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盛鱼

123、生病

　　江知以为他们母子要闹一阵子冷战，没想到他再见到宋梅是接了宋遥安的电话。电话里宋遥安语速很快：“小知你在哪？！妈住院了！”
　　江知还是懵的，第一反应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医院给我打电话说妈晕倒了，好像是脑出血，小姨说你在A市让你先过去看看情况，这又是怎么回事呀？！”
　　“说来话长。”江知边穿衣服边快速道：“有机会跟你说，我先去医院。”
　　钟行去基地有事，江知边给他打电话边叫出租车，打了两个没人接江知就放弃了，估计是进了实验室在忙。
　　一路飞奔到病房，一位女医生拦住他道：“宋梅的女儿是吧？”
　　“是。”
　　医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惊异于他的嗓音。江知只能装作没看到，问：“您好，请问我妈妈现在什么情况？”
　　医生又看了他几眼，才低头边写病历本边说：“已经醒了，脑梗早期，暂时没什么危险。”
　　“……脑梗。”江知有点懵，“怎么会得这个呢？”
　　“你妈妈这个年纪得这个的确实不多，最近有受什么刺激吗？”
　　江知眼前一阵发黑，更加懵了：“……您的意思是，我妈妈发病是受了刺激导致的？”
　　“情绪失控是增加脑梗塞发病率的原因之一，但影响发病率的原因有很多，不能盖棺定论。”
　　江知的手机在震动，是钟行打来的电话，但他手脚冰凉，在止不住的发抖，所以暂时按断了。
　　“别太担心，这个发现得早不是坏事，积极配合治疗，有希望遏制住。”医生说：“你爸爸呢？需要先去缴一下费。”
　　江知接过来单子，四肢和脸颊都有些麻木，“我来缴。”
　　医生迟疑了一下，“你成年了吗？”
　　“我有钱，谢谢您。”
　　江知像提线木偶一般缴费，手机又开始震动，因为不想钟行担心所以接了，钟行的呼吸有些不稳，“知知，你怎么在医院？”
　　“……”
　　“知知？”
　　江知一下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问：“你怎么知道？”
　　“……我在你手机上装了定位。”
　　“……哦。”江知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没工夫追究，回答他的问题道：“我妈住院了——你在哪？为什么我听到汽车的声音？”
　　“我在去医院的路上。”钟行语速很快：“什么情况？怎么忽然住院了？你在那里等我，我很快就到。”
　　如钟行所说他很快赶来，江知正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整张脸埋进手掌。
　　钟行蹲下来抚上他的后颈，他被吓得一激灵，抬眼看到钟行又放心地趴回去。
　　钟行轻声问：“怎么不进去？”
　　“被赶出来了。”
　　钟行捏了捏他的脖颈，无声地安慰。
　　江知抬起脸，抱住钟行的脖子，重新埋进他的肩膀，“过会我小姨他们就来了。”
　　钟行嗯了一声，“需要我做什么？”
　　江知沉默地把他抱紧了，答非所问道：“我不会放手的。”
　　他有些迷茫地说：“可是我妈被我气死了怎么办？”
　　钟行确定江知现在不会想听到他的答案，所以抱着他没说话。
　　两小时后，小姨夫妇、舅舅一家全来了，江知有意让钟行回避，但钟行拒绝了，牵着他的手说：“他们今天要知道的，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
　　于是宋兰他们到的时候就看见二人罚站似的站在病房门口。
　　宋兰脾气直，还记着钟行的仇，见到他权当没看见，没好气地问江知：“站门口当门神？”
　　因为焦急赶车，几人脸色都不太好，江知没回答，只说：“先进去看我妈吧，给你们订了饭马上就到。”
　　几人鱼贯而入，宋遥安最后路过多看了他两眼。
　　病房门还没完全关上，江知听到宋兰心疼地问她姐：“年纪轻轻的怎么得这毛病了？”
　　宋梅病恹恹地声音传来：“门外那俩人在一起了。”
　　江知：“……哥，跑。”
　　宋兰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在一起的意思，宋梅重复道：“在一起了，在搞同性恋。”
　　钟行拉住江知没让他跑，下一秒宋兰已经寒着脸拉开了病房门，说：“进来。”
　　钟行拦在他身前，“知知他还没成年，这种事您与其怪他还不如跟我聊一下，您觉得呢？”
　　“也是。”宋兰冷笑一声，“他脑子没发育好你也没发育好么？”
　　钟行丝毫不恼：“我很清醒我在做什么。”
　　病房里，几个成人围着钟行，宋遥安忽然伸手拽了拽江知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宋遥安语出惊人：“所以……之前你是真的喜欢夏望？”
　　江知皱眉：“你在跟我开玩笑？”
　　“好吧。”宋遥安表情有些罕见的狰狞：“你喜欢他什么啊？”
　　“……你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别人一般都好奇他喜欢我什么。”
　　“他跟夏望是差不多类型吧？如果你喜欢夏望，我不会觉得有什么……”
　　“打住！”江知头都大了：“夏望人是不错——某些方面，但我仍旧认为你把他俩归为同类型是在侮辱钟行。”
　　“你真的不喜欢夏望？”
　　“absolutely不。”
　　“那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江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他觉得钟行哪都挺好的。
　　“他就没什么不好？”
　　江知想了想说：“算是比较大男子主义吧。”
　　“那还不是和夏望一样？”
　　江知已经懒得理她，翻了个白眼继续说：“控制欲很强。”
　　“比如？”
　　“比如——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手机里装了定位。”
　　“……还有吗？”
　　“有时候有点油——但配上他的脸我觉得还好。”江知想了一会说：“还有，用他妈的话来说就是偶尔叫我像叫狗一样——但我也没觉得有什么，这个应该不算吧？”
　　“大男子主义，控制欲强，有点油。”宋遥安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这不就是夏望吗？”
　　江知是真不想理她了，宁愿回病房解救包围圈里的钟行。宋遥安赶紧拉住他，难得尴尬又扭捏道：“还有……”
　　“他都怎么称呼你啊？会不会叫你老婆？夏望老这么叫我说实话我很反感，我认为完全还没到叫那个的程度，我想知道是不是我的问题。”
　　江知僵了，叫他老婆那不是很平常的么，但他要怎么跟他姐说自己一个大男人被叫老婆并且甘之如饴？
　　他支支吾吾道：“我们男的不兴这个，我一男的他怎么会叫老婆，他都是叫我老公。”
　　宋遥安似是完全没想到，她的表情又裂开了一瞬，两秒才勉强恢复平常，“那你平时都怎么称呼他？会也叫他老公吗？我真叫不出口，夏望每次这么要求我都觉得他很油。”
　　江知的耳朵漫上红晕，何止老公，该叫的不该叫的，不用谁要求，江知自己积极的很。
　　“哦，他还会强迫我叫他哥，跟我说情侣都是这样。”
　　江知不想在亲姐面前掉的遮羞布都不剩，只好又支吾：“他比我大七岁，我叫哥也很正常吧。”
　　宋遥安拧起细细的眉：“不是那种哥，就……哥……哥……那样的，你懂吧？”
　　这个称呼烫嘴般说出来，能看出宋遥安满是抵触。
　　江知表情复杂道：“你看起来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他。”
　　“也许吧，我现在有点后悔分手的时候没有跟他当面好好说清楚。”宋遥安叹了口气，“不说我了，你跟他……到哪步了？”
　　江知装傻：“什么？”
　　“妈让我问你的，她不好意思问。”宋遥安往病房里探探头，“我感觉妈其实没那么反对。”
　　江知苦笑，怎么可能不反对？都气的脑梗了，医生还说有偏瘫的风险。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就……接吻吧。”
　　“你们住一块那么多天没发生点什么？”
　　“没。”
　　宋遥安半信半疑道：“真的假的？你不是跟我一样有点接触障碍么，是因为这个？”
　　“不是。”江知说：“他觉得我还小，想再等等。”
　　宋遥安看起来满意了，沉默了几秒说：“那陈彦的事怎么回事？”
　　江知缓缓皱眉，不知道怎么跟宋遥安开口。
　　“闹矛盾了？”
　　“不是，我……我就是烦他，改天再说吧。”
　　关于他和陈彦的矛盾宋遥安提了几次，每次江知都说‘改天再说’。宋遥安知道他是不说了，无奈叹了口气：“行，你不想说就不说，姐姐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他，进去吧。”
　　病房里几人不知道聊了什么，气氛压抑又沉默，宋梅和宋兰两姐妹都在无声抹着眼泪，陈军也垂着头不做声。
　　江知走到钟行身后，听到舅妈张明芳说：“都说原生家庭不好了，小孩缺少父爱就容易被年纪大的男人骗走。”
　　江知猜测她们之前在说江宏超的事情，张明芳这话说的直接但也是有道理的，唯一不对的是这句话不适用于他和钟行，钟行不曾因为年龄和阅历的差异而欺骗他。
　　宋兰小声啜泣着说：“我苦命的姐姐，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混蛋嫁了。”
　　江知说：“不然就离婚吧，及时止损。”
　　宋梅半倚着床头，虚弱道：“你掺和什么。”
　　宋兰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他身上，一眼就看到他安静垂落的长发，宋兰擦着眼泪说：“一定是把你当女孩养坏了，今天我就把你这头发剪了，改了你这坏毛病！”
　　说着她站起身，江知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钟行立马站起来挡在他身前。
　　“你不是总闹着想剪吗？今天就剪了，再去民政局把你户口本上的性别改过来，从今往后你就坦坦荡荡地做回男生，怎么样？”
　　江知摇头，轻声说：“可是我已经不想剪了。”
　　宋兰养他十几年，此刻比宋梅的崩溃只多不少，“老天啊，这是为什么？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伤了你哥哥，又搞这些个伤风败俗的东西，你是想我们全家都去死吗？！”
　　江知的脸白了白，钟行正蹙着眉纠正宋兰的偏见，江知拦住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变成这样跟长发没关系，跟男扮女装没关系。陈彦变成今天这样，我也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