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龙舞》公子尘兮掌上灯

2、第 2 章

　　“大殿这头鹿可真不争气，前后两百年过来竟一点儿没长个儿，不然还能当成坐骑来代步什么的。”天界的二殿下火神吊着一双丹凤眼，华丽的嗓音里是一贯高高在上的风格。

　　只及主人腰高的魇兽生气地冲着火神打了个响鼻。

　　“魇兽不得无礼。”润玉玉碎般的声音喝止了魇兽的动作，随后淡笑转向身边的火神解释道：“魇兽并非一般的灵鹿，生长速度很是缓慢，要长到能当坐骑的大小，恐怕还得再等几千年。”

　　火神旭凤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转头专心架着脚下的云雾，润玉与他架云并行，明眸看着前方的目的地，眼中多了些莫名的情绪。

　　良久的静默后，终是旭凤先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气氛。

　　“大殿可知，父帝此番让你我二人共同去探查的楼兰覆灭一事有何蹊跷？”

　　润玉肃容沉思片刻，道：“楼兰一族不拜天界，自百年前那场大旱起，他们就有了自己的神邸，名为神子月，据说，这神子月降世的那一刻天降甘霖，从此便被楼兰人视为救世之神，日夜朝拜。”

　　“呵，到底是救世之神还是毁灭之神，还未可知。”旭凤冷笑一声，似是对这种并非天界正统的神邸颇有些嗤之以鼻的意味。

　　“楼兰此次的覆灭仅是在一夜之间，速度过于骇人，况且……这个古老的人间族群有着他们万年传承下来的经验在，若非魔界大军或天兵天将出动，断不可能在极短时间内将这个族群抹杀得干干净净。”润玉说道。

　　旭凤凤目一挑：“难道……又是魔界在蠢蠢欲动？”

　　润玉眉心皱了起来：“可若是魔界所犯，为何偏对一个与世无争的楼兰下手？楼兰与他们自古以来素无怨怼，此举似乎没有什么道理。”

　　火神听完，眼神暗了几分，见人界的轮廓已在眼前浮现，遂道：“等到了人界查探一番再做打算吧。”

　　润玉点了点头，两人不再交谈，二人一兽加快了速度向凡间落去。

　　虽说内心早有准备，可当实际看到楼兰覆灭后的样貌时，二位年轻的上神都不由默然无声许久。

　　不信神明、遗世独立数万年之久的楼兰古城，如今已诡异地成为了一座空城。因何言其诡异？城中没有任何骚乱的痕迹，没有一丝血垢，许多房门外甚至还整齐挂着前一天洗好晾晒好的衣服，或许在数月以前，许多活生生的楼兰人还曾在这里生活，集市喧闹、童儿稚语……人们活动的痕迹都还在，可如今……唯剩了一片死寂……就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凭空蒸发了似的……

　　“火神殿下可有感受到魔族的气息？”润玉脸色彻底变得难看起来，向一旁与魔族打过数次交道的火神问道。

　　旭凤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闭上眼运转周身的灵力感受了一番，铁青着脸摇了摇头。

　　润玉垂下眼帘，沉吟片刻后抬手向魇兽挥了挥，先前一直不敢妄动的魇兽此刻得了允许，动了动小鼻子，边嗅着边往寂静无人的楼兰城中走去。

　　“你这是……想让它吞这些楼兰人生前的梦魇？”旭凤先是有些不解，下一刻马上便想清了原因。

　　润玉点了点头，眉间却并没有放轻松多少，显然对此举也并没有多少信心。

　　不一会儿，魇兽欢快地哒哒着小蹄子奔了回来，小肚子圆溜溜的，显然吃梦魇吃了个肚饱。魇兽乖乖走过来，拱了拱润玉垂着的手，润玉先是温柔地抚了两下魇兽的头，随即双手捏了个兰花般的法诀，两人面前凭空出现一面水镜，魇兽的头顶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水镜中就开始浮现人影。

　　这些梦魇里内容千奇百怪，大多是关于这城中百姓日常生活琐事的，就在二神看得即将失去耐心时，突然一个散发着较强光芒的梦境出现在水镜之上。

　　“这应当是这代楼兰城主的梦境了。”润玉与旭凤对视一眼，看向水镜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城主的梦境一开始因为时间的久远有些模糊不清，随后画面渐渐清晰起来，一座美轮美奂的高塔多次出现在了这城主的梦境之中。高塔通体雪白，其上有着玄妙的字符与花纹纂刻在塔身，珍贵的大颗大颗的宝石不要钱一般地镶嵌在上面，从远处看去彩光熠熠分外神圣……但不知怎的，在润玉看来……这更像个流光溢彩的囚笼。

　　楼兰上下所有的人都对这个塔非常的尊重，他们早晚间都要向这高塔跪拜，每到重要的节日时，人们会集体前往高塔前的空地，举办盛大的慕神仪式，当人们想要什么时，只要自备一张雪白的宣纸，送入那高塔，再虔诚地许愿，那好施的神明往往便会有求必应……只是……漫长的百年岁月过去，那塔里的神为楼兰人实现了愿望，却一次也没有现身，无人一睹他的真容，所有楼兰信徒们都尊称他为神子月。

　　“神子月么？有点意思。”旭凤抱着手，在下巴上摩挲两下。

　　润玉侧过脸撇了他一眼，不做声。

　　水镜中的画面在继续，楼兰人本是如此这般过了许久安乐满足的日子，直到厄运来临那一个夜晚，原本圆满的月亮突然不详地弥漫上鲜红的血色，城主的视角若有所感地从屋内出来，却见漆黑的夜幕下漂浮着众多魑魅魍魉的影子，他们变幻着万千形态，张开了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钻进一个个房子里，安然在睡梦中的人们没有一点防备，就被这些妖魔们一口吞下，天空中都是黑色妖魔的狞笑和莫名其妙死去的人们魂魄发出的恐怖的哀鸣……

　　城主被吓得几乎腿软，他下意识求救地望向塔的那边、神明的居所，却见到那里此刻不知为何原本的高塔已经倒塌，一扇漆黑地几乎将人吸进去的巨大门洞敞开在原本是塔的地方，无数魑魅魍魉们还在源源不断地从那门洞中钻出……

　　“我敬爱的神……神子月……为、为什么…为什么……”当城主被无数的恶鬼缠身开始吞噬时，他的喉咙里哽咽出了断断续续的最后一句话，他最后的双眼依旧固执地望向神的居所高塔的方向，濒死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保护着、给予着他们的神明在此时不来救他们，反而从他的居所招来了象征着死亡的魍魉……

　　城主的梦结束了，魇兽嘴里嚼动了两下，把那个梦咽了下去，夜、火二神的心情却没有那么轻松，甚至说……他们此刻的脸色已经前所未有的严峻。

　　“这是……”旭凤的后槽牙几乎咬出形状。

　　“妖冥界的大门……开了……”润玉冷声补充道。

　　事关重大，二位神邸立马动身回天界，向天帝禀告了此事，天帝震怒，正打算再派神前往妖冥界调查时，一只仙气萦绕的仙鹤突然飞来为天帝呈上一页书帛，天帝看过以后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怒意消尽，让他们不必为此忧心，斗姆元君已知晓缘由插手此事，妖冥界大门洞开会不会霍乱六界一事目前无需担心。

　　眼见此事被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夜神火神虽再三疑惑无奈，却也不好多问些什么，只是最后两人分别前，火神似是无意问道：“提起斗姆元君，听闻大殿前几日倒是去拜访过。”

　　润玉清朗温笑道：“不过是想要向元君请教点墨丹青之事，只是时不凑巧，元君不在府中，润玉在斗府的青松下独坐了三日都未曾等回元君。”

　　旭凤挑了挑眼尾，附和道：“确实挺不巧的。”

　　两人在此分别，各自回了各自的宫殿。

　　方一回到璇玑宫，一直饱哼哼安静了许久的魇兽突然打了个饱嗝，一下子吐出个无比耀眼的梦境来。

　　只见那梦境清晰得很，清晰到连梦中人的每一根头发丝、衣袍上的每一道暗纹都清晰可数。

　　润玉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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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小景出现——其实这一章小景也算是出现啦~只不过是在塔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