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龙舞》公子尘兮掌上灯

3、第 3 章

　　佛曰：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
　　于神而言，时间是没有什么概念的，他们既不会衰老，也不会经历生死离别，人界沧海桑田的变幻、王朝史事的更迭，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月下仙人戏台里又多了许多部有趣的故事罢了。
　　已经是天帝陛下的润玉看着自己寝宫内一直被自己小心收藏的那副画，望着画中人数千年未尝变化的眉眼，恍然竟不由生出些许经年隔世的莫名慨叹来。
　　——六千年过去了，连天地共主都换了人，你却依旧毫无音讯。
　　终年清冷的璇玑宫比起以前没有多大变化，虽然主人的地位与当日已不能同日而语，但也不过仅仅比过去多了一个邝露罢了，邝露仙子怀着一颗热忱的心，誓要为这冷情冷性的天帝陛下带去一丝温暖，平日里不管是大到处理六界政务还是小到璇玑宫端茶倒水都有沾手，小小年纪做的也很得天帝陛下看重，除了璇玑宫的寝殿，六界中但凡天帝威严所涉她皆可去得——是的，只有一点，除了璇玑宫的寝殿，那里几乎相当于天界的禁地，过去除了陛下本人外，只有魇兽能进，但现在魇兽长大了，一双巨大鹿角横在寝殿门前湿润着鹿眸装可怜时被陛下毫不留情地拦在了门外。
　　邝露安抚地摸了摸魇兽比她还高大的身子，想着大家都是被陛下拒之门外的，不由生出一丝同情的意味。殊不料，这魇兽却高傲地侧过头来，轻蔑地撇着一脸同情鼓励地看着自己的邝露，翻了个写着“我跟你不一样我至少进去过”意思的白眼，然后高高扬着尾巴走远了。
　　邝露仙子很冷静。
　　邝露仙子想吃鹿肉火锅。
　　“邝露？”正愤愤然试图冷静着，恍然听到天帝陛下在唤自己，邝露连忙回神应着。
　　“前几日人界帝京闹的妖怪霍乱一事解决的如何了？”润玉从寝殿出来，一边向处理政务的甘霖殿走一边问道。
　　邝露正了正颜色，认真回道：“已经解决了，不过……说来也怪。”
　　“哦？”天帝陛下难得停住了脚步，面无表情看向她。
　　“此事本是家父亲自下界打算去解决，可是……等家父刚到帝京，此事就已经被人先一步清理干净了。”邝露皱着眉禀报。
　　“哦？凡界的术士，竟有如此大能，比神仙更快一步？”润玉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邝露道：“此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来历不明的术士解决妖怪霍乱总能比天界派去的神仙更先一步，但此人似乎又不为名利，凡界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太巳仙人可有追查到他的相关踪迹？”润玉问。
　　“本来家父也是有心留在凡间刻意调查此事，开始时一无所获，直到有一日，家父与一个匆忙奔逃的妖物打了个照面，那妖物嘴里念叨着什么‘百鬼斋’、‘公子景’……”邝露有些犹豫地道。
　　“‘百鬼斋’？‘公子景’？还有更多消息吗？”润玉拧眉，就见邝露摇了摇头。
　　“陛下，要在人界大肆搜寻这个公子景和他的百鬼斋吗？”
　　润玉叹了口气，道：“罢了，此人目前来看没什么恶意，暂且先留意着便是。”
　　“是。”

　　人界，长安。
　　天帝陛下很久没有来过人界了，比起终日仙音渺渺的天界，这里总是太挤太吵了些，更何况，这里是人界的帝京，坊市里现在正在举办一场热闹非凡的烟火盛会。
　　人界的帝王冕冠毓袍，面目威严地乘着六匹马的天子乘舆，后面依次跟着皇后、嫔妃、大臣等众多车舆，无数戒备的御林军将他们团团包围保护着来到晚会现场与民同乐。
　　百姓们见到自己爱戴的明君帝王纷纷山呼万岁着跪拜下来，润玉自是不屑于拜人界的帝王，便兀自敛去身形站在一旁。
　　正在人界帝王让他的百姓平身，说着一套冠冕至极的话时，安静的场地上空突然盘旋起一阵袅袅渺渺的笛音，润玉疑惑抬头，却见周围人包括人间帝王都好似没听到一般，对这突然出现的仙乐没有半点反应。
　　润玉心中一动，用了些幻影移形的法术朝着乐声的方向奔去，最后停在一座精致雕花的小红楼下，抬头看去，一位白衣胜雪、眉目如画的公子正在二楼的栏槛边敛眸吹着一支玉笛。
　　一看到那人的身影，润玉整个人的身体瞬间凝固在原地，眼前仿佛亘古长明的月光，穿越了千年的时光终于照耀在了他的眼前，似缥缈于世间失传已久的无上天籁，沉寂了太久，终于被渴慕了毕生跋山涉水孜孜以寻的乐痴揽入怀中……一瞬间的激动难以言表，此刻的天帝陛下心中被四个字牢牢充斥着：
　　找！到！你！了！

　　大概是这目光太过于强烈，如有实质般指向那人美若玉玦的面庞，那吹笛的从画中走下的仙人皱了皱眉，原本敛着的一双清目带了些疑惑缓缓睁开，正对上一双紧盯着自己的明眸，旋即竟也是被惊讶填满了双眼，连唇边的玉笛也忘了继续吹奏。
　　润玉思绉片刻，强压下激动上前道：“小仙润玉，还未请教这位公子……？”
　　画中仙愣了愣，看了看周围确定了对方是在与自己说话，仍有些不敢置信地道：“你……在与我说话？”
　　润玉微笑点了点头。
　　“你……看得见我？”画中仙人再次小心翼翼地问道。
　　润玉心中疑惑，面上却仍微笑着坚定点头。
　　那画中仙突然就绽开了一个明媚到极致的笑容，像天帝案牍边瞬间开放的昙花般清美绝世。
　　“我名为公子景，”白衣胜雪笑若和风的画中仙人说，“润玉仙人，六千年来，你是第一个能看见我的人。”

　　“润玉仙人是从天界来的么？”公子景从小楼二楼跃下来到润玉面前，笑问道。
　　润玉眼底微微闪烁，温润如玉地笑道：“正是，听闻凡界热闹，这才偷溜下来四处看看。”
　　“那正好，我一见面，便对润玉仙人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若不嫌吵闹，便让我带润玉仙人在这长安帝京转转可好？”公子景似是久未遇见能与他交谈之人，此刻带了些期待地殷殷望向润玉。
　　此话简直正中润玉下怀，岂有拒绝之理？当即心中虽雀跃，面上仍不动声色浅笑道：“那便叨扰公子了。”
　　公子景不在意地笑着挥了挥手：“润玉仙人唤我公子景便好。”
　　润玉笑容越发灿烂：“公子景亦可直呼润玉之名。”
　　天幕笼罩，簌乎第一道烟火冲上云霄猛然炸开，公子景一笑，眼中倒映着熠熠生辉的星光，背景里紧跟着绽开的万千星火也及不上他分毫，他的眼尾勾勒起温柔动人的弧度。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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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网友见面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