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岁月（修改版）》Leaticia

15、（十五）

　　也许是在异乡的缘故，很多原本没有交集的人生就这样断断续续有了联系。

　　有天下午考试结束后，心怡找到我：“林诺，能帮我把这个还给我表哥吗？他说他急着用，可是我等下还有考试呢。”

　　我一看是一台苹果的笔记本，就问她：“我怎么给他？”

　　“你等下回家吗？回去的时候顺便交给他就行了，他说他今天都在家。”

　　“好吧。”

　　“谢谢了！今天一定要给他啊，拜托拜托！我其实早就应该还给他了，结果拖了好多天。”她将东西交给我，然后拿着书飞快地走了。

　　我拿着电脑来到他的公寓前。按了门铃好久却不见人回应，心想她不是说雷云一直在家的吗。

　　因为下午考试，我连手机都没带在身上。幸好这时里面有人出来给我开了门。我正考虑是上去敲门，还是在大厅等时，年迈的公寓管理员走了出来，他上次见过我和心怡，好象也认识雷云。

　　这里的老外对东方女孩总是充满好感，他见我一个人来，就问：“你来找你的男朋友？”

　　我连忙说：“他不是我男朋友，不过你知道他在家吗？”

　　“我刚才好象看他出去了，你在这里等一下吧。他不会让你这样的漂亮女孩等太久的。”他笑咪咪地对我说。

　　我有些不好意思。

　　他却说：“你还说他不是你的男朋友，你骗我吧？”

　　“真的不是，我们只是朋友。”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如果再年轻二十岁的话，一定来追你！”

　　我被他逗得笑了起来。他见我笑了，也十分开心，又跟我聊了几句才出门。

　　我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下，心想他应该很快回来，就等等吧。

　　这一等等了一个多小时，雷云却还没回来。天空暗下来，天气预报好象说今晚要下雨。我看了看表，快五点了，心想再等会儿吧，再等会儿他还不来我就走。

　　就这样，又等了近一个小时。从来都是别人等我，我没等过任何人，这是头一次，也头一次发现等待是如此漫长。可是难道就这么走吗？我再看看外面的天色，好象要下雨了，他的电脑只套了个简单的袋子，淋雨也不太好吧。

　　再等等吧。我在心里说道。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回来了，但不是一个人。和他并肩的是一个金发白皮肤的高挑女孩，两人手里都拿着连锁咖啡店的纸杯，有说有笑地推门走了进来。

　　我的心顿时黯然，人站了起来，却没有开口说话。

　　雷云先看到我，惊讶地问：“林诺，你来找我？”

　　“我……心怡叫我将这个给你，她说你急着用。”我将电脑交给他。

　　“怎么是你过来？心怡呢？” 他伸手接过。

　　“她今天有考试。”我淡淡地说，发现那个金发女孩好奇地打量着我。

　　“有个程序我以为只有这台电脑里有，后来找到备份了。”

　　我没答话，他又望着我问道：“你等了很久吗？”

　　“没，没多久。”我急忙说道，见那女孩似乎在等他，就低声说，“那你忙吧，我先走了。”

　　我绕过他们快步向外走去。

　　“林诺，”他追上来，“快要下雨了，我送你吧。”

　　“不用不用！我带了伞，而且这里过去很快到家了。”我努力对他微笑着，说完仓促地推开公寓的大门跑了出去。

　　没走多远，果然下起雨来。这场春雨下得又急又猛，远处雷声轰轰，雨点阵阵打在我身上，象是要打醒我。这样一路淋着回去，脸上的泪和雨水混在一起，再也分辨不清。

　　我说谎，我并没带伞。我只是想逃开。看到他和那女孩的那刹，我蓦然发觉如今的我和几年前根本没有差别，同样地暗自期望，同样地失落，所以心慌地更想逃。

　　那天起，我更是早出晚归地泡在图书馆里，连王心怡也避开了。

　　就是这样，过了几天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店竟然还碰到雷云。我直觉地想避开，没想他已经看到我了。

　　他走上前来关心地问我：“你还在准备考试？”

　　“是啊。”我鼻音浓重地说，这几天有点感冒，头总是昏沉沉的。

　　“你感冒了？是那天淋雨淋的吗？”他仔细打量我。

　　“不是，我只是最近太忙了，所以有点累。”我避开他的目光，若无其事地说道。

　　“感冒了为什么还要喝咖啡？”他的神情似乎还真的很担心我。

　　我暗叹，心想这肯定是我想多了，就说：“我后天还有考试，先去图书馆了。”

　　没再看他一眼，我扭头就走。我无法让自己的爱情如愿，但起码可以让自己不再受伤。

　　第二天，我的感冒加重，早上本来想随便吃点东西就去图书馆。结果起床了以后头晕得几乎站不住。跌跌撞撞地走进厨房，打算弄点吃的，又好象听到敲门声。我好奇地张望了下，发现竟是雷云。

　　早上八点半，他到我这里来干嘛？

　　他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说：“刚才楼下有人帮我开了门，我来碰碰运气，看你是否在家。”

　　“你找我有事吗？”我打起精神问道。

　　若在平时，看到了他也许会很高兴，可是这刻，我已经快站不住了，完全没有心情理会别的。

　　他似乎发现了我的异常，上前扶住了我，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头晕。”

　　他上前搂住我，手抚上了我的额头。

　　我在心里叹息，这个温暖的怀抱啊，向往了很久的怀抱，就让我沉腻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好。

　　“好象有点发烧了，”他说，“我扶你去休息吧。”

　　说着，真的扶我到床边，又问我：“你吃过东西了吗？家里有药吗？”

　　我摇摇头，又说：“我不要吃药。”

　　“傻瓜，生病了当然要吃药，这样才好得快。”

　　“不！我就不要吃药！”我倚在他怀里，一个劲地摇头。

　　“好好，不吃药，那你睡一下。”他双手环抱着我，被他拥抱的感觉真好。可惜美梦只是瞬间，终究要放开。

　　见我坐上床，他又问：“你想吃点什么？我去帮你买。”

　　我下意识地说：“我想喝粥。”

　　他过来帮我盖好被子，对我说：“好。你先睡一下，睡醒了再喝粥。”

　　我的意识变得浑沌起来，只记得睡着前跟他说：“你过一个小时叫我好吗？我只能睡一个小时，明天还要考试呢，我还要复习。”

　　他说了什么我都不记得，然后就迷迷糊糊地开始做梦。

　　我先梦到自己考试迟到了。上午十点的考试，等我醒来发现已经十一点，赶到考场时，老师说什么都不让我进去，我焦急得想，难道这一门课就这么完蛋了吗？我之前复习了那么久。

　　后来又梦到国内的家里，我放学回来，看到妈妈在厨房里忙碌着。我高兴地过去拉住她的手：“妈妈，你回来了！”妈妈对我温柔地笑，温柔地搂着我，也不说什么。

　　我一个劲地跟她说话：“妈妈，你回来就好了！我又和别的同学一样了！”

　　“妈妈，我好累啊，国外读书太辛苦了，考试让我压力好大！”

　　“妈妈，我又遇到他了，我还是喜欢他，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不停地说着话，整个人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仿佛找到了依靠。

　　睡得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轻轻推我：“林诺，醒一醒！”

　　睁开眼，有几秒钟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过会儿，记忆才慢慢回笼。没有妈妈，没有怀抱，而考试是在明天，我没有迟到。

　　“你怎么了？做恶梦了吗？”雷云坐在床边，关心地望着我。

　　我抬眼看看他，急忙又低下头，眼泪簌簌流了出来。

　　“怎么了？”他低声问道。

　　我沉默地摇摇头，快速擦着泪。我一点也不想让他看见，可是眼泪却止不住，最后只好双手捂住面孔。

　　突然间，我被拥入了一个怀抱，他的气息将我紧紧包围。我闭起眼，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依稀感觉到他浅浅叹了口气。

　　我们就这样许久，都没说话。

　　过会儿，他伸手捂了下我的额头，才说：“烧好象退了。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我才发觉自己还在他怀里，轻轻挣开了他，小声问：“几点了？”

　　“十二点多。”

　　“那，那我要起来了。”

　　感觉身上粘粘的，估计刚才流了不少汗，我脱口就说：“我要去洗澡。”然后发现他也看着我。

　　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不自在，他说：“那你去吧，我先走了。吃的东西都在桌子上，你等下记得吃。”

　　“嗯。”我点点头。

　　他似乎还不放心，又问我：“你一个人行吗？要不要叫心怡过来陪你？”

　　“不用了，我已经好多了。”我缓缓地说。

　　他临走前又叮嘱我：“你今天最好别出门了，当心再着凉。还有，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我慢慢点了下头，他才放心地走了。

　　我洗了澡，发现炉头上有一锅煮好的粥，还是热的，桌上还有从超市买来的熟食。我都不敢相信，他竟然为我做了这些事。

　　那天我一直留在家里看书，傍晚又接到他的电话，问我身体好点了没有。直到挂了电话，我还是很纳闷。不是说他很忙吗，怎么会来看我，倒底为什么来看我？

　　第二天我如常参加考试。考试比预计得要简单，我提前半个小时就交了卷。走出考场时彻底松了口气，所有的考试总算都结束。

　　午后的阳光很好，我走进附近的SECOND CUP买了咖啡和可颂面包，正打算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不意又看到那个熟悉的人。

　　他正坐在靠窗的沙发上，面前摆着电脑，正在敲打着什么。我走到他面前，他蓦然抬起头，见是我，眼神一亮，微笑着问：“考试结束了？”

　　“是啊，可以坐吗？”我指指他对面的沙发。

　　“当然。我等下就要走了，要去公司交个程序。”

　　我坐了下来，喝了口摩卡，不经意地问：“为什么总是遇到你？”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问：“遇到我不好吗？”

　　“那到不是。”我笑，“也许是这里的DOWNTOWN太小了，所以我们总是遇到。”

　　“我刚才和同学在这里讨论课题，对了，你身体好点了吗？”他问。

　　“好多了，昨天……谢谢你了。”

　　“没什么。”

　　“我应该好好谢你的！”我说，“要不改天请你吃饭吧。”

　　他笑了一下，说：“这真的没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

　　“那要不请你喝咖啡？”

　　他不语，只是望着我。

　　“我知道，我爸肯定跟雷叔叔说过，请你照顾我。其实我可以照顾我自己的，你放心。”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性，所以他才会那么热心。可是我不需要同情，尤其不想要他的同情。

　　“如果我说不是这样呢？”他突然说道。

　　我不明所以地望着他。春天的阳光照在他身上，让他的五官更加鲜明，俊美得让人屏息。

　　正在这时，有人叫我：“嗨！Nora!”

　　我抬头一看，是一个法国同学。那个年轻的男孩见我和雷云坐在一起，打量了雷云片刻才问我：“这是你朋友吗？”

　　“是啊。”我点头。

　　他又急切地问我：“你最近好吗？”

　　“嗯，还不错。”我笑笑。

　　他凑进了我，说：“嗨，我在想，最近天气这么好，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出去玩吧，我知道有家很好的餐厅……”

　　“对不起，我最近忙着考试呢，可能没办法跟你出去了。”我抱歉地说，瞥眼看见雷云正看着我。

　　“啊，那太可惜了。”他说。

　　“是啊，等以后吧。”

　　我很快跟他告别。再坐下来吃可颂面包时，雷云还在看我，目光非常专著。我有点沉不住气了，就问：“怎么了？”

　　他突然说：“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男孩子想追你。”

　　我不语，望着他，心想难道你也想追我了吗？想到这里，心就很难平静。

　　他却不再说什么。

　　我慢慢地吃着面包，喝着咖啡。

　　“那天，我听说你等了我好久。”他又开口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来。还有，那天你看到的Diana是我同学，她来拿一份资料。”

　　“哦。”我应了声，心里觉得奇怪，他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我必须要走了。”他顿了顿，又笑着说，“不知道我走了以后，是不是马上会有人来坐我这个位置？”

　　他的神情似开玩笑，又似认真。

　　我马上答道：“在我没来之前，不也有人坐在我这个位置上？”

　　他听了，愉悦地笑了起来，目光非常柔和。阳光照在我们身上，周身看起来都显得明亮而不真实。他望着我许久，久到我以为时间已经静止，才说：“真的要走了，我晚上再打电话给你。”

　　“好好保重身体。”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才收起电脑离开。

　　那天起，他真的每晚都打电话给我，随意跟我聊些什么。电话越聊越久，聊的话题越来越多，除了他的前女友，我们几乎什么都聊。他一直很忙，有时忙得很晚了，还是会打电话给我，哪怕只是讲几句话。

　　我不禁想，他有没有可能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有这可能性吗？还是说，他真的只是同情我，所以才照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