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盛鱼

124、真相

　　江宏超私建的地下实验室被顺藤摸瓜地查出来了，他的资产全部被冻结。宋梅生病急需用钱，但现在就连房子也没办法拿去卖掉。
　　宋兰夫妇咬牙四处去借也不接受钟行的钱。
　　可是陈彦还在B市老家躺着，宋兰夫妇的精力不可能一直放在这边。
　　病房里，宋梅半靠在病床上，因为脑部疾病导致面部有些瘫痪，嘴巴有些歪，说话变得大舌头，口齿不清，有时候说着还会流口水。
　　“小兰，你们回去吧，还有小彦在家。这边有江知他们，没关系。”
　　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颠三倒四，没有一点昔日雷厉风行的女强人的样子。
　　宋兰这么要强的人这几天把眼都哭成了核桃仁，伏在病床前，姐妹俩一个比一个消瘦：“你不要为了钱屈服，我和陈军会想办法。不能害了孩子呀！我一定要把江知拉到正道上，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毁了！”
　　“毁了？”宋梅喃喃苦笑：“他和钟行在一起才是真的开心，我看在眼里。”
　　“可是人不能只图眼前的开心呀！你被他们气成这个样子，现在反倒支持起他们了？”
　　“不是他们气的。”宋梅缓缓说：“是我自责，当初一念之差……导致不得不让江知男扮女装，最后还跟个女孩一样找了个男朋友。我是恨江宏超，以前不闻不问，还忽悠我弄了那个……芯片在江知的身体里，恨他没有办法把那个东西取出来，总害得江知发烧休克……”
　　宋兰呆呆地止了眼泪：“姐，你在说什么……什么芯片在……江知的身体里？”
　　宋梅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宋兰豁然起身，“那是你儿子！亲骨肉！他是个人不是什么容器！当初……你说当初——当初你把他送来我家，才丁点大！瘦得猫儿一样！你怎么忍心！”
　　宋梅剧烈的咳嗽，床边的仪器发出滴滴声警告，宋兰一下慌起来，想起她不能受激。但宋兰忍不住呀，那是他一手养起来的孩子，才知道十多年来身体里一直装着一个冷冰冰的磁片。
　　“我忍心？”宋梅语言能力退化，话在嘴边说不出来她急得捶床，宋兰赶紧让她平缓呼吸，害怕她又加重了。
　　“你也说是亲骨肉！当时江宏超他们老家盖房子，我家江知摸了石灰之后揉眼把眼睛烧了。江宏超串通了那个医生骗我，说江知的眼睛瞎了！这辈子看不见了！”
　　“他还那么小啊，他就看不到了。他每天哭，哭得撕心裂肺，每天——每天都要往眼睛里打针，我看都不敢看。”
　　“这时候，江宏超跟我说有一个芯片，它可以帮我的江知看见，而且看见不一样的世界，只要他想，他可以一直留在有光明的世界。换了你，你心动吗？”
　　宋兰泣不成声：“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
　　“对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宋梅哽咽道：“第二天我就后悔了，可是手术已经做完了。”
　　“江知刚开始适应的很好，后来开始发烧、休克，他哭得更厉害，身体出现强烈的排斥反应。我让江宏超取出来，我打他骂他、求他，可他却说……以他们的技术，只能放，不会取。他取不出来。”
　　“我把江知送去你们家，后来江宏超研究出来可以抑制那枚芯片的药——就是那些糖。”
　　“江宏超这个畜生，车祸的时候为了让遥安回去看他，用这些药威胁我。还好——还好钟行找到我，提出要去接触江知。”
　　“我认识他，知道在芯片方面他们家比江宏超厉害的多，知道他不是江宏超的保护伞，甚至如果还有人能把江知的芯片取出来，也只有他家了，所以才同意。”
　　“可是我没想到他们两个男人发展出那样的感情。”宋梅情绪激动到半张脸开始麻木，一只胳膊本来在挥舞也渐渐动弹不得，宋兰吓得赶紧叫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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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宋兰下了决心，“我要带江知回去。”
　　不等在场的人拒绝，她跟钟行说：“我姐的病就算砸锅卖铁我也会给她治，不需要你管。只要你什么时候能把我江知身上的芯片平安取出来了，我就不再阻止你们谈恋爱。”
　　江知结结实实怔住了：“小姨，这芯片……”
　　“这芯片取出来的风险要比在里面风险大得多。”钟行说。
　　“或者你有法子保证江知永远不会被这个东西害得再昏迷休克——就像江宏超的药一样。”
　　江知吃了一惊，江宏超的药？那些糖是江宏超研究出来的？
　　钟行却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江知可以和你回去，方法我也会找，宋阿姨治疗的费用我全包。但我有几个条件。”
　　他淡淡道：“第一，他要有单独的房间，装修包括其他一切费用我来出。”
　　“第二，关于陈彦的事，在他主动想说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强迫他说或者向他施加情感压力，直接或间接地暗示等。”
　　“第三，不能以任何方式阻拦我们见面。”
　　江知叫他：“钟行！”
　　叫完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阻止？责怪？好像全不是。
　　交涉成功之后，钟行把江知拉到一边，小声保证自己每周都会抽时间去B市看他。
　　江知一时间沉默，半晌说：“你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又不能真的让你和家里断了关系。”钟行用手背轻轻碰了碰他的脸：“知道你在意家人，也看得出他们其实爱你，我们的时间还多得很呢，嗯？”
　　江知抬眼看他，眼睛湿漉漉的，伸手就想抱他，宋兰在他们身后忽然咳了一声，江知吓了一跳，回头看到宋兰警告般的眼神只好慢慢地放下了手臂。
　　钟行看在眼里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轻轻地抱住江知。
　　钟行说：“宝贝，别感动的太早，还得跟你约法三章呢。”
　　江知感觉像是被妲己抱住的纣王，忙不迭地点头，“约，几章都行。”
　　钟行沉沉笑出声，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第一条，就算你杀了人，我也保你平安无事，但如果有人伤害到你，我不能保证自己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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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知又回了原来的高中，金丰收的事轰动全校，作为另一当事人他却也请了长假，学校里一时议论纷纷，在大家都快讨论腻了时他又回来了。
　　他们班的一个女生特意来感谢他，见江知疑惑地看着她，女生以为他是不认识自己，自我介绍说她叫苏信儿，然后半开玩笑地说：“这也太伤人了吧，好歹也同班两年了。”
　　江知记得她，但因为他的声音更明显地男性化了，连身条都逐渐明显地能看出男性轮廓，他只能比以前更严谨地假扮着哑巴。
　　事实上，他只是在疑惑这个女生为什么会来感谢他。
　　苏信儿说：“我曾经也是被金丰收骚扰过的女生之一。”
　　苏信儿发育的比较好，臃肿肥大的校服也难掩前凸后翘的身材，据她所说，金丰收不仅言语骚扰她丰满的胸部，更是对她有过骚扰行为，还攻击她的身高、身材，让她一度很自卑。
　　江知了然，摇摇头表示不客气。
　　苏信儿说：“那天你哥真是帅惨了！听说金丰收被收拾得妥妥帖帖，虽然从咱们学校退学，但你哥帮他学籍转进了三中，本来我们还都觉得太便宜他了，但他现在受了教训改好了，夹着尾巴做人，在三中做三好学生天天向上呢！社会从此少了一个蛀虫总比放他越来越烂去祸害别人好，你哥真不愧是成熟男人啊！想嫁嘤嘤……”
　　江知自动忽略她的最后一句，金丰收转去三中的事他也才知道，听苏信儿这么说他情不自禁勾唇笑了笑。
　　苏信儿哑然失声，江知疑惑地看她，她脸红红地说：“感觉你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一个身影从门外冲进来，快得看不清身形，直冲到江知面前停下，苏信儿被吓了一跳，刚刚涌上来的莫名其妙对同性的心动也被冲散了，她蹙眉道：“程郁祁你有病？”
　　程郁祁叭地两手拍在他桌上：“江知，你去哪了？”
　　江知看到他跑得通红的脸，傻子一样还在气喘吁吁，脑子里忽然冒出钟行的声音：“第二条，离那些男生远一点，我可不想下次去你学校又有人跟我说你谈了几个几个男朋友。”
　　江知缓缓后仰，程郁祁不满道：“你躲什么？我刚在打球听说你回来了就赶紧——我很臭？”
　　他正说着苏信儿忽然迟疑着‘呃’了一声，“呃……程郁祁，你女朋友找你。”
　　程郁祁僵了一瞬，立马看向江知：“不是……”
　　苏信儿：“你不会要说她不是你女朋友吧？”
　　程郁祁僵在原地，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半晌他瞪了苏信儿一眼，转而跟江知说：“我等会跟你解释。”
　　江知看向窗外等着程郁祁的女孩，披肩发，‘自然’的内扣卷，是很成熟很有攻击性的长相，看着像是追着程郁祁跑来的。
　　苏信儿啧啧两声：“完全比不上你嘛。”
　　江知交到了他在这个学校里的第一个朋友，两人凑在一块看程郁祁他女朋友指责他把自己丢在篮球场一个人跑回来。
　　苏信儿啧啧称奇，说没想到程郁祁是这样的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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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郁祁很快跟他女朋友说完话回来，慌张地跟江知解释：“他们都说……苏信儿你凑什么热闹？”
　　苏信儿想留下听听这男的能不要脸到什么地步，但无奈程郁祁要剖白自己，不习惯被人当猴看，所以强硬地把她打发了。
　　“他们都说你可能转学了，我甚至跑去三中，发现你表哥居然也请了长假，跑去你小姨家，你家邻居都说你们全家都走了，我以为你们搬家了再也不回来了。”
　　江知感觉像是一只蜜蜂不停地在耳边嗡嗡，关键你不知道他说这些话的重点在哪里，必要性在哪里，意义又在哪里？
　　东拐西绕，五分钟后终于说到重点：“刚好林畅她在追我，所以我才……”
　　江知陪他浪费许久生命，闻言点点头，心想终于说完了。
　　“你……生气了吗？”
　　hello？
　　江知一脸纳闷，这哥在搞什么？
　　“不生气就好。”程郁祁松了口气，真诚道：“如果你愿意跟我在一起的话我立马跟她分手。”
　　江知：“……”
　　hello？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在生我的气？”程郁祁忽然低声喃喃：“生气也好，生气是不是说明你在乎我？”
　　江知：“……”
　　他忍无可忍，撕下纸拿出笔，飞快写了一行字出来：我记得你知道我有男朋友这件事。
　　程郁祁缓缓抿起唇：“你图他什么？他能为你做的我也能，我甚至可以让金丰收没办法在B市上学，他还比你年纪大这么多，你别选他了，选我吧。”
　　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