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龙舞》公子尘兮掌上灯

6、第6章

　　狭小阴暗的山神庙内，倒在地上的小姐急促呼吸了几声，猛的睁开了眼，一眼便看到前方不远处穿着丫鬟服侍的死去红脸鬼的尸首，恐怖丑恶的脸上瞪大着死不瞑目的双眼，喉咙那里却被贯穿了一个大洞，还透着光。

　　“啊啊啊！！”小姐急忙手撑着地往后爬着退了几步，几乎要吓得再次晕过去。

　　忽然，从旁边传来温润清澈的一把嗓音，“姑娘莫怕。”

　　小姐立马求救地望过去，见一个身着白色袍服的人站在一旁，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那人身边，害怕地想往人身后钻，却发现那人不留痕迹地避开了一步。

　　“此鬼妖已经伏诛，害不了人了，姑娘无需害怕。”白衣人仿佛是笑着说的话，声音里也带了两分笑意，但小姐想注意去仔细看他的面容时却发现仿佛总是隔了一层雾蒙蒙一般，什么也看不清，多看一眼还有些头晕。

　　小姐听了这话，又怯怯看了眼那鬼妖，确定了那鬼妖已经不会再突然暴起伤人，这才想起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来，看了看一臂距离之远的白衣人，绯色慢慢爬上俏脸。

　　“多、多谢这位公子……”

　　白衣人似乎是看了眼旁边的空地，随后侧过头对小姐道：“荒郊野外极易滋生魑魅魍魉，姑娘今后还是莫要再轻信他人独行至此了，以免让家人担心。”

　　小姐的脸红的快滴出血来，两只手在锦袖下紧张地绞了绞，道：“……是、是，”顿了顿，又鼓起勇气抬头问，“不知公子是何处人士？家住何处？师承何方？小女子若要报恩该往何处寻找公子？”

　　白衣人似乎愣住了，随即无奈地看了眼身旁的空地，再转回看向那小姐娇羞的脸时，声调转冷说：“姑娘往后还是少出门为好。”随即手下一挥，雪白衣袖翻飞间，小姐眼前一花，周围景物飞速后退，眨眼便站在了自家后院里。

　　润玉看着公子景脸上越来越扩大、怎么也收不住的笑容，表情不由更是无奈几分。

　　“阿景……”

　　“抱歉，”公子景捏拳放在脸前清了清嗓子，眼睛里晶莹剔透带着的笑意却怎么也遮不住，“咳，那姑娘心也是挺大的。”

　　润玉盯着他的眼睛，不由也摇了摇头，露出笑容，问道：“阿景现在还有什么打算吗？”

　　公子景手向一旁的虚空伸去，那支玉质的墨笔便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手上，只见他用那笔在死去的鬼妖尸体上轻轻一点，鬼妖的身上陡然爆发出极强的猩红鬼气，那鬼气朝上空翻腾了两下又戛然而止，一瞬间鬼气便散了开来。

　　公子景看着那鬼气四散开来，袖中缓缓捏紧的手松了开来，眼中藏着不知是失望亦或庆幸的情绪。

　　润玉看出他情绪不对，蹙眉沉思一瞬，将手轻轻覆在公子景肩膀，问道：“阿景，怎么了？这鬼气莫非还有别的用处？”

　　公子景多年未与人接触，如今被润玉乍一接近，身形反射颤了一颤，几欲要躲，却感受到肩头润玉的手传来的温热的力度又加了几分。

　　“阿景？”

　　公子景回头看他一眼，见润玉的一双清朗明眸看着自己，心下沉吟片刻，终是开口道：“润玉可知六千年前妖冥界的大门大开，虽有无数鬼妖闯入人界，但也只是些修为低浅的小妖，本来不足为虑，连凡间人户家门口挂着的门神也能将其隔在门外，但为何当年的楼兰却在一夜之间被尽数屠尽？”

　　听到公子景的问话，润玉突然想起六千年前看到的那个楼兰城主的梦魇，那里面妖冥界大门涌出来的魑魅魍魉可比今日这只鬼妖厉害多了，都张着血腥的大口，一口就能将人吞下。也对，若是放出来的鬼妖全是当日那样的，只怕整个人界也早就与楼兰一般，被屠戮得干干净净了。

　　润玉说：“那时候，听说斗姆元君有出手……”

　　公子景点头，道：“楼兰被屠城得太快，当日连元君也没能赶上，其中有一只鬼妖……极为强大，便是他带领着其他鬼妖行的屠城之事，元君本欲将那些极为厉害的鬼妖都封印在百鬼斋，那只最强大的鬼妖却拼着重伤奋力逃窜了。”

　　润玉想起了刚才那翻腾向上的鬼气，问道：“所以那鬼气，可以找出那只最强大鬼妖的所在？”

　　公子景侧头有些讶异地看了润玉一眼，点头露出一个笑，道：“润玉真是智敏过人。”

　　润玉也抿唇一笑，道：“阿景过奖了。”

　　“大部分小鬼妖力量都来自于那只大鬼妖，因此它们死后的本源鬼气中有的会指引那只鬼妖的所藏之地，”公子景叹了声气，神色有些颓靡，“这只，又没有。”

　　“阿景不必着急，那鬼妖强大，若有心躲藏一时之间倒也急不来，既已来了人界，不如我陪阿景先去外面走走如何？”润玉提议道。

　　公子景点了点头，说：“只好先如此了。”又笑道，“润玉今日也有空专程来人界游玩？”

　　润玉清朗一笑，道：“润玉在天界不过一末职小仙，成日倒也没别的事情，只能养养鹿顺便在六界乱晃了。”

　　两人出了山神庙见山道上往上走的人越来越多，便也信步往山顶行去，途中没用法术，便如两个普通的凡人一般一路说笑一路走山路，纵使身边行人已摩肩接踵，也没人能看到和碰到他们二人。

　　怀瑜寺此刻用香火鼎盛都不足以形容，往来的都是身着锦衣的俊朗公子或者各色罗裙的俏丽小姐，更多的是跟着自家主子跑来跑去的丫鬟家丁们，随处可见人行来往去，间或眉来眼去，行止间都传递出情意来。

　　“咳……润玉有没有发现这里好像气氛不太对？”公子景看着有些在角落互剖心语的情侣，不由有些尴尬。

　　润玉也是少见的无语凝噎，道：“现在的年轻人求姻缘都不去月下仙人庙了，反倒都来这佛门之地，月下仙人若是知道，恐怕会很是郁闷一番。”

　　“月下仙人？是那位专司红线姻缘的神仙么？”公子景笑着好奇问道，“听起来润玉与他很是相熟。”

　　润玉点头：“这位月下仙人说来还是润玉的长辈，平日里最是热衷给人拉红线签姻缘，不光人界，天界的仙童仙子们也都愿意去找他求红线。”

　　“这倒是干一行，爱一行了，这位前辈仙人可真是尽职尽业得很！”公子景点点头笑道。

　　润玉想到六千年前月下仙人拉着他送他的那副画，再看着身边笑得眉眼弯弯的公子景，也跟着点头道：“润玉也有同感。”

　　与此同时的魔界

　　月下仙人手里端着一杯甜甜的蜜酿，每次要往嘴里送时就打个喷嚏，送了半天，酒泼出来了不少，却一滴也没进嘴里。

　　“叔父是不是染了风寒？”一旁二侄子娶的媳妇魔后锦觅凑上来关切地问，随即马上被一脸警惕的魔君拉开护在身后。

　　丹朱摆了摆手，又揉了揉鼻子道：“大概又是哪个可怜儿在念叨本仙，想让本仙给他牵姻缘吧。”

　　说完看了看伉俪情深的魔君夫妇，叹了口气道：“可惜啊，拉了几十万年的红线了，人界天界不知成了多少对，叔父就你和玉儿两个侄儿，这厢你们和和美美了，玉儿那孩子可还没点落头呢。”

　　天帝陛下鼻子一痒，十分想打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