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龙舞》公子尘兮掌上灯

5、第 5 章

　　邝露仙子觉得天帝陛下有什么不一样了。

　　并不是外貌有了差异——邝露仙子抬头悄悄看了在上首批阅政务的天帝陛下一眼，依旧面如冠玉丰神俊逸——而是直觉上，出了什么问题。

　　邝露仙子一边思索着，一边去提了琉璃火炉里烧着的仙露水，熟练地沏了一杯香茗，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天帝陛下的左手边，方便他随时取用。

　　几千年里这样的动作不知做了多少遍，从一开始润玉的阻止，换来邝露的坚持，润玉也就随她去了，久而久之倒也成了习惯，为了不影响天帝的政务，邝露都将动作放的极轻。

　　可不知今日怎的，刚一放下，天帝的头便侧了过来，邝露仙子疑惑，正打算开口，却见天帝陛下看向自己的面容上挂着笑吟吟的表情。

　　邝露心中一惊，只觉头顶似是被雷神的铁锤给抡了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多谢，辛苦你了，邝露。”天帝陛下带着如春天般和蔼慈祥的笑容向邝露说道。

　　邝露仙子觉得头顶又被抡了一下，一位好仙的职业素养又让她迅速清醒过来找回了语言组织能力。

　　“不、不谢。”

　　两个字说得磕绊就算了还结巴！年轻的邝露仙子顿时觉得自己在天帝面前出了点丑，不就是几千年了没笑过今天笑了下嘛！居然震惊到自乱！邝露仙子在心里懊恼的同时赶紧继续观察天帝陛下的神情，在看到他不仅没有怪罪她的失态，反而继续低头，嘴角携着温柔款款的微笑继续批阅政务，仿佛他朱笔下不是繁琐复杂的政务，而是他的……

　　他的什么？邝露仙子年纪小，没有下凡历劫过，没有丁点情感经历，因而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比喻，只觉得那抹微笑虽然看着俊美绝伦，却莫名令她后背起了层鸡皮疙瘩。

　　正感叹着，那厢润玉结束了一部分政务，伸手拿起了那杯香茗，咽了一口，却突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邝露又是心里一紧，连忙关切问道：“陛下，是这星落茗有什么问题吗？”

　　“并无问题，”润玉微微摇头，将寒冰玉雕的杯子放在手里摩挲着，“邝露你说，这世上有什么茶，是能让人饮过一次，便再也对除他之外的茶提不起兴趣的？”

　　邝露仔细想了想，如实回道：“邝露愚钝，天界之物对六界而言已是最为珍贵稀缺，星落茗更是神仙难求，能让陛下对星落茗也提不起兴趣的茶，邝露实在未有过听闻。”

　　所幸润玉问她也并不一定是要一个答案，但笑不语地放下寒冰玉杯，活动一下脖颈便站了起来往甘霖殿外走去。

　　邝露紧走两步追问道：“陛下接下来可有安排？可需邝露随行？”

　　润玉说：“不必，本座只是去人界随处走走，无需随行。”

　　邝露弯腰行了一礼，回道：“是。”

　　人界，长安

　　正是微风暖日的好天气，不少人们穿着方便行动的衣物外出游玩，帝京外郊不远处的怀瑜山山顶有个出名的寺庙，都说能圆人心愿、帮牵姻缘，灵验得很，就有娇羞的小姐坐着轿子、年轻的少年郎骑着高头大马，都往山上去，一时这条山路上也是热闹非凡。

　　一顶浅珊瑚色轿子停在半山腰，负责抬轿的下人们被主子允许去一旁喝口水歇缓片刻，都千恩万谢地去山路旁歇着了。

　　贴身丫鬟服侍自家小姐也稍歇了片刻，突然动了动耳朵，站直了身体四处张望起来。

　　“怎么？听到什么了？”那小姐问道。

　　丫鬟的性格显然很是活泼，听到小姐发问，回头笑嘻嘻地回道：“回小姐，好似有木鱼和念经的声音呢！”

　　小姐愣了一下，嗔骂道：“又在胡说！怀瑜寺在山顶上，咱们这才走了一半呢，如何听得见木鱼念经声？”

　　丫鬟挠了挠头，笑着指了指旁边一条分径道：“那便是这边也有个寺庙，奴婢从小耳朵好使绝不会听错，待奴婢前去查看一番，回来告诉小姐。”说完便提着裙子往小径的方向跑去。

　　那小姐本想叫住她，又一想大白天的，这座山今日来来往往官宦侍卫人也多，出不了什么大事，便由她去了。

　　果不其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丫鬟便已回来，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容对小姐道：“我说什么来着！小姐还不信，那条小径走几步远也有一座寺庙，看起来供的似乎是本地山神，小姐要去看看吗？”

　　小姐温婉笑道：“既来诚心许愿，路遇山神庙自然也是要去拜一拜的。”

　　丫鬟忙道：“那小姐随我来，就在前面几步远。”小姐点点头，让轿夫们原地再等片刻，跟着丫鬟往小径走去。

　　果然不过几步，便有一处隐隐散发着檀香的寺庙立在前面，进入到庙里，便见到供桌黄布上摆着一座慈眉善目的长须神像，面前放了香炉和蒲团。

　　小姐上前几步跪在蒲团上拜了几拜，双手合十正打算默念几句，突然觉得奇怪，这寺庙极小，几乎只有这一间庙屋，看起来也不像是藏得下人的地方，可她们进来时并没有看到其他人，那先前丫鬟听到的木鱼念经声是从哪里来的？

　　越想不对，小姐转头正打算询问丫鬟，却突然与一张近在咫尺的鬼脸对了个正着，只见丫鬟的脸变得血一般通红，眼珠暴突，瞳孔却缩得针尖大小紧紧盯着她，嘴角裂到了脸边，血盆大口大张着，露出一口锋利的尖牙悬在她的面前，发出腥臭难忍的味道，眼看就要对着小姐的脖子咬下去。

　　“啊——！！！”面对如此近距离的恐怖鬼脸，那小姐拼尽全力尖叫了一声，随即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满嘴尖牙的红脸鬼丝毫没有停滞嘴里的动作，继续埋头打算一口咬断小姐的脖子。

　　突然一旁的空间扭曲了一下，一道泛着寒光的剑影向红脸鬼刺去，红脸鬼察觉到破风而来的危险，不得不合上血盆大口，向一旁躲避。

　　来人蓝白色外袍飞舞两下，随手挥了个剑花，便见那红脸鬼好似突然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四下都逃不开去，下一刻便被一柄剑穿了喉。

　　红脸鬼不甘地瞪大了眼，好似不明白为何片刻功夫，狩猎与被狩猎的对象就被掉了个个儿。

　　“哼。”公子景冷眼瞥了那鬼怪尸首一眼，将剑身上的污血甩了下去，到另一边打算看看那位年轻小姐有没有伤势，突然意外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温和的轻唤。

　　“阿景？”

　　公子景回头，毫不意外看到那个千年来唯一能看到自己的人，先前还冷厉的脸色也放松了下来，笑道：“润玉，好巧。”

　　“确实巧，”润玉和煦一笑，道，“本来打算在凡界随处走走，突然感到这附近有妖气，哪知一过来就看到阿景已经早到了一步。”

　　润玉上前几步看了看那双眼暴突死不瞑目的红脸鬼，有些迟疑问道：“……山魈？”

　　公子景确认了那小姐只是受到了惊吓没有什么大碍，向润玉道：“不是普通的山魈，妖冥界有一种鬼妖惯会披皮模仿，贪婪残忍，外表与山魈相似却非单足，好食年轻女子的血肉，这丫鬟想必便是已被它吃了，又披上了丫鬟的皮，将这小姐也诓骗过来吃掉。”

　　润玉皱了皱眉，道：“这里可是山神庙，也由它在此残害人命？”

　　公子景摇了摇头：“此鬼妖凶残无比，一般地仙奈何不了它，既然它敢在此作祟，此处山神多半也已进了它的肚子。”

　　刚说完，只听那昏迷的小姐呼吸急促了几分，眼看就要醒来，公子景无奈向润玉道：“世人看不见我，还请润玉向这姑娘告诫两句。”

---

作者有话要说：　　民间传说中的山魈是山里的一种单足鬼怪，人面长臂,黑身有毛;现实版山魈是种别名鬼狒狒的灵长类，脸上有鲜艳的红色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