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沧桑家庭史》翻山过海来看你

5、第五章 苦难中成长的罗迎祥 一

　　罗迎祥出生于1919年的一个春天，他爹是个哑巴，而他娘则是被拐来的女人。据罗迎祥的娘罗胡氏回忆，他爹家里曾经是有些家底的，地主算不上也是富农。1923年村子里经过了一伙土匪，快要生的罗胡氏带着罗迎祥躲到了附近村子的亲戚家里，罗迎祥的爹则跟着罗迎祥的爷爷留在家里应对。那时候世道乱，村子里偶尔也会有土匪或者乱军经过，一般客客气气管顿饭送点财物也就打发走了，所以这次罗家也没有很当回事。可是这伙土匪真是不同于往常，又贪又狠，他们不仅在村民家里吃吃喝喝，把村子搜刮一空，还把村民绑起来虐待取乐。罗迎祥的爷爷年纪大了，罗迎祥的爹身体不好，竟然在被绑了两天以后双双去世了。
　　就在罗迎祥的爷爷和爹被虐待的时候，罗迎祥母子也被亲戚家赶了出来。罗家所在的高庙村有村民跑了出来，其他村得到消息后人心惶惶，他们担心土匪在高庙村无所获，会来自己村继续打劫。于是高庙村附近的村民都带着家伙什儿，领着家里老小往山区逃命躲避。罗迎祥母亲月份大了跑不动，罗迎祥年龄小，亲戚既不愿意带着她们娘俩逃跑，也不愿意让她们单独留在自己家，于是就在自己逃跑之前，把娘俩儿赶出了家门。
　　幼小的罗迎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亲戚家说了很难听的话，他娘一边哭着一边牵着自己的手离开了。但是就在娘俩即将走出村子的时候，罗迎祥的娘发现自己要生了。
　　村子里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家家户户都锁了门，路上也是没有行人。就算是这时候有来人，娘儿俩也会陷入无限恐惧。就在罗迎祥娘不知所措的时候，眼尖的罗迎祥发现不远处的树林里居然有一座废弃的破屋，娘俩只能进入其中栖身。如果她们知道自己未来二十年会过什么样的生活，也许会意识到有这么座破屋栖身也是幸运的。
　　罗迎祥的娘躺在堆满柴草的破屋里翻滚着，她看着眼前恐惧又紧张的罗迎祥，突然想到自己生产的样子不能被儿子看到。她突然记起破屋附近有一条浅浅的小溪，就开始诓骗罗迎祥：祥子，娘想起来了，你爷爷喜欢吃这个村子溪水里的鱼。娘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你去给爷爷摸鱼。等你摸到鱼，娘的肚子就不疼了，咱们一起把鱼带回家给爷爷吃，好不好？罗迎祥懵懵懂懂点着头，撒腿就跑向屋外，去小溪边给他爷爷找鱼去了。虽然是夏天，可是因为这些年天旱，这个村子的小溪里仍然没有多少水。罗迎祥认认真真在溪边等着，哪里能等到鱼？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破屋里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音微微弱弱，一声接着一声。罗迎祥鱼也不捉了，跑回了破屋。破屋里，一个浑身赤裸的婴儿正在那里啼哭，肚脐上还有半截脐带，罗迎祥的娘正虚弱地从随身带的包袱里取出一件自己的大褂，想把婴儿包裹起来。罗迎祥好奇的看着哭到没力气的婴儿，听到他娘一边包裹婴儿一边跟他说：是个小妹妹呢，你爹肯定高兴，他连名字都取好了，叫秀兰。
　　等到罗迎祥的娘有力气抱着罗秀兰往家走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他娘吃着带的一点干粮，又喝着罗迎祥用捡到的破瓦罐装来的溪水，身体居然也能勉强站起来了。虽然她走起路来还是很吃力，但是她的奶水实在是太少，罗秀兰饿到喘气都困难。罗胡氏怕孩子出意外，就勉强支撑着往家走。村子里静悄悄的，土匪应该是走了，听说土匪把大家绑在了树上，不知道公公和孩子爹怎么样了。可就在她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突然发现村子里的人都在自己家里，她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因为她看到了堂屋里门板上，破旧白布下盖着的两具尸体。
　　罗迎祥的娘在家里躺了整整三天，这期间多亏了曾家的嫂子们照顾自己和两个孩子。等到罗迎祥的娘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面临着多么困难的处境。整个村子都被土匪洗劫一空，他们家就剩下了孤儿寡母，家里连一粒米都没有，公爹藏在堂屋地下的养老钱都被土匪挖出来了。
　　罗迎祥的娘万念俱灰，她觉得自己命真苦，上辈子得是造了多大的罪孽才会赶上这么个世道？她想去死，可是又放不下孩子。等到她在床上回转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昏迷了三天，这三天里曾家嫂子寸步不离地照顾她跟她的俩孩子。村里安静地不像话，一问才知道，村里人实在是过不下去，男的去山里弄吃的，老人带着小孩出去要饭了。曾家嫂子原本要去挖野菜的，只是放不下罗迎祥娘几个，才留下来的。
　　罗迎祥的娘知道，安稳日子过到头了。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悲惨的生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