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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害怕 ...

  •   在教室睡觉,江知比较有经验了。
      因为害怕梅景闻被热醒,睡不好觉,他拿了个薄薄的笔记本当扇子。

      这个笔记本的封皮因为充当扇子,被抓着受力的缘故,棱上布满了褶皱,扇一下就软一下。
      当蒋梦佳第十次扭过头看梅景闻时,江知忍不住问她:“你看什么?”

      蒋梦佳脸一红,扭回去了。
      过了两分钟,从前面递过来一个粉色的小扇子,蒋梦佳说:“用这个吧。”

      那扇子上沁着淡淡香气,顺着温温的风吸进鼻腔,不刺鼻,但江知却莫名烦躁。
      尤其在梅景闻睡了整一个上午,好不容易恢复了些精神,还没到午休时间又被电话叫出去之后。

      梅景闻一个下午都没回来,估计是请过假了,来上课的老师都没对那个空座位发表什么意见。江知这两天听课很认真,记了很多笔记,他看着自己难得写得密密麻麻的本子,想着梅景闻回来了可以让他看看老师上课都讲什么了。

      但梅景闻这天没回来,到第二天的早饭时间才回来。
      教室里就剩了江知一个人,他低着头摆弄着手机,回复画室的葛老师。

      葛老师之前把他的画挂在了自己的主页上,标注了是她的学生画的,有人私信她问有没有这个学生其他的作品。葛老师得到江知同意之后,把以前褚方的一些作品也挂了上去。

      葛老师在跟他探讨接不接商稿。
      江知的回答干干脆脆,“不接。”

      梅景闻从后面呼撸了吧他的头发,“怎么不去吃饭?”
      他的头发黑而软,因为有点长度,不扎手,被梅景闻拂得有些乱。支棱着脑袋等了一会,梅景闻也没有帮他理顺的意思,江知自己抬手抓了抓。

      “人多,等会再去。”江知对于他突然来有点惊讶,还以为他暂时抽不开身来着,“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
      “手机关机了。”梅景闻跟他解释,边从桌肚里翻出饭卡,“吃饭去。”

      江知有点诧异他到这个时候还没吃饭,“你弟弟…情况很严重?”
      “还行。”梅景闻悠悠地走着,听不出什么语气:“就是低烧。”

      江知很轻地拧了下眉,“你家里……其他人呢?”
      说完他就紧紧闭上嘴巴,这话问得好像太冒进了。好像平白在指责梅景闻的家人,把这项照顾病人的工作给了梅景闻。
      梅景闻好像没太在意,“他们忙。”

      连续两天没好好休息,梅景闻眼里的血丝比昨天更明显了。他白天几乎睡了一天,让江知怀疑他昨晚在医院是不是一刻也没合眼。
      但他不是说他弟弟情况还行么?只是低烧倒也不必一整夜不合眼地守着吧。

      晚上回到宿舍,梅景闻觉补回来了,像他之前说江知的那样‘白天睡觉晚上自习’。
      江知从书包里掏出个本子递给他,“我这两天记的笔记,你看看。”

      梅景闻挑眉,接过来翻了几眼,评价道:“挺清晰的。”
      然后又还给江知了。

      “我是让你补补。”江知拧眉,“现在节奏那么快,两天你落下很多知识点。”
      梅景闻看他如临大敌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一下,“都是以前学过的。”

      他就算一节不落地坐在教室,也很少聚精会神地听课,毕竟都是他学过的东西,他大多数时间是刷题,刷题,刷题。保持手感,充实自己的题库。

      江知欲言又止了好几轮,最后什么也没说。
      “想说什么?”

      想说的太多了,比如不要骄傲自满,但梅景闻好像不是这样的人。
      想问那怎么去年发挥失常了。

      想说是不是特别疼弟弟所以彻夜不眠地照顾,但又为什么接到电话的时候看起来也不怎么在意。
      想问他弟弟多大了,能不能请个护工照顾……
      总归是没有立场来说这些话。
      江知摇摇头,“没什么。”

      睡在床上,江知侧躺着看跟自己相隔几米的右侧方向,不太能看清什么,但他知道梅景闻就在那里。

      江知忽然想着没搬的时候也挺好的,不搬来的话只要找到留下来的借口当晚就可以睡在梅景闻床上。现在搬来不用再找想方设法地赖着,只是没有理由再去睡他的床了。
      窗外忽然劈进来一道强光,照亮了寝室一瞬,只是江知还没借着这道光看清什么,接着轰隆隆响起由远及近的雷声。

      没一会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楼道里哐当哐当几声响,似乎是谁的寝室门没有关好。窗户也被风吹的吱哇吱哇,像是随时要被刮下来。
      要下大雨了啊,江知想。

      几秒后,他蓦地睁开眼。
      下一个闪电劈进来的时候,他稍稍撑坐起来,试探性地叫了声:“哥…?”
      没听到回应,江知又叫一声,“哥哥,你睡了吗?”
      梅景闻的呼吸顿了一瞬,他问,“怎么了。”

      江知小声说,“我有点怕。”
      然后他感觉梅景闻可能叹了口气,也可能是他的错觉。
      毕竟外面的声音太杂乱了,风声,雷声,还有不知道哪个阳台上的东西被吹到楼下的重物落地声。

      “过来。”梅景闻的声音响起。
      江知麻溜趿拉着拖鞋摸索着走到梅景闻床边。
      这回他切切实实听到了梅景闻叹气,“急什么,不知道打个手电筒?”
      江知从床尾翻进了床里侧。期间碰到了梅景闻的小腿,梅景闻还往床沿给他让了让。

      啪嗒啪嗒,豆大的雨滴砸在玻璃上,没给人反应的时间就哗哗下起大雨来。
      外面的声音愈发杂乱,争先恐后的砸在玻璃上,试图从窗缝里挤进来,搅乱这一方小床上的安宁。

      江知没有贴在墙上,在梅景闻清醒的状态下,和他肩抵着肩,甚至伸出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袖子。

      梅景闻任他揪着。
      过了一会,江知小声道:“哥哥,我可以牵你吗。”

      梅景闻静了一瞬,问他:“有这么害怕?”
      “害怕。”
      黑夜里,梅景闻看不见他的眼睛狡黠地转了转,连同他心里那些隐秘的心思一起,遮掩在黑暗中。

      “牵吧。”梅景闻低声说。

      江知便顺着那条胳膊摸下去,找到了那只温温的手,刚一握住,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他手心的温度,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嗡嗡响起来,亮着屏。在这封闭的黑暗里格外突兀。

      江知不得已松开了梅景闻的手。
      梅景闻稍微爬起来,够到了桌上的手机,顺便打开了台灯,他倚在床头接起了电话。

      江知安静地仰着头,自下而上地注视着他。
      他能听见电话里面隐隐约约的男声,估摸着跟他们年纪差不多,只是语调轻飘飘的,他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江知头低下一个弧度,重新覆上那只手,反正梅景闻答应了他的。
      他能感觉到梅景闻动作顿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他会重新牵上来。梅景闻垂下眼,那截白皙的脖颈微微弯起一个弧度,暴露在他的眼帘下,轻轻捏着他指尖的那个触感也不容忽视。

      梅景闻漫不经心地应着电话,“我明天去。”
      “嗯。”
      “现在不行。”
      “下着暴雨,出不去。”

      江知听着听着,头顶突然没有声音了。他仰起头,正对上梅景闻的目光。

      梅景闻安静了一会,可能是在听对面的人讲话,过了会儿,他说:“难受就挂了电话睡觉。”

      那边又说了句什么。
      江知觉得应该不是他的错觉,他从电话里隐约听见了害怕两个字,毕竟这个词几分钟前他重复说过。

      梅景闻应该也是想到了什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又从他们相握的手上滑过,对电话那边的人说:“不是有护工陪着。”

      江知觉得梅景闻对他弟弟的态度是很微妙而矛盾的,不怎么上心,但却很耐心。

      梅景闻听着电话,心里远没有那么耐心,他重复道:“梅景黎,下着暴雨,我出不去。”

      VIP豪华病房里,梅景黎穿着蓝白条纹相间的病服,眉眼跟梅景闻有三分相似,只是面容透着病态的白,因为低烧的缘故,嘴唇有些干。
      VIP病房隔音很好,雷声被阻隔在外面,窗外哗哗下着暴雨,闪电时不时打进病房,白光盖过病房里的暖光,让通白的病房显得愈发冰冷,照得握着电话的人好似苍白瘦削的吸血鬼。
      梅景黎一点反应也没,嘴里却说着:“但是我害怕。”

      短短十分钟,梅景闻听到两个人跟他说害怕。一个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在电话里重复,一个窝在自己身边抓着自己的指尖。

      梅景闻把手抽了出来,说:“我明天去,你把电话给护工。”

      江知有点愣愣地看着自己空下来的手心,迟疑地仰起脸看梅景闻的表情。
      梅景闻也在看他。
      江知不失落是假的,以前就是姚卓缠着自己走到哪都要牵他的手,要他叫哥哥。现在反过来,他要牵手,要叫哥哥,都要厚着脸皮找好借口。
      还依旧被拒绝。

      他蜷了蜷手指,把手塞到了身后。

      电话转移到护工手里,梅景闻说了句好好照顾梅景黎,没等再转移到梅景黎手里,他就顺理成章地挂了电话。
      垂下眼,那小孩儿没再用那种失落的眼神看着他,脖颈因为弯起而凸出一截颈椎,正对着他。被他挣开了的手此刻藏进了被子里,梅景闻心里动了动。
      真的像被他不要了的小狗一样。

      小狗听到他挂了电话,小幅度变了变姿势,脸埋在被子里,只露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小狗说:“你弟弟怎么了,还在烧么。”
      梅景闻嗯了声,“低烧。”

      “你明天请假出去么。”
      “嗯。”

      “那你好好休息。”江知一掀被子就要下去。
      梅景闻没给他让,“不害怕了?”

      江知不好说自己是装的,含糊一句‘还行’,“你睡吧,明天去照顾你弟弟肯定没办法好好休息。”
      梅景闻抬眼,看了他半秒,也许更长一点,曲起腿,给他让出地方让他下去了。

      暴雨下了半夜,黎明的时候转成了毛毛细雨。
      出宿舍门时,两人都没有要打伞的意思。梅景闻穿了一身黑色的T恤运动裤,戴了顶黑色棒球帽,站在门口,微微弯着腰:“不打伞?”

      江知摇了摇头。
      虽说是毛毛细雨,但是下的密集,出门不一会得全身湿透,梅景闻说:“拿着伞。”

      “不打。”江知侧身从他跟门框的空隙中走出来,示意他关门出发。
      梅景闻啧了一声,伸手把帽子摘了,扔到他怀里。

      江知看了一眼,是上次家长会的时候那一顶,他仔仔细细地戴上了。在梅景闻伸手关门的时候他说:“等一下。”
      然后匆匆跑进寝室里,打开柜子,拿了顶他的黑色棒球帽,只是跟梅景闻的logo不一样。

      江知:“给你戴这个。”
      “图什么?”梅景闻哭笑不得,把江知的帽子塞给他,又伸手摘江知头上那顶:“自己戴自己的。”

      “哥哥。”江知一手按着头上的,一手固执地举着自己的,跟梅景闻说:“你戴这个吧。”
      梅景闻看了他一会,忽然嗤笑,低声道:“痴汉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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