话回来！”

　　送走丁楠，林永庆和钱雅君要去外地参加朋友聚会，就问林诺：“先送你回家，还是你要去别的地方？”

　　“不用送我，我自己坐机场大巴就行了。”

　　“周毅群呢？他不来接你？”林父问道。

　　“他今天在公司加班。”

　　他们三个已经走到机场外面，正巧看见雷云提着行李在等车。

　　大家一碰面，都有些意外。

　　雷云主动上前问候道：“林叔叔，钱总，你们来送人？”

　　“是啊，我儿子去美国读书。”

　　“哦，那可是大事。”雷云淡淡笑着说。

　　林永庆问道：“雷云，你在等车？能不能帮我送下林诺？我们正好要去外地。”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林诺马上说道。

　　雷云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目光立即瞥向别处，就说：“行啊，没问题。”

　　“那就这样，我们先走了，麻烦你！”他们就这样把她推给了雷云。

　　“没事，我一定把她送到家。”

　　他们一走，林诺马上说：“我还是去坐大巴。”

　　雷云拉住她的手臂，她一惊，几乎是反射性地挣开他。

　　他望着她的反应，平静地说：“车马上到了，等一下会有人送你回去。”

　　言下之意不是他送了，她略微放下心来，再抬头悄悄看了他一眼，发觉他的神情异常阴郁。

　　一辆深灰色的BMW开到他们面前，驾驶座的人探出脑袋，竟然是雷杰。

　　“上车吧！”发现林诺也在，他高兴地说，“哎呀美女，你也在啊，好久不见！”

　　“嗯，你好。”林诺朝他礼貌地点了下头。

　　雷云将行李箱放到车后箱，然后打开后座车门让林诺先上车，自己才坐进前排副驾驶座。

　　“怎么是你来接我？”雷云问他。

　　“我昨天去找你，你秘书说你出差去了。今天正好有空，就过来接你了。”

　　雷云瞄了他一眼：“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嘿嘿，”他干笑了两声，“现在有客人在，等下再说吧。”

　　“等下我就去公司了，你现在真的不讲？”

　　“今天星期六啊，你不回家？”

　　“我先进公司，晚点再回去。对了，你等下帮我送林诺。”

　　“那有什么问题，帮助美女我最乐意了！对了美女，你今天运气真好，有我们两个帅哥护送你。”

　　“那我太荣幸了。”林诺懒懒地回了一句。

　　雷杰本来是想调动一下气氛，没想车里的两个人，一个异常严肃，另一个也冷冷淡淡的，搞得他极没趣。

　　“哥，那我什么时候方便去找你？”

　　雷云用手支着头，过了很久才答：“雷杰，你的事如果不是太重要，最好过几天再说。”

　　雷杰看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最近公司里事情多。”

　　之后大家都没说话，直到将雷云送到公司，雷杰才又打开了话匣。

　　他从后视镜中看了林诺一眼，笑着问：“听说你要结婚了？”

　　“是啊。”想起周毅群，她的脸上多了笑容。

　　“唉，美女，好好的干嘛去结婚？”

　　“我老了，所以想结婚。”

　　“你哪里老了？看起来顶多二十三！”

　　林诺听了不免想笑：“谢谢夸奖，不过我早就不止二十三了。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样的，我跟雷云年纪差不多，男人这时候还是一枝将要盛开的花，我却已经开始担心自己将要枯萎。”

　　“什么？！雷云跟你比，你绝对是那枝将要盛开的花，他顶多只能算是片好看的绿叶。”他接得相当顺口。

　　“呵呵……”她笑起来，“真会讲话啊，难怪这么多小姑娘为你晕头转向。”

　　“姐姐，这话你可别乱说！我向来很正人君子的！你看，这次说送你回家，就送你到家！我把你拐到其他地方去了吗？没有吧？”

　　话说到这里，车也已经开到了小区门口。

　　“好了，谢谢你，送我安全抵达。”

　　“要谢就谢点实在的！”

　　“比如呢？”

　　“送个香吻啊，拥抱啊都可以，我这个人很Open的！”

　　“很抱歉，我这个人很不Open的，所以就口头上谢谢了！Bye bye！”

　　“真是的！”雷杰笑了笑，走下车，大声叫道，“喂，林诺！”

　　她回头。

　　他凝视着她，突然说了一句：“如果你不是要结婚了，我还真想追你！”

　　林诺连惊讶都没有，就说：“我很难追的，还是别想了！”说完真的走了。

　　雷杰望着她的背影呆了片刻，突然又大笑起来。

　　雷云坐在办公室里，望着手里的医生诊断书和身体检查报告，这些都是他母亲的。自几天前收到家庭医生的邮件，他的心就再没有平静过。他亲自回去了一趟，亲自见了医生，也见了外公他们。

　　“雷总，你找我？”他的助手邵离走了进来。

　　雷云抽出两页纸递给他：“帮我传真到成都那边。”

　　半小时后，雷伯涛的电话来了：“你传给我的是医院的资料？你妈怎么了？”

　　“你去问问权威的医生，我也希望能听到不同的答案。”

　　雷云回到家时，看到蓝若昕正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插花。秋日午后的些许阳光洒在她身上，她的神情非常专注，细长的手指摆弄着枝干，眼神很温柔。她似乎感应到他的注视，一抬头看到是他，嘴边有着笑容：“你回来了啊。”

　　他突然觉得喉咙紧缩，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今天我叫阿姨褒了点汤，现在应该可以喝了，我去看看。”说着站起来朝厨房走去。

　　“雷云，过来喝汤吧！”

　　他默然地走向她，接过碗。

　　“快喝吧，都说秋冬最适合进补，你平时工作那么忙，多喝点。”

　　他的心里既愤怒又受伤，但此刻望着蓝若昕脸上淡淡的关心，却无法对她说出任何生气的话来。

　　“好喝吧，李阿姨的手艺真是不错，可惜我从来没能做什么象样的饭菜给你吃，以后……”

　　“以后我娶个会做菜的老婆，天天做给你吃。”

　　“还是不要了吧，我这个人吃东西挑剔，怕到时会落个恶婆婆的名声。”她缓缓地笑了。

　　“你哪里象。”他也配合地笑了，心却缩成一团。

　　以后，以后，在看到那张诊断书之前，他从没想过他的母亲会没有“以后”。

　　雷伯涛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宁静的气氛，他脸色铁青地走过来，抓住蓝若昕的手就说：“你马上给我整理东西，去美国！”

　　“去美国干吗？”她平静地问。

　　“治病！”他提高声音，“你回来干什么，不留在那边好好治疗回来干什么？！”

　　她一怔，再看了看异常沉默的雷云，才问：“你们都知道了？”

　　“蓝若昕，你马上回去！我给你去联系美国那边最好的医生，我问过了，这种病治愈率很高的。你马上给我回去！”

　　“你真的看了诊断书吗？那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雷伯涛的眼中闪过什么，朝她喊道：“你给我去治疗！你现在这样算什么？我有的是钱，有什么治不好的！”

　　蓝若昕沉默了片刻，才说：“你们应该跟我的家庭医生联系过了吧，他应该告诉过你们。”

　　“我跟Doctor Johnson联系过，”雷云缓缓开口，“他说本来是有机会治疗的，可是你却延误了。妈，你为什么要放弃？既然放弃了现在回来这样对我又算什么？”

　　乳腺癌晚期，放弃治疗，只有半年的寿命。他知道的当下就觉得震惊和愤怒，还有浓重的不知名的情绪。

　　听到雷云的话，蓝若昕呆了呆，许久才轻轻地说：“我只想在最后，做点补偿，因为我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雷云嗖地就站起身，他背对着她，双手握紧了拳，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应该大声对她说：“不必了！你既然已经当了二十九年不合格的母亲，何必在最后那几个月里补偿！”可是这段时间的点滴相处，已经让他习惯了母亲的存在。原来只是弥补啊，弥补完了他就要永远失去了。

　　“那么我呢？你打算怎么对我交代？”雷父质问道。

　　“我没什么可对你交代。雷伯涛，到我走的那天，我想我什么都不欠你了。”

　　“砰”的一声，他一拳打在象牙桌上，李阿姨听到声响几乎立刻从厨房跑了出来：“怎么回事？”

　　“没什么，”蓝若昕朝她摆摆手，“你去休息吧。”

　　李阿姨疑惑地看了看他们才离开。

　　“你，你这个女人！”雷父用手指着她，颤抖着说，“你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行啊！我有的是钱，怕什么！我马上把你送到美国去治疗，治不好别回来！”

　　她轻轻地笑了，笑容中带着澹惨：“你是有钱，但很多东西钱买不来。”

　　“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们如果愿意，最后这段日子全家好好过。如果不愿意，那就算了。”她轻轻浅浅地说完，就径自走出了饭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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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个周一，雷云坐在办公桌前，仔细看着下面呈上来的报表。偶尔一抬头，看到桌上的台历，他的心一扯。

　　以前从未留意日子的流逝，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母亲，过一天少一天。

　　自那天说完话，他们一家三口再也没互相交谈。父亲当晚又出去了，而他则极力避开母亲，所以周日一整天都呆在公司，晚上又和朋友聚会喝酒去了。

　　他的心里痛恨她，既然时日不多，为什么还要来搞母子亲情这一套？她以为她对他付出一点关心，他就要感激涕零？如果没有以后，他宁愿一切照旧，这样起码，起码他以后会好过点。

　　想到这里，他气愤地将笔一扔。

　　“雷总，你还没去吃饭吗？”陈玉芬在这时探头进来，“要不要帮你叫点什么？”

　　他一看表已经十二点半，就说：“不用了，我出去吃。”

　　说着站起身，拿起西装外套就往外走。既然无心办公，不如出去走走。

　　走出大楼来到广场上，一路看见几名穿着酒店制服的女员工在散步，她们一看见他就礼貌地问好，有些还脸红红的，他只是冷淡地应了下，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再前面，突然看到一个眼熟的背影。

　　正是午休时间，林诺和同事May吃完饭出来走走。

　　May问她：“你下午几点钟走？”

　　“约了两点，我等一下就走，他说一点过来接我。”

　　“等下领了证你们正好可以去庆祝一番！” May笑着说，“真是甜蜜啊，让人羡慕！”

　　林诺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番话正好被在她们身后的雷云听到。

　　她还是要跟那个男人去结婚？就今天？雷云本来烦闷的心里更象是添了一把火，这火正不知不觉焚烧着他的理智。

　　“林诺！”他出声叫她。

　　她们同时回头，May见是他，马上说道：“雷总好！”

　　“我有事想跟你说。”

　　“哦，那我先走了。” May识趣地告退。

　　“什么事？”林诺颇为戒备地看着他。

　　“你要在这里谈？”

　　此时广场上有不少酒店的员工，虽然离他们有点距离，莫不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跟我来。”

　　他带她来到千越百货附近，李辉正好把车停在那边的广场上。

　　“李叔，车我用一下。”说着，他为林诺打开车门：“上车，我很快就送你回来。”

　　林诺看了他一眼，心想干脆一次跟他说清楚，于是上了车。

　　车子很快驶离广场。

　　“你要说什么？”林诺问，她看看表，现在是十二点四十五，就说：“我只有十五分钟。”

　　他瞥了她一眼：“这么急去干嘛？”

　　“去上班。我是为别人打工，没你那么多时间。”

　　“不是吧，我刚才听到的可不是这样！”他嘲弄地说。

　　她一愣，马上说：“那与你无关！”

　　“怎么会与我无关？你的事就跟我有关！”

　　车正好在一个大路口停下，趁着红灯的时间，林诺转过身愤愤地看着他：“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一次又一次，她都容忍下来，不过是看在他们过去的情面上，可是他却仍然不收手。

　　“那个男人不适合你，你还是趁早打消结婚的念头。”

　　她看着他，荒谬地想笑：“他不适合我那谁适合我？你吗？你忘了我们是什么原因分手的？你忘了你以前怎么跟我说的吗？”

　　他皱眉，正想说话她又说道：“你说跟我相处让你觉得很累，你说也许我们并不适合！我们那时一次次的吵架，你不记得了吗？你现在对我做这些事，又想证明什么？”

　　他在这时抓住了她的手，说道：“就算我们以前分开过，也不代表我们现在就不能重新在一起！”

　　她猛然甩开他的手，冷冷说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你想分手就分手，想走就走，现在回来了，想在一起就在一起？！”

　　“诺诺，当初先提分手的人是你！”

　　“是我说的，你也同意了不是吗？”

　　“你那时每次都跟我说分手，我不同意又能怎么样。” 他无奈地叹息。

　　林诺苦笑，笑容里有点心酸：“是啊，谁能想到，我们后来每次通电话都吵架。”

　　那么美好的开始，可是分开以后，他们却吵到不可开交。到后来，电话索性也不打了。

　　“所以说，我们并不适合。”她说。

　　他正想说话，绿灯了后面的车拼命按喇叭，只好先开车。

　　“算了，还谈这些做什么？”林诺平静下来，说道，“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我回来了，现在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

　　林诺无奈地笑，他还是只会为他自己考虑，就说道：“今天别说我已经有男朋友，就是没有，也绝不会考虑重新跟你在一起！”

　　这话触动了他深沉的怒气，他不怒反笑地说：“你以为这是你能决定的吗？”

　　“不然呢？”她对他的这种霸道极为反感，大声说道，“我告诉你，我如今过得很好，他很爱我，我今天就要跟他去登记结婚，你以为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不能怎么样吗？”他的怒气被她逼到了极点，“那我就让你看看我倒底能怎么样！”

　　车在半路突然压着双黄线急速掉头，也不理四周想起的刹车声、喇叭声还有个别司机探头出来的咒骂声，朝另一个方向急驶而去，很快开上了市内高速。

　　“你，你要做什么？”林诺不自觉地问道，心里升起了危机感。

　　“做一件让你永远都和他结不了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