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Chapter 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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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一脸“无言以对”的表情看了他好久，终于还是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海边。出乎我意料的是，艾伦竟然还一个人呆在那儿，从我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他僵直的背脊和丧气地低垂着的黑色脑袋。我蹑手蹑脚地走近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弗雷德，他正躲在一棵树后，挤眉弄眼地用口型和我说着“加油”。
他死定了——
我咬着后牙槽在心中这样想道，牛皮鞋底踩在柔软的金黄色沙子上，带着几乎让人陷入其中的吸引力。我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背后，还未等我拍上他的肩膀，艾伦却突然站起身子，他飞快从袖口抽出魔杖指向我，巴掌大的白皙脸蛋上全是警惕以及可疑的泪痕。
还是一个正在偷偷哭的青春期男孩。
我又默默给他贴上了一个标签，艾伦此时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有困惑、有不安、也有一股强烈而又莫名的恨意。他的嘴唇紧绷着，让我不由得怀疑下一秒他会不会把薄薄的嘴唇咬出血来。
“哥哥。”我小声喊道，趁他有片刻失神的时间突然冲上去夺过他的魔杖。他刚想扑上来抢回去，就被我用冰冷的杖尖重重抵住他的肩膀，他剧烈地深呼吸了一下，像是濒临死亡的病人无声而又不甘的怒吼：“你是谁？”
“海莉·卡特，你的妹妹。”我歪着脑袋，言简意赅地回复。眼前的场景是那样熟悉，只不过这次我与他的位置却对调了一番，他站在被动的那一方，年轻的眉眼间有些慌乱无措。我就那样紧紧盯着他，直到他蓦地将头扭向另一边，用青春期略微沙哑的嗓音说道：“你不是她。”
“哦？你竟有那么了解我——你不过才见了我一面。”我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却不敢对他放松任何警惕。他沉默了会儿，然后低低地“嗯”了声，原本慌乱的语调终于平静冰冷下来：“不是第一面，我见过你许多次。”话音落下后，他又抬起头看向我，眼底浓郁的乌黑几乎要铺天盖地地涌出来，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补充了句，“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他语音甫一落下的瞬间，莫名地，我的胳膊上骤然冒出了一片鸡皮疙瘩，他的话语让我身上刚被弗雷德捂暖的热气再一次冷却下去，恶寒从我的脚底板冲上脑门。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再一次对上艾伦的眼睛——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味，他本身也不是爱说笑的人。
“我就是海莉·卡特。”我的表情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一字一句地又强调了遍。艾伦突然笑了，与德拉科恶劣而又玩味的笑容不一样的是，他的笑是冷漠而又克制的，似乎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经过精密的计算，他耸了耸肩膀：“看来我们聊不下去了。”
我的手抖了抖，差点没忍住咬牙向他丢一个“倒挂金钟”。
我安静地盯着他很久，艾伦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十分健康的白皙，与乌黑的眼睛形成强烈的反差。他就那样站在我面前，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优雅完美的下颔线条，带有点居高临下的闲适姿态，似乎笃定我会妥协与他说实话。
“你为什么这样怀疑？”我决定换一个角度切入，带有点恐吓意味，“是因为确信——被推入海中的我肯定活不了吗？”
艾伦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突然反手牢牢钳制住我的手腕，几乎是瞬间我就感觉自己失去了力道，魔杖无声地从我手中滑落到沙子上。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其实早就有足够反抗的资本，刚才佯装被我压制不过是想趁机套我的话而已。现在我把他逼急了，他自然就忍不住露出毒蛇的原型，摇着尾巴响着铃声告诉我：过家家似的游戏都结束了，现在是他的主场。
他没有捡起自己的魔杖，而是难得粗暴地抓着我的手，脸色阴沉得吓人，下颔紧绷：“你到底是谁？”
“海莉·卡特，15岁的海莉·卡特。”我毫不怀疑下一秒他会捡起魔杖对我丢上几个他所知的恶咒，亦或是直接伸手掐上我的脖子。我最终还是决定说实话，艾伦的脸上缓缓浮上了一丝困惑，但他四周冰冷到几乎凝固的空气总算是有了片刻的融化。我趁热打铁，试图继续软化他坚硬的外壳：“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想来告诉你一些事。”我停顿了下，又憋出半句，“还有…想问几个问题。”
“未来的海莉·卡特？”他却没有理会我后面说的话，而是不明意味地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我知道他不相信我，可我的确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只能紧抿着双唇点了点头，与他打量的目光对上后干瞪眼。
“可以。”终于，他松了口，视线却没有从我身上移开，“我会回答那些我能回答的问题，不过，我同样也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说完，他用那双黑眸沉沉看着我，似是在等待我的问题。我也毫不客气地接过率先提问的话语权，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问道：“你刚才说的‘不是见我的第一面’——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见过你好几次。”艾伦的神态看上去没有丝毫的愧疚与后悔，反而是以一种顺理成章的口吻地回答，“你有几年过生日的时候，你开始上学的第一天…我都来见过你。”
我愕然地瞪大双眼：“你通过什么看到我的？”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海莉。”他在喊我名字时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看上去还是没有习惯这样的称呼。我有些懊恼地嘟囔了句“可恶”，就听见他继续问道，“你怎么来到这儿的？”
“呃，有些复杂。”我踌躇了下，悄悄抬头瞟了他一眼，却见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我身上，像是毒蛇对待自己的猎物那样，带着十分有压迫力的审视：“我希望这是一段坦诚的对话。”
“通过记忆球，你将自己的记忆储存在记忆球里——准确而言，你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人，只是一段记忆而已。”随着我的话音落下，艾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与思索，我突然觉得记忆球的设定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类似于里德尔的日记本，或许他也是使用了一个不太友善的古老黑魔法，才将自己一天的记忆放进这样一个看上去微不足道的水晶球中。
“我的问题还是那个——你通过什么看到我的？”我没有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接上去继续问道。这次却轮到他犹豫了，他看着我，脸上干涸的泪痕在他精致的面容上留下了并不完美的痕迹，看上去甚至有些滑稽。我听到他深呼吸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要以坦诚的姿态与我聊聊天。
“父亲有一面镜子，与你们客厅里的那面镜子是相连的。”他低声而含糊地说，似乎也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只要一个魔咒，我们这边的镜子就可以折射出你们客厅里正在发生的事，不过他也是这两年才教会我这个魔咒的，在此之前我也从未见他拿出过那面镜子。”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我猜想，可能是因为你离11岁已经不远的缘故，他担心你会无意识地使用魔法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哈，真是完美的掩饰！”我恨不得抓起一把沙子糊在他脸上，火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我从未见过任何人能把“监视”这个行为描述得如此理所应当与自然，艾伦的脸色也僵硬了片刻，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肩膀：“这也是出于安全考虑！”
“是出于你们的名誉吧。”我白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毕竟如果查出是卡特家的私生女在麻瓜界制造的麻烦，对你们这种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而言一定十分糟糕。”
“你什么也不懂！”他的耳根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粉红，面上却依旧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我发出一声尖锐的冷哼，他不悦地抿着嘴唇，提问的嗓音带着青春期的低沉和冷硬：“为什么来到这儿？”
是个好问题。
我这样想道，挑了挑眉，刚想开口用之前的回答搪塞他，却听见他语带嘲讽：“别想用你那套‘来这儿问几个问题或者告诉我一些事’来糊弄我，我要知道一些更加具体的。”
不愧是心思缜密的艾伦·卡特，一个眼神就能知道我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悻悻撇了撇嘴，在他警惕目光的注视下慢吞吞地说道：“是未来的你让我来的，也真的是要我告诉你一些事。”话音落下，艾伦抵在我肩膀上的魔杖更用力了些，我有些吃痛地发出一声低呼，却看见他眼底满满的不信任的讥诮——这样的冰冷出现在一个少年眼中没有消减丝毫寒意，反而更加令人悚然。他扬了扬唇——又是同样的精致弧度：“骗谁呢？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什么不能自己来？”
“我说的是真的！”
“那——向我证明吧。”他突然就不笑了，眯起眼慢慢说道，“他要你告诉我什么？”
我突然沉默下来，当话题终于回到了我想要的正常轨迹上时，我竟开始紧张得口干舌燥，就像是心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般，觉得压抑而又烦躁。
“怎么，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吗？”艾伦的语调十分呛人，看向我的目光尖锐而又燃着怒火。我下意识地又透过他的身形瞟向树后，弗雷德正带着忧虑的神色看着我，似乎随时准备好冲出来挡在我面前。我缓缓移开目光，将视线落在艾伦身上，十分艰难地开口问道：“你不累吗？哥哥。”
这是我发自内心地——最想问的问题，无关任务，无关离开艾伦的记忆球。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有了片刻的僵硬，极为缓慢地——就像是动作片里的慢镜头，他张了张嘴，像是使劲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什么？”
“你并不想这样做——不是吗？每天脸上都挂着礼貌而又疏离的微笑，挺直了腰板像那个男人学习，想要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家族继承人，可这一切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你也不能否认——你正在质疑那个男人的做法与选择。”
“你说谎！”艾伦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难看，就像是吃到了呕吐味的比比怪味豆那样扭曲，我摇了摇头：“不，是你在说谎，你也在欺骗自己的心。”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突然变得阴云密布，漆黑的天空突然被撕开一道裂口，几乎是片刻间，那道裂口便不断扩大，如雨点一般细密的天空碎片不断落下，沙子中仿佛也生出了无数双手，不断将我拉入其中。
我有些不稳地一个踉跄，艾伦突然伸手扶住了我，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削瘦的身体挡在我面前，拔出魔杖大声说道：“飞天扫帚飞来！”
一把扫帚从树丛里歪歪扭扭地飞过来，他抓着我的衣领想把我扔到扫帚上去，我却推开了他，小声说：“我想，这应该是记忆崩塌，你赶快走吧，我能离开这里了。”
艾伦咬着牙，双腿像被钉在原地似的没有挪动半分脚步，依旧不依不饶地紧紧盯着我。我突然笑了，抬手抚平他因为慌乱而使得衣角翘起的褶皱：“你是一个好哥哥，将来也一定会成为一个好人。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我很高兴你没有像那个男人一样冷酷。”
“可我在未来并不是一个好人，不是吗？”艾伦突然扯出一个自嘲的微笑，我愣了片刻，刚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猛地被人扑倒在地上。我感觉自己吞了满口的沙子，弗雷德急切的声音落在耳畔：“闭眼，海莉，我们可以回去了。”
下一秒，一阵猛烈而又刺目的白光蓦地将我们吞噬——我在那一瞬间无比庆幸自己提前闭上了眼。等我再睁开眼时，四周的场景已经回到了陋居中弗雷德与乔治的卧室，可怜的乔治甚至上一秒还在咂着嘴做着好梦，下一秒就突然被摔下来的弗雷德砸在身上。他有些吃痛地发出一声哀嚎，我从弗雷德的床上站起来，看见那两兄弟又开始不依不饶地拌起嘴来。
“弗雷德——你竟然砸我！我要告诉妈妈！”
“你去说吧！我敢打赌妈妈一定十分想念我的回归。”弗雷德咧开嘴笑得得意，露出两排整齐而又白皙的牙齿。
我却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缺了一块，那一块永远地留在了艾伦崩塌的记忆中。我想，回到了游戏世界中的我可能永远也无法明白艾伦在记忆中最后一句话的含义了——他的语气是那样笃定而又嘲讽，即使他解开了心结，即使他认识到自己追随的信仰可能并不正确，可他依旧会沿着这条漆黑的路一直走下去。
就好像，永远也不会回头。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Chapter 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