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絮果》夜渔

2、第 2 章

　　若兰虽气茗蕙的做法，可看着她跪在自己身前求自己，她又于心不忍。也许茗蕙的想法只有她一个人能理解，可是若兰想，她是唯一一个蕙姐姐能指望的人了，便埋了头往平原侯书房去。
　　一个舞坊的丫头是无法轻易见到君侯的，若兰只能等在平原侯进出书房必经的小路上。可巧平原侯未过多久便从房内出来，若兰正头疼该怎么跟君侯说这事，便见君侯往她这边走来，一时急得咬破了嘴唇。
　　屏住呼吸，跪在了平原侯身前，平原侯被惊得后退了一步，“谁这么冒失。”
　　若兰低着头，只是把一条粉色的帕子举过头顶，“君侯，你还记得这条帕子么？”
　　平原侯带着些许疑虑看过来，伸手把帕子拿到了手里。
　　她依然没有抬头看，所以并不知道平原侯看了这帕子后的神情如何，依然不肯放松半分。
　　只听头顶响起平原侯轻柔的声音，“丫头，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若兰长舒一口气，君侯会这么问，说明他一定还借记得。
　　她缓了缓心神，抬起头看着平原侯，“君侯，若您还记得这物件，您能去瞧一眼她么？”
　　虽然已来侯府近一年，这还是若兰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平原侯，这么近得都能瞧见他那双清澈如湖水的眼睛。
　　平原侯蹙眉未语，他有所顾虑也是理所当然的。
　　若兰不放弃道，“君侯，她替您生了个儿子，奴婢只求您去瞧她一眼！”
　　平原侯震惊不已，也许还有些被吓到。可平原侯这个人是个正人君子，听见有位女子替他生了个儿子，他怎能不去见一面。
　　“快带我去。”
　　若兰忙点点头，一路领着平原侯往自己和茗蕙住的院中去。
　　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过总算把平原侯带来了。若兰心中有一份期许，令她紧张而又担心。
　　平原侯踏进屋内，茗蕙一转头便见到了他。从前她眼中的那份光彩似乎又回来了，平原侯走到床边，茗蕙把孩子报给他。
　　平原侯也许从一开始还有些顾虑，可当他看见孩子脸上那般慈爱时，那一刻，若兰知道蕙姐姐赌成了！
　　金阳公主与平原侯曹彰成婚已有十年之久，却一直未有身孕，曹彰一直未有做父亲的感受，但这一刻望着这孩子，并没有半分疑虑是若兰和茗蕙一起骗他，他知道这就是他的孩子。这十个月来，他每一天都被折磨着，他记得那晚，记得那个拿粉色帕子的姑娘。要说之前他是充满内疚和后悔的，那这一刻他则全然放下了。
　　他做父亲了，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他喜悦。
　　若兰看着茗蕙笑了，可是……
　　房门被人推开，门口豁然站着这座侯府里说一不二的女主人——金阳公主。
　　金阳公主生得冰雪一般的面容，再加上怒火中烧，显得更加盛气凌人。
　　宽大的袍袖一挥，气势十分逼人。
　　屋内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她。
　　她的眼神凌厉地像一把剑，茗蕙紧紧抓着被子，若兰护在她身前。若兰虽也害怕，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她本能就想去保护蕙姐姐。
　　金阳公主纤细的手指指着曹彰，斜视着他，“你好大的胆子！”
　　曹彰闭上眼睛，“是我对不住公主。”
　　金阳手在抖，“你一句对不起，怎能弥补我受到的伤害？曹彰，我委身嫁你这么多年，可有半分对不起你？对不起曹家？你就这样回报我？”她昂起头，可眼中却有泪光，“我金阳当日嫁你，不图你建功立业，不图你官拜九卿，只望与你相濡以沫，白头偕老。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曹彰深深望着她，双膝跪下，“公主，曹彰说什么都弥补不了我对公主的愧疚，只求公主宽大为怀，放过她们。曹彰愿领受公主的责罚！”
　　金阳忽而笑起来，“放过她们，那你手里这个孩子呢？是不是希望我也认下他，让他做侯府公子？”
　　金阳公主忽然把孩子平原侯手里夺了过来，就要往地上摔。平原侯未来得及反应，茗蕙大喊一声，“不要！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茗蕙拖着脱力的身体勉强下了床，从枕头下抽出一把匕首，并用全身力气推开若兰，“公主，君侯与我只是一场酒后犯下的罪过。我十岁入府，有公主和君侯的庇护才成长起来。公主与君侯的恩德，今生无以为报，却又放下大错，只是，孩子是无辜的，我则以死谢罪！”说完奋力把匕首插进了腹部。
　　若兰混身颤抖，起身用手去堵住伤口，血涓涓流出，若兰满手都是血。
　　曹彰见状冲门外的管家曹叔喊道，“快，快去喊大夫。”
　　金阳公主凌厉的眼神缓和下来，慢慢把孩子放下，抱在了怀里。
　　……
　　等所有的事情都平息下来，侯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有些事变了，比如若兰被从舞坊除名，罚去了马场喂马。
　　若兰知道，金阳公主已经原谅了蕙姐姐和君侯，只不过还需要一个出气口，把那股气全都撒出去，若兰也甘愿做这个出气口。
　　其实，蕙姐姐拿自己的命去换自己孩子的前程富贵，赌得就是金阳公主想为人母却不能自己生育的那份心情。
　　金阳公主不能生育这事，从杜大夫每日给配的药方就能看出来。这也就是为何杜大夫要劝公主不要再吃催孕药的原因，因为伤了根本的身子好不起来，是药三分毒，不管什么药喝多了总是不好。
　　这份想当母亲的心意让茗蕙看到了一丝希望。只是若兰不知道，这样拿命去换的值不值得。
　　如今孩子被公主当作亲生孩子在养着，若兰替蕙姐姐感到开心，只是淡看云卷云舒，自己的心里像是空了一块，失去了像姐姐一般疼惜自己的蕙姐姐，这对于孤独飘零的若兰来说，是挖心一般的痛。
　　后来公主为了惩罚她，把她罚到马场喂马，她虽并不感到委屈，只是这么一来，她见到那个人的机会似乎又渺茫了一些。
　　她来长安，不就是为了见到他么？
　　她想念家乡，一想起那片被匈奴人马蹄摧残过的土地，若兰的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颠沛流离的日子回到家乡啊？也许一辈子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