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絮果》夜渔

1、第 1 章

　　“蕙姐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大夫？”若兰担心地问道。
　　茗蕙坐在床边一直摸着腹部，“若兰，不不用，我无碍的，别担心……”
　　茗蕙嘴上虽这么说，可面色却非常不好，且一直在干呕。若兰忙弯下腰去瞧她，“蕙姐姐……明日要不还是告假吧，你这样子哪有力气练舞？”
　　茗蕙轻轻摇了摇头，“若不练习，若在公主的夜宴上出差错恐公主责罚下来，那就更不得了。你去药房帮我要些艾草，记得他们若问你要来何用，你便说是房中蚊虫甚多，需要些艾草熏一熏。”
　　若兰和茗蕙都是金阳公主豢养的舞姬，茗蕙年长两岁，也比若兰早来公主府。因此颇照拂若兰，若兰则以姐姐待之。在这人情混杂的公主府里，二人相互倚靠，相互扶持。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茗蕙有些缓不过气，若兰忙点头答应。
　　药房的火炉子上煎着药，侍女青庭来问，“杜大夫，公主的药好了么？”
　　这个杜大夫性格沉静，博通经方，精意诊处。在侯府当差已有数年。他指了指那火炉子，“刚煎好，青庭姑娘，我还是那句话，请多劝公主勿再……”
　　青庭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他道，“这府中公主的旨意没人能逆。杜大夫，我倒是要劝你一句，该你说的则说，不该你说的一个字都不要说！你只管配你的药就行。”
　　若兰认得这侍女青庭，她是金阳公主的贴身侍女，在公主身边服侍了多年，是公主的陪嫁丫头，当年公主与平原侯大婚时谢太后亲赏的。原本是在太后身边做事的宫女，所以颇有见识，做事也极妥当。这公主府上下属公主最大，她次之，连平原侯曹彰都对她礼让三分。
　　杜大夫听完此言，默默垂下眼帘，十分无奈。
　　……
　　若兰乖乖候在药房门口，直等青庭端了药离开才进去。
　　若兰颇有礼道，“杜大夫，能给我些艾草么？”
　　杜大夫为人爽直，并未为难，从柜子里取出一些艾草给了若兰，“若不够，再过来拿。”
　　知杜大夫人好，若兰便再多嘴问了句，“如果病人有恶心乏力的症状，应是得了何病？”
　　杜大夫笑道，“丫头可否说得再详细一些？我虽是个大夫，可却也无法凭这两句只言片语便断了病。”
　　若兰想，茗蕙姐并不希望得病的事被别人知晓，才会不请大夫的，自己若是多言坏了事可怎么办。便对着杜大夫一笑，“没事，我就是问问而已。杜大夫，多谢您的艾草。”
　　若兰拿了艾草回来，茗蕙让她拿个盆子点了，说这叫熏艾。
　　若兰忙问这有何用？驱蚊灭虫么？
　　茗蕙则一笑置之，并未多语。
　　往后一连好几天，茗蕙都坚持去练舞，若兰每天都来看她。茗蕙是若兰来公主府后第一个结识的好姐妹，自然十分上心。虽过了好几天，可茗蕙的病却并未好转，甚至吐得更凶了，而且食欲不佳。终于在练舞时因无力而晕倒了。
　　若兰替茗蕙告了假，自己也告了假来照顾她。茗蕙依然不肯请大夫，若兰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蕙姐姐，你因何不愿请大夫？”
　　茗蕙却不回答，而是劝她，“若兰，听姐姐的话，回去练舞，若有朝一日得遇君上，便可飞上枝头做凤凰，不用再这般寄人篱下，没有尊严地活着。”
　　若兰却道，“不，姐姐，我不愿进宫。再者我本就资历平凡，练舞时更是舞坊里被骂得最多的一个，这辈子要靠跳舞进宫恐怕是不成了。”
　　茗蕙没法子只好道，“你若真心待我，便听我的话。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快回去练舞吧！”
　　若兰急了，“那姐姐若也真心待我，便告诉我你为何不肯请大夫？”
　　茗蕙躺在床上，突然苦笑起来，“我若告诉你，你要发誓不说给第三个人知道。”
　　若兰点点头，“我发誓绝不说出去。”
　　茗蕙眼角有泪光闪了闪，“你还记得那一晚么？我帕子丢了回去寻……”
　　茗蕙把心中埋藏了两个月之久的秘密一点一点吐露了出来，若兰听完却是久久不能言语。
　　若兰已然明白茗蕙不愿请大夫的原因了，“姐姐，君侯知道这事么？”
　　茗蕙突然冷笑道，“整个侯府是只知晋阳公主不知平原侯，若此事泄露，只怕是一尸两命罢了。”
　　晋阳公主乃是陛下与皇后的爱女，是太子殿下的亲姐姐。在平原侯府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眼里能容得下一星半点的沙子么？
　　茗蕙摸着肚子，悠悠看着帐顶，“我也不愿我的孩子跟我一样，生得便是奴命。若兰，我该怎么办？”
　　若兰垂下眼帘，“若我是姐姐，便好好养着身子，把孩子生下来。来年等孩子生了，再继续练舞。以姐姐的容貌资质，即便不是进宫做夫人，终会得遇良人，慧眼识珠的。只要姐姐不说，没有会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到时候我也可以帮姐姐养这个孩子。”
　　……
　　茗蕙告了长假，她是舞坊里拔尖之人，她的缺席自然引来闲言碎语，便有一起练舞的姐妹在一处议论纷纷，“茗蕙为何不来练舞了？”
　　“怕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吧？”
　　“谁知道呢？”
　　留心听着，却并不加入她们。
　　不知是谁问了句，“若兰，你不是最和茗蕙亲近的么，你可知道？”
　　若兰嫌弃她们背后议论别人，便气鼓鼓道，“蕙姐姐只是崴了脚并未得什么怪病！”
　　其中有一风姿绰约之人，一直高傲地坐在一旁，忽然冷冷地道，“怕不是有了身孕。”
　　若兰看向她，她却嘲笑道，“真是不知自爱之人。”
　　若兰知道此时此刻不能生气，否则便掉进了那人的圈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她平了平心气反驳道，“你只是嫉妒蕙姐姐才会如此出言伤她。”
　　那人倒也不缠着若兰争论，只冷冷再瞧了她一眼，便走远了。
　　可天下哪有不漏风的墙，即便若兰不说，这事也不一定捂得了多久。这件事还是流露了出去，因为即便公主不管府中下人们的私事，侯府总管曹叔还是要管的，府中添了人丁，要记录在册。
　　索性，茗蕙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只是引得众人猜测谁是孩子父亲。其实茗蕙一直都很心高气傲，她天生丽质，长了一张只要看一眼便忘不掉的脸，谁能得了她的心？还甘愿为他生孩子？
　　眼见着茗蕙的肚子一点一点变大，这神秘的孩子生父也没现身。
　　就这样，春去秋来。
　　侯府里树叶都落了，满院子落叶的屋里，茗蕙痛苦地捂着肚子。若兰拼了命跑去厨房，急得满额头的汗。厨房沈大娘见她风风火火，挑眉道，“还没到开饭的时候呢，丫头着急成这样干啥？”
　　若兰弯着腰踹气，“救命啊，沈大娘，求你快跟我走！有人要生孩子！”
　　沈大娘一听忙正色，解了围裙丢在一边，“丫头，快快，快带我去！”
　　沈大娘接生过许多次，这一次也不意外非常顺利。
　　茗蕙生了个白胖胖的男孩，眼泪也顺着留下来，不知是疼的还是喜悦的。
　　若兰也十分欣喜，“姐姐真是受苦了！”
　　茗蕙深深地瞧着孩子的眉眼，像是在呓语似的，“真像，谁看都像呢。”
　　沈大娘叹了口气，“这孩子父亲死哪去了？良心被狗吃了！”
　　若兰只得笑着送沈大娘离开，沈大娘又吩咐了若兰好一些事情才离开，若兰对此十分感激。
　　回屋后，若兰便按沈大娘交代的开始准备。茗蕙却突然喊住她，“真地是个男孩，幸好是个男孩。若兰，你去找君侯，让他到这来。”
　　“姐姐你疯了？”若兰十分不解。
　　茗蕙却笑道，“我要为了这孩子的前程富贵赌上一次，求你了若兰，你就听我的话去吧！”
　　若兰咬唇道，“姐姐，不是说好我们一起把他养大么？”
　　茗蕙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床上爬了下来，跪在若兰面前，“求你了，若兰……你帮帮我……”
　　若兰忙把她扶回床上，终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