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盛鱼

52、狗血

　　进了9月之后，天气开始变得舒适。9月底，不少怕冷的人已经换上了秋季校服。江知还穿着夏服，走着路扑棱几下校服长裤，默默对比一下原来的他，这时候还穿着膝上校服短裙，长了两手红通通的冻疮。
　　江知伸开自己的双手，白白净净，不疼不痒。

　　陈看扑到他背上，勾着他的肩膀，叽里呱啦地跟他说话，“明天下午五点，别忘了啊。”
　　对于熟人之间这样的亲密举动，他现在可以做到无动于衷了，“知道。”

　　陈看的生日在10月7日，本来赶在国庆小长假的最后一天。
　　但因为他们苦命的高三不配拥有假期，小长假直接被取消了。
　　连带着陈看的生日party也不能在生日当天举行，正好10月1日赶在这周末放假，陈看就当自己提前过生日，叫了一帮朋友同学来聚会。

　　时间地点内容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估计会来不少人。铁哥们他不担心，肯定来给他庆祝，但是……

　　“闻哥！！”陈看勾着江知的脖子转身，江知都要被他勒断气了，毫不留情地胳膊肘怼他。陈看哎呦一声缩回了手，对着不远处的人又挥了挥，“闻哥！！！”

　　江知嘴角抽了抽，“他能听见。”

　　“你懂什么？”陈看翻了个白眼，“我这是道德绑架他！我喊得那么大声，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他好意思不过来？”

　　江知也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他是那么没礼貌的人？”

　　说完也没忍住翻：“我们还一起回家呢，他可能不过来？”

　　“谁？”陈看震惊，“你们一起回家？”

　　江知还是习惯骑着自行车回家，也正好可以和梅景闻一起，虽然他们不太顺路，只是他要假装顺路。

　　说话间，梅景闻走到了他们跟前。

　　陈看忙道：“闻哥，说好的啊，明儿一定来给我捧场。”

　　梅景闻笑着嗯了声。

　　“要不这样吧。”陈看一脸神采飞扬，“反正你跟方儿离得不远，明儿我早早过去接你们。”

　　江知一听这句离得不远，心虚地怼他，“接什么接，你又没驾照，开着电动三轮来接？”

　　“张景容有啊，秦昌也有啊，小爷有车就行了。”陈看嚷嚷着回怼，“反正小爷马上满十八了，驾照迟早有，不像某些未成年幼·鸡。”

　　江知面无表情：“那你别求着幼鸡去你的party。”

　　“哎哎不是，”陈看举手求饶，“你跟闻哥你俩一定来，特别是闻哥，你们在我才好多叫一些女生嘛。”陈看挤眉弄眼：“漂亮妹妹，甜甜恋爱，希望在我十八岁这年抓住校园恋爱的尾巴。”

　　“那女生也是冲着哥哥……”江知急忙改口，“冲着闻哥来的，关宁屁事？”

　　梅景闻注意他改口看了他一眼，陈看完全没注意到，他笑嘻嘻地：“那我为闻哥争取一段甜甜的校园恋爱也行啊。”

　　“不行！”江知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察觉到梅景闻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又干巴巴的补充：“谈恋爱影响他考清华。”

　　陈看更振奋了：“那岂不是正好，让闻哥断了她们的念想，我等正好趁虚而入！”

　　江知回嘴：“你以为你单身的理由仅仅是闻哥太帅了么？年轻人，多从自己身上找找问题。”

　　“你妈的……”陈看张牙无爪地作势掐他脖子，“说得好像你不是单身似的！长这么好看还单身，你又是个什么问题？”

　　梅景闻不想听两个小学鸡斗嘴，眼见着马上就上升到人身攻击了，他正要把两人拉开。

　　江知：“我要努力学习，跟喜欢的人上同一所大学，现在谁要谈恋爱，害人害己！”

　　梅景闻拉他的手停了一下。

　　陈看：“啊啊啊啊！你有喜欢的女生？！谁啊！哪个班的！你跟我说，明天我邀她来玩！！”

　　江知当然不再接他的话，跟梅景闻说：“走吧？”

　　然而陈看无比好奇，锲而不舍地跟着他俩往车棚走：“怪不得你最近这么努力！！上课也不见你睡觉了，也不逃课了，连你最爱的美术集训都不去了！！”

　　江知充耳不闻，甚至还往右侧偏了偏，远离陈看聒噪的问询。他不经意地撞了下梅景闻的肩，偏头正对上梅景闻的目光。

　　江知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对视弄得怔了一下。

　　陈看：“我认不认识？她好不好看？叫什么名字？”

　　江知忍不住回头：“当然好看。”

　　陈看更震惊了，他还从没见过这人夸哪个女生好看，也想象不出来哪种女生跟他谈恋爱的场景，毕竟褚方一直表现得太直男了。就算女生被他的脸吸引，最后也死在他的嘴上。

　　陈看又想起之前校园论坛上说的，江知喜欢凶一点的卷发女生。

　　“咱学校没哪个女生卷发吧？毕竟校规就摆在那，凶一点的……”陈看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那可太多了。”

　　“我靠！”陈看一惊一乍，突然猥琐起来，“你说的该不是大·波浪吧，被那群女生理解成卷发了。这么想完全解释得通啊，走欧美款儿的那种，辣妹。我想想咱们年级这种类型的真不多，会是谁呢……”

　　陈看撞了撞他：“没想到啊方儿，你这小身板……居然喜欢辣妹？”

　　江知被他撞得一歪，又嗑到梅景闻左边的肩膀，梅景闻伸手扶了他一下，他正要龇牙咧嘴地撞回去，却又不经意地对上梅景闻的眸子。感觉好像……不是很高兴？

　　江知滞了一下，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偷情似的超小声：“哥哥？”

　　梅景闻却莫名被这躲躲藏藏的亲密称呼取悦了一点。

　　“靠，还是不是兄弟？嘴巴这么严。”陈看忿忿地说了半天，没得到一句回应，他越过江知看向梅景闻：“你俩嘀嘀咕咕说啥呢？闻哥，你好不好奇方儿喜欢的女生长啥样？居然能让他万年死直男春心萌动，啧啧。”

　　江知想反驳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八婆，才说了个你字，就听右侧传来一声简短的回应：“好奇。”

　　江知闭上了嘴，把没说完的话吞进去，梅景闻还那样淡淡地看着他，看得他不自在地低下头。

　　为什么一直这么看着他啊？

　　江知想让陈看闭嘴，陈看却拎出自己的自行车，“今儿我跟你回家，不套出你的话我誓不罢休！”

　　江知：“……”

　　梅景闻沉默一会，还是帮他解了围。他淡笑着跟陈看说：“你今天不得筹备明天的聚会？”

　　“也是。”陈看苦恼地咬牙切齿，“但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明天我就是灌也把你灌醉了，到时候看你说不说！”

　　江·未成年幼鸡·知：“我还没成年。”

　　陈看：“……靠。跟我来这套呢？不是你拉着我半夜酗酒那时候了。”

　　江知脚步一顿，表情有点微妙。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他，只是梅景闻的表情是跟他一样的微妙，像是对他小小年纪半夜酗酒的不赞同，陈看更多的是疑惑：“怎么了？”

　　“没怎么。”

　　江知拧了下眉，他脑子里没什么关于酗酒的记忆。

　　陈看嘴碎话唠的传闻不是假的，要真站那不动跟他唠，他能拉着你扯到天黑。道别的时候还不忘一再强调：“今晚我再把确定地址发群里，明儿一定来啊！”

　　到梅景闻家小区门口，上次梅景闻是直接骑着车没停，两人就道了再见。这次江知刹车了。

　　梅景闻也单脚撑地，停了下来。

　　江知也没什么要说的，想了想说：“明天见。”

　　梅景闻进了小区之后，江知骑着车离开，往前骑了好远，又左拐右绕地好几个弯，才看见别墅区的影子。他跟梅景闻提出顺路可以一起回家的时候，美名其曰：“过了你家那个路口一左转就到了！”

　　***

　　江知回到家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葛老师给他接的稿子赶出来，他这是做的第二次，快到梅景闻生日了，他要攒点钱送他点什么礼物。

　　那时候完全忘了陈看这周生日这茬了。现在还要把钱拿出来一部分给陈看买礼物。

　　褚方生日的时候，陈看好像送了他双球鞋，还是限量款联名，听他说是预约了很久才拿到。所以江知回礼也不能回太草率、便宜的。

　　其实褚韦康给他的零用钱不少，江知第一次打开手机看到那么多余额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但因为成长环境的缘故，他不太会主动跟家里要钱花，自己就算攒了零花钱也从来不敢自己买衣服，因为买了宋兰会说他不懂挣钱辛苦、乱花钱巴拉巴拉，还要逼问他哪来的钱。
　　最后还要把他的新衣服给陈彦穿。

　　赶完稿，发给葛老师，江知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写自己的作业。幸好葛老师要他一周一交的画他在学校里抽时间画完了，不然这个周末时间恐怕不够用。

　　一整天除了吃饭，江知几乎没出过房门，至于闫秀双母女在不在家，他也不太关心，整天没什么交流。

　　有了上次被吓的经验，到了晚上江知一定把灯都打开，他观察了一下，闫秀双母女应该不是故意吓他，好像就不太爱开灯。

　　那陈看说的褚方有段时间酗酒又是怎么回事呢？还有突如其来的叛逆、逃课、通宵，江知觉得这些只能跟他的家庭有关，因为褚方的社会关系很简单，能影响他情绪波动的除了褚韦康就是闫氏母女。

　　但是这么看着双方都正常得很，褚韦康因为工作经常不回来，闫秀双对江知也是客客气气的，闫妍跟他没什么交流，但也没什么矛盾。

　　江知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上周也就是刚开完家长会的那一周，回到家之后，闫妍莫名其妙给他看了一张照片，是一张班级大合照，家长和学生两两挨着坐在一起，讲台上有个老师在说着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是家长会。

　　江知当时纳闷得很，问她：“怎么了？”

　　闫妍放大了手机图片，在第三排的位置江知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穿着蓝白校服扎着马尾的闫妍，另一个是穿着西装还打着领带的褚韦康。

　　闫妍说：“爸爸上次给我开家长会了。”

　　“不过你也别难过，是因为妈妈工作走不开才托爸爸去的。我也是才知道那天爸爸推了你的家长会，不好意思啦。”

　　江知：“……”

　　wtf？

　　当时没太在意，现在串联起来了。难不成褚方是觉得闫妍分走了褚韦康对他的爱？

　　也不会吧……虽说重组了家庭，但褚韦康对他跟以前没什么差别——都是基本放养。

　　江知正出神，房门被咚咚敲响了，他看了下手机，15：11，这个时间闫秀双也不会来叫他吃饭啊？

　　江知打开门，出乎他意料的，门外站着闫妍。

　　他觉得他们远远没到可以随意进出对方房间的关系，虽然是名义上的姐弟。但他打开门后，闫妍无比自然地进了他的房间，反倒是他，站在门口握着门把手，保持着开门的姿势，“有事？”

　　闫妍在他房间里转了转，看到桌面上他摊开的书：“在学习？”

　　江知对她的印象一直是很突兀，明明是个未成熟的少女，举手投足间却透着几分不和谐的妩媚，就像第一眼见她的时候，无论从长相还是说话，江知觉得她应该是个清冷少女，但她表现得并不像。

　　正如此时，闫妍翻了翻他的书，问他：“看得懂吗？”

　　江知说不清那语气给他的感觉，但是里面的嘲讽他听的真真的。江知站在门口，一副随时送客的架势，“你有事？”

　　“站那么远干嘛？”闫妍自如地坐在他的电脑椅里，悠闲地转了半圈转向他，“成绩那么差，你准备读什么大学？就算走艺术也没什么学校要你吧？”

　　这要换成个关系好的，还能理解为实打实的替他分析。

　　但现在面对着面露轻蔑的闫妍，江知现在满脑子都是——‘她有病？’。

　　闫妍又说：“你准备学设计？考个不知名三本或者二本，再有进步点，你考个一本，又有什么出路呢。最起码得是名牌美院吧，或者让爸爸送你出国？”

　　江知没说话。

　　她嘁了一声，“没劲。”

　　接下来她站起身，看样子是不再自讨没趣，准备走了。

　　江知把门拉到最大，站在墙边等她出去。闫妍路过他之后，看着敞开的房门，忽然又不走了。她转过身，额头才到江知的肩膀。

　　“你是你们学校校草？”

　　“？”

　　江知拧了下眉，不知道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在他被问住的空隙里，冷不丁肩膀被推了一下，江知没防备往后呛了一小步，几乎贴在墙上。下一秒闫妍踮着脚尖凑上来。

　　江知猛地扭脸后撤，但由于贴着墙空间有限，还是被亲到了脸颊。

　　闫妍有点可惜，趁他还处于震惊中，嘭地把门关上了。这次她更大胆，手伸向江知的肩膀，甚至想搂着他的脖子，好让自己亲得更准确些。

　　江知在她之前摁住她，几乎算是半掐着她的脖子掼到门板上，咚地一声，伴随着闫妍的尖叫。

　　闫妍没想到他这么激烈的反应，整个人被甩到门板上，撞得她头晕眼花，抱着后脑勺疼得想蜷缩起来。只是脖子被人摁着动不了。

　　江知铁青着脸，抑制着波涛汹涌的恶心干呕，额角甚至泛着青筋，“你有病？”

　　门板又被咚咚敲响了，闫秀双有些试探地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小方？没事吧。”

　　闫妍此时才知道害怕一般，抗拒地、无声地哀求他。

　　江知没怎么犹豫地拉开门，把她推给门外的人。

　　闫秀双下意识接住，“……妍妍？”

　　江知看着这个对自己还算可以，也挺温柔贤惠的继母，勉强忍着厌恶，“管好你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