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调》喜崇

48、第 48 章

　　有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儿来收盘子。

　　高琳对他点头：“谢谢吴伯。”

　　这一耽误，于东升已经出来了，“走吧。”
　　伍小安抿唇，缓缓站起身。

　　高琳坐在原地没动。
　　于东升凑过来点说：“我先送她回去,你要一起吗？”
　　他语气带点征询，眼神很干净。
　　高琳看了他几秒，打着哈欠道：“好啊。”

　　两人走后，她坐在凳子上，冲厨房招手：“来，陪我喝一杯。”
　　抱臂靠在门框处的上官雨泽切了声，回厨房抱了瓶酒坛出来。

　　“哟呵，”高琳挑眉：“终于舍得拿出你的珍藏了？”
　　上官雨泽“砰”地将酒坛顿在石桌上，从围兜里掏出两个酒杯。

　　澄澈的黄褐色液体汩汩流进酒杯，上官雨泽的声音很淡：“你在想什么。”
　　高琳盯着酒杯里倒映出的深蓝天幕，一口干了，说：“在想那个姑娘。”

　　方才伍小安跟她说，自己决定留在北京。
　　她也说了许多别的，比如于东升跟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比如他们以前小时候玩过家家，也一起幻想过以后到城市组个小家。

　　“我们不会分开的，”那姑娘眼神第一次很坚定，“我知道现在我们差距很大，但你跟他的差距不是更大吗？我们就是从老家来大城市打工的普通人而已，你跟他……不一样的。”

　　[我们。]

　　高琳皱起眉，露出有点疑惑的神色，对上官雨泽说：“我是不是又选错人了？”
　　上官雨泽耸肩，不置可否。

　　“他们如果……”高琳继续说：“可我没听他讲过的。”

　　他没有讲过，但他桌面上有他们的合照，半夜的时候，他也许也会跟伍小安隔着手机屏幕聊整夜的天。
　　人家姑娘甚至为了他放弃老家安稳的工作，来到北京重新开始。

　　他们会有什么吗？

　　突然感到自己可能是第三个人，让高琳生出一些怯意。

　　“你可别胡思乱想了。”上官雨泽给她满上酒：“人家都说了是朋友。”

　　高琳干了酒，摆手：“你不懂，于东升那个人很有计划的。”
　　如果他打算留在北京，那跟老家有稳定工作的青梅竹马就不再可能，至此开始拉开距离，才是应该做的。

　　但伍小安说她决定留下来了，这是不是也说明，于东升可能会将她重新考虑进自己人生的计划里？

　　那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就此讨论未来的计划，就像小时候那样。

　　“男女之间哪有纯洁的友谊！”高琳已经喝的有点多，拍桌吼着：“朋友才是最那个的！你懂不懂啊！”
　　“我不懂，”上官雨泽夺过她的酒杯：“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你没喝吗？”高琳用有些失焦的目光努力想看清他：“怎么送我？”
　　“酒驾可是要进去的……嗝。”

　　上官雨泽嫌弃地拿手在鼻前挥了挥：“得了高姐，少喝点儿吧您。”

　　高琳抬手：“等等。”
　　她又打了个酒嗝儿，掏出手机，碰倒了桌上的酒杯：“我得给我们于东升打个电话……问问清楚，到底他跟伍小安有没有什么……”
　　电话嘟嘟响了半天，她瘪嘴：“没接……”

　　上官雨泽此刻正在心疼自己被她洒掉的最后一杯酒，随口道：“人家两人说不定正粘糊着……”
　　话说到一半，他就后悔了，赶紧弥补：“我瞎说的，也许没听见。”

　　可高琳已经嚎起来了：“为什么呀！！”
　　“我好不容易又看上个男人，结果是有主的！”她一气之下，直接将手机啪啦摔在地上。
　　“……”上官雨泽就知道，这位爷喝多了是不能善终的。

　　他可不想伺候了，丰台区高皇换男友的速度比他研究新菜的速度还快，这回这个除了长得好看点儿，也没见有多特别。
　　他把人架起来，艰难地朝后门走去，吆喝了句：“麻烦了吴伯！”

　　高琳一个人把他的花雕造完了，此刻已经软如烂泥，这么一米七几的大姑娘，上官雨泽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她丢进后座。
　　于是高琳摔到地上的手机也就无人在意。

　　忙音响了很久，没人接。
　　于东升皱眉再拨了个过去，腰后忽然被人抱住。

　　伍小安用方言轻轻说：“东升哥，你别赶我走。”

　　“……”
　　于东升沉着脸把她的手拿开，转身道：“小安，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想来北京如果是因为我，那真的没有必要。”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拿一份稳定的工作换我没有可能的喜欢，不是你现在该做的。”

　　两人站在伍小安刚租的房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桌子。
　　于东升见她脸色惨白，觉得不能再拖，下了狠药：“你在北京即便现在能找到工作，以后呢？以后你要怎么过下去，你想过吗？”

　　伍小安嘴唇颤抖，说：“我已经接到面试通知了……我可以养活自己的！”

　　“回去吧，伯父伯母还在家等你。”他不再多言，丢出这句话就出了门。

　　包租婆不接电话，于东升拿着手机，思索要不要给上官雨泽发个微信。
　　也不知道高琳是不是还在他那儿……

　　高琳预想里的青梅竹马久别重逢，没了距离阻碍一起规划未来的场景当然没有发生。
　　于东升将人送到出租屋的路上，伍小安已经迫不及待将自己打算来北京发展的想法告诉了他。

　　虽然这样想很冷漠，但于东升确实只觉得，她在给自己增添负担。
　　自己爸妈坚持不要他送，想来也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特意想让自己跟伍小安好好聊聊。

　　聊什么呢？
　　自己早就表明了态度的，他不喜欢伍小安，也不可能会喜欢她，而她一个大专毕业，没有任何出彩能力，工作经验也只是在事业单位做资料的外地女生，在北京能做什么呢。

　　于东升叹了口气，决定明天就给伍小安的父母打电话说清楚。

　　他回到金华小区，路上又给高琳打了个电话，依然是无人接听。
　　对面房门紧闭，他在门口站了会儿，听到西瓜在里头隔着门板嗅闻，发出可怜兮兮的唧唧声。

　　想了想还是没联系上官雨泽，于东升直接拿钥匙开了门。
　　西瓜立刻扑上来热情欢迎。
　　他看了眼漆黑的房间，揉着西瓜的小脑袋喃喃道：“怎么了，姐姐还没回来吗？”

　　电梯口传来开门声，男人在说：“您可别乱动了我的小祖宗……”
　　接着是女人熟悉而模糊的嘤咛。

　　于东升站起身转头，就看见上官雨泽几乎把高琳整个儿抱在怀里，拖着人往这边走。

　　俩人就在这时对视。

　　于东升盯着他环在高琳腰间的手，没说话。

　　上官雨泽清清嗓子，打破沉默：“那什么，哥们儿，我给人送回来了啊，你把她带回去吧。”
　　于东升顿了顿，走过去接过那摊烂泥。

　　上官雨泽赶紧溜之大吉。

　　高琳被拖来拖去，发出难受的鼻音。
　　于东升低头看着她火热的脸，一言不发给抱进了卧室。

　　“于东升？”高琳眼睛睁开条缝，吸了吸鼻子：“怎么是你啊。”
　　于东升冷笑，把她甩在床上：“不是我你希望是谁？”
　　他还没来得及起身，高琳忽然伸出手，捏住他双颊，凑过来仔细端详，片刻后下了结论：“是你。”

　　“于东升，”她忽然笑了笑，“我最喜欢你了。”

　　然后才慢悠悠反应过来，软绵绵哼了声：“怎么了，你能有妹妹，我不能有哥哥吗？”
　　什么哥哥妹妹，于东升掐住她手腕把自己的脸解放出来，“喝点水？”
　　“喝什么水！是不是爷们儿？”高琳大手一挥：“给爷上酒！”

　　于东升咬牙，甩开她去给人泡了杯蜂蜜水。
　　端着水回到床边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桌边开了盏小台灯，柔光莹莹打在她窝进羽绒被的半张侧脸，稍显英气的轮廓就静下来。

　　[最喜欢你了。]

　　于东升反应过来的时候，指腹已经触到她柔软的颊侧。
　　心里微微一跳，而后慢慢跳得越来越快，自内里一直传到鼓膜。

　　第二天高琳是被剧烈的敲门声吵醒的。
　　她艰难地揭开被子，晃眼看到桌头那杯已经凉透的蜂蜜水，心想上官雨泽还挺细心的。
　　头疼欲裂，她压着太阳穴站在门口：“谁呀？”

　　“高琳！”俞佳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开门。”
　　心中一惊，高琳拉开门，就见俞佳文带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径直约过她进了屋。

　　“拿几件衣服简单收拾下。”俞佳文对身后的男人说。
　　“妈？”高琳穿着昨天那件低胸贴身红裙，俞佳文看了她一眼，冷静道：“去换件衣服。”

　　“干嘛呀？”高琳觉得口渴，想去厨房倒杯水。
　　俞佳文一把扯住她的发尾：“别啰嗦，给你十分钟收拾好带上护照跟我去机场。”
　　高琳发出一声尖叫，待要抵抗，男人已经从卧室提着个小箱子出来了。

　　“已经收拾好了。”他一手提着箱子一手拿着个红本本，“俞女士，这是高小姐的护照。”

　　西瓜从卧室跑出来，在一片混乱中兴致勃勃“汪”了声。
　　“什么时候养了只狗？”俞佳文皱眉，而后杀伐决断道：“给狗再带点吃的。”

　　“好的俞女士。”男人搜寻一圈，迅速将西瓜的必需品又装进了箱子。

　　“行了，”俞佳文揪着高琳的发尾，把自己身上的貂皮大衣脱给她，“穿上走。”

　　“诶！诶！我还没洗脸呢！”高琳被拖出门，挣扎着穿上大衣，“你干嘛啊俞佳文！”
　　没人理她，一人一狗就这样一路被拖下了楼。

　　房门关上的时候，高琳只来得及看一眼对面，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