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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Chapter 23 ...

  •   直到坐在桌边吃早餐时,我依旧觉得自己有些恍惚,桌上篮子中的黑面包又干又硬,我低头有些出神地咀嚼着。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周围的东西变得模糊而又扭曲,就像是一幕幕放错位置的幻灯片,无法和真实的环境对应起来。直到女人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喊我的名字,我才猛地回神,站起身时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掀翻本就摇摇欲坠的小木桌。

      我有些愣愣地看着她,女人拥有一张苍白虚弱的面孔,但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美丽容貌的影子。她将垂落在颊畔的碎发捋到耳后,冲着我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海莉,我看你在发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摇了摇头,有些艰难地想要将口中干涩的面包咽下去,但又在张嘴说话时猛地被细碎的面包屑给呛到了,扶着桌角拼命咳嗽起来。女人有些慌张地一面替我拍着背顺气,一面递来一个装有凉水的玻璃杯:“快喝点水。”

      随着冰凉液体滑入喉咙的“咕咚”声,我总算感觉自己神游在外的意识慢慢钻回了我的身体。

      “我没事。”我说话时,喉咙还是如早上那样有些火辣辣地干涩,声音也十分沙哑。我很快就意识到这或许并不是由于我受惊吓后而造成的——相反,应该是这具身体在之前就着凉受了风寒。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几声有节奏的敲门声,女人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她突然半蹲下来,棕色的眼睛平视着我,眼底闪烁着我难以看明白的光。她拉着我的手慢慢说道:“还记得昨天妈妈和你说的话吗?”

      一个七八岁的女童在碰到这样的问题时——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又会怎么去回答?

      我的大脑在那一刻开始飞速运转起来,胖乎乎的掌心甚至紧张得开始冒冷汗。但女人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她伸手替我将翘起来的衣角抚平,最后摸了摸我的脑袋:“不记得没关系,海莉,你只要乖乖听他的话就好。你是他的女儿,至少他不会害你。”

      我乖巧地点了点头,女人打开了小木门,门口正笔挺地站着一个身穿高雅西装的男子——我总算是见到了我这个世界中的父亲。岁月的流逝并没有在他严肃刻板的脸上留下过多的沟壑,就如同我现实中的父亲一样,他显得十分年轻,身材颀长,头发是带了点银灰的棕色,但这并没有给他的气质造成任何减损,反而是添色了不少,显得十分儒雅得体。

      然而这些评价都只能停留于外表,我并不认为这样一位在之后领导家族投靠黑魔王的家主能真正地有多少良心与礼貌,如果仔细观察他的眼睛,其实也不难发现,他优雅笑意的背后却藏着天生的高人一等的姿态,以及对所有人冷淡的漠视,仿佛什么事都无法令他变色。我毫不怀疑一个有着这样性格的人能在之后成为黑魔王手下得力助手这件事——但这同样也是致命的,大战之后率先清理的便是这样一批“忠心”的家族。

      男人的身侧跟着一个同样面色冷漠的男孩,他很好地遗传了男人的容貌,一头棕色的短发柔软地贴着他漂亮白皙的额头,五官俊俏。在我打量他时,他卷曲睫毛下漆黑的眼睛突然犀利地看向我,夹着如冰棱般尖锐的光芒,我不自觉地后退了步躲在女人身后,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

      他就是这段记忆的主人,我的哥哥,艾伦卡特!

      这时,我感受到男人考量的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我又装作害怕的模样往母亲身后躲了躲,他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再次把目光落回到母亲的脸上:“莫妮卡,我很意外你还会再来找我,毕竟你一个人看上去也能将女儿照顾得很好。”

      “我的确可以,如果不是因为……”莫妮卡突然停了下来,她的眼睛不知何时蓄上了一层薄薄的泪雾,她飞快看了我一眼,用手背抹了下眼角,“总之,我希望你也能好好对她,毕竟她身上也流淌着你的血。”

      卡特先生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艾伦,语调是属于一个父亲的不容置疑:“艾伦,我想你一定希望先认识一下自己的妹妹吧。”

      艾伦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但他很快就收敛起不友善的神情,十分礼貌乖巧地点了点头:“是的,父亲,我这就带海莉出去逛逛。”

      一时间,在场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我身上,我有些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我本想着来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机会与弗雷德先碰头,再去思考任务要求中“艾伦·卡特的请求”究竟是什么——但此情此景之下,我实在没有办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只好跟着艾伦慢吞吞地走出了小木屋。

      少年安安静静地在前面走着,看起来并不打算搭理我,因此我也有机会能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的背影发呆,大脑也在此时飞快转动起来。

      艾伦的请求究竟是什么?

      我一边踢着脚尖的石子,一边有些漫不经心地想道。显然在他记忆中的这个时间点里,我与他只是第一次见面,他也自然没有理由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露出什么好脸色来,更别提我此时直愣愣地凑上去套话这个主意了。

      我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面前的少年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我也因此猝不及防,猛地撞上了他的后背。他被我撞得直踉跄,向后跌撞着退了几步后,才勉强在草地上站稳自己的身体。

      下一秒,他突然抽出魔杖,突兀地指向我。

      “哥哥——呃,艾伦。”我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飞快反应过来现在的自己大概率是不知道巫师这回事,更别提拥有一根属于自己的魔杖了。我猜测自己刚才下意识的动作或许已经给这个小小年纪就心机深沉的少年造成了怀疑,尽力挤出一抹讨好的笑容,冲着他手中的魔杖不解地努了努嘴,“这是——树枝吗?你想要我和你一起玩?”

      艾伦脸上的狐疑立刻被讥诮的冷笑所取代,他并不着急收回自己的魔杖,而是慢慢走近我,用魔杖尖抵着我的胸口,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的游戏,你玩不起。”

      这算什么——小小年纪就开始学会势利眼瞧不起人了?

      饶是见惯了斯莱特林高傲姿态的我,也被艾伦此刻的轻蔑给气到了。这或许是因为他一向对我友善与偏爱的缘故——我从未被他如此冷漠地对待过,就连当我怒气冲冲地告诉他“我爱弗雷德”的时候,艾伦虽然气恼,但也没有将自己的愤怒倾泻在我身上,而是理智地选择了疏远与沉默。

      但是此时的他,真的是像极了一向尖酸刻薄的德拉科!

      “不过…”他话锋一转,将魔杖收回自己宽大的袖口,“如果你愿意与我去一个地方的话,我也十分乐意陪你一起玩。”

      说得像我很稀罕的样子——

      好吧,现在的我的确很稀罕他对我的友好,也十分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使得他对我的态度有如此大的转变。因此,我能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便是跟着记忆中原有的发展,一步步踩着脚印走下去。

      “听起来很有趣。”我装作兴奋地立刻答应了,艾伦歪过脑袋,用那双狭长乌黑的眼睛仔细打量了我好一会,才露出意味深长而又十分满意的眼神:“的确很有趣。”

      我跟着艾伦一路来到了山坡后的一个空木屋里。

      理论上说,他应该是第一次来这儿,我并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这个十分隐秘的空房子的存在。然而,艾伦看上去也并不打算解决我的疑问,而是用一副好整以暇地姿态打开了门,一股呛鼻的霉味立刻从中涌出。我的眼底不自觉地流露出退步的神色,并且十分确定地猜测——他带我来这儿根本不是为了与我做游戏的,只是想要顽劣地整蛊我一番罢了。

      “海莉,你害怕了吗?”艾伦的声音出人意料地友好,他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右手不轻不重地按在我的肩膀上,用自己尚不成熟的嗓音慢慢说道,像是死神的宣判,“但是——晚了。”

      下一秒,我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重重地推搡了下,踉跄了几步便摔进屋子里。

      “你猜——多久之后才会有人发现你?”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整个屋子瞬间漆黑一片,明明是白天,可却透不进一丝亮光。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艾伦一定在这屋子里做了什么手脚,他接下来的话让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一个小时,一天,一个月——还是,永远都不会呢?”

      “好好享受这光亮世界中难得的黑暗吧,我亲爱的妹妹。”我感受到他懒懒的声音越来越远,无论我使出多大的力气拍着门,回答我的都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我有些脱力地沿着木门慢慢滑坐在地上,心底属于希望的最后一丝火苗在无尽的黑暗中被慢慢吞噬。

      隐形咒,被施咒的物体或者人不会被麻瓜所发现。他一定是给这座屋子施了这个咒语——

      该死,我还是天真地低估他的手段了。

      在昏迷前,我有些懊恼地这样想道。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宽大柔软的床上,四周空无一人。阳光透过干净到一尘不染的玻璃洒在我身上,我感觉有些刺目地又一次闭上了双眼。

      我似乎忘了一些东西。

      我十分确信地这样想道,我大脑中的记忆仅停留在我从那间小木屋的破旧床上醒来,发现占用的身体恰好就是小时候的自己——然后就是女人喊我下去吃早饭,以及敲门而来的不速之客:卡特先生以及艾伦。

      再然后,我便躺在了这张床上。

      每当我试图去回忆起当中的那段记忆时,我就感觉自己脑海中最为敏锐的仿佛要崩断了般,发出一阵又一阵剧烈的刺痛。我猛地坐起身子,赤脚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门外正传来隐约的争吵声。

      “就这样定了,艾伦。”我依稀辨识出这应该是卡特先生——也就是我父亲的声音,不止一个脚步声突然从远处向门口靠近,我连忙慌张地跑回床上,双手攥紧被角,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下一秒钟,房门被轻轻推开。

      是艾伦。

      奇怪的是,我第一眼看见他时心底就升起了一丝古怪的亲密感,就好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把控着我的心情。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我床边,眼底有疲倦与挣扎,最后回归于死一般的沉默。我藏在被子在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动在一起,率先打破了房间内的安静。

      “哥哥?”我听见自己的嗓音脆生生地喊道,艾伦的瞳孔猛地一缩,我敏锐地注意到他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握拳——直至青筋暴起,然后,他的胸腔不易察觉地轻轻起伏了下,极为缓慢地松开自己紧握的双拳,应了声:“嗯?”

      我心中那股莫名的诡异感越来越强烈了,我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但同时又有个声音在不断麻痹着我:“就是这样的,艾伦就是你最亲爱的哥哥,你应该相信他。”

      我感觉到他冰凉的指尖轻轻碰了下我的额头,他突然凑得我很近,我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不符合他气质的青草泥巴味,甚至眼尖地注意到他衣角上不引人察觉的泥泞。我慢慢抬起头,只能看清他左眼下面那颗醉人的泪痣,其他一切似乎都是模糊的。他盯着我,似乎想要从我眼中辨认出什么,我感觉自己又不受控制地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软糯着嗓音:“怎么啦,哥哥——你怎么这样奇怪地看着我?”

      “不,没怎么,我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他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飞快回答我,一下子退离了好几步,目光没有再落到我身上,“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望你。”

      艾伦很快就离开了房间。

      根据现有的情形分析,我只能确定在艾伦的记忆球中,我应该是十分依赖他的——虽然这种奇怪的亲密感令我十分不安。我肯定自己一定缺失了部分记忆,而且是极为重要的一段。而且,许多疑问也在此时接连浮出。比如说——我的母亲去哪了?我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看似是卡特庄园的地方?以及——我究竟忘记了些什么?

      可每当我试图想清楚这些问题时,那阵难以忍受的刺痛感在我的大脑里如约而至。我只好暂时将这一切先放在一边,打算美美地睡上一觉,明天起来去找弗雷德商量这些古怪的事情——毕竟,自从来到记忆世界后,我甚至都还没有见过他!

      直到完全陷入黑暗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撕裂开一条细缝,那段我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找回的记忆此时却如同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入其中。我无法睁眼,无法开口说话——甚至在那一刻,无法思考,只是如同器皿一般无声地接收着这段记忆:我被艾伦带到施有隐形咒的木屋,我被他推了进去,又累又饿的我很快就昏了过去…

      记忆到这戛然而止,四周包围着我的温暖液体在那一刻仿佛被全部抽空,刺耳的“哔—哔—”声再一次不断地在耳畔响起。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躺在那张破旧的木床上。我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掀开被子来到镜子前。

      再一次。

      我发现镜子中的人还是自己,只不过墙壁上挂着的日历却显示出一个诡异的日期——

      昨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Chapter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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