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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糯米 ...

  •   白天黑夜对于沈却来说,从来就没有意义,而如今,这时光流逝飘渺的似乎都不曾在指尖停留过,这样形容本就是用词夸张而造就的,要他能感受到何物?
      往后,时钟摆动过的痕迹,予他,又有何意义?
      很多人都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的恨?他想是自己心胸太狭隘吧,但只要恨着,身体内的某种疼痛就可以持续下去,只有痛着,才能在一片漆黑冷寂中证明自己还活着。
      没有人会赞同,恨可以成为活下去的理由,而他偏偏,找不到其他借口。
      “不甘心,不是因为她不爱你,只是不甘心自己为什么替代不了我,为什么自己的爱不被接受。”因为这句话,他方寸乱尽。
      既然陆以续明白,他怎么可以一语道破?连这最后的屏障都被打破的话,那要怎么活下去?他难道不也很残忍吗?
      做替身可悲吗?如果真可以替代被爱的话,那是幸运,但他没有机会,上天连挣扎犹豫的时间都吝于给他。可悲的,不是他看不开,而是连替代的权利也被剥夺,只换来一句“对不起。”

      伤了陆以续,知道伤他很重,怕是痛彻心扉的苦,可是沈却说不出道歉,因为他这样的坏人在此情此景是不该说“对不起”的,不然旁人的担心恐惧该向谁发泄?
      他该是心满意足地冷笑,所以他笑,笑得浑身冰冷,痛楚蔓延肆意。
      陈绵延心疼,“哥哥他一定难过死了。”痛吗?陆以续的痛是因为错失了连一个拥抱不曾有过的生身母亲,一定遗憾心疼至极吧。如此,是不是比他失去生命中唯一给过他温暖怀抱的母亲时更痛?太好了。
      程缘打了他一巴掌,很用力,她的手会痛吗?会不会比他那刻的脸痛,胃痛都痛呢?她说,“当初遇见你,是这辈子最令我懊悔的事。”如此,是不是代表她再不会为他伤心难过了?如果她不会再心痛的话,太好了。
      被她推进了车里,丫头的车技实在不敢恭维啊,坐在后座上时停时动,颠的直泛恶心,明明在医院里已经吐尽了的,怎么甜腥的味道偏又涌了上来,想抑制,却发现任由它涌出的话,思绪就可以昏沉许多,比喝多少酒都管用呢。没有仇恨,没有心痛,太好了。
      醒过来的时候,情感竟乘机战胜了理智,脱口喊了声,“小缘。”换得是陌生的声音,才清醒过来,再无言语。但他并虽本能的生气,竟也有些庆幸呢,她不在身边,她没有听见,他便还是足够冷漠强硬的,被人肆意作弄的时候,独自享受着本该属于他的罪有应得,太好了。
      ……

      程缘站在病房门前,手握着把手,越加用力,却没有足够的力气拧动它,从前沈却脸上的笑意,嘴里的话语,都能伤她,而他现在不笑不语的样子,原来更是伤人。
      看了看手里的保温瓶,想了想刚才与医生的谈话,终究还是走到了那人的身边。
      “早上喝的汤又都吐了?昨天不是可以吃下些的吗?”开口,只是叹息一下罢了,没有指望对方会回答,却忍不住用了疑问句。
      “医生说你的血化验报告上还有些指标上不去,不能很快出院。”以为那人迫切想要离开医院的,刺激他,却未见一丝情绪波动。
      “看你平时身体挺好的,怎么输了血贫血还没有纠正过来呢?这次亏了吧,苦肉计使的太过了。”拧开瓶盖,倒了些在碗里,拿了汤勺递到他手里。沈却只是一推,手又重重垂到了身侧,看着那手背上的片片青紫,她怪他的动作幅度太大了。
      “生气了?那就乖乖吃东西,等能下床出院了再发火也不迟。”程缘无奈,只得舀了勺送至他嘴边,当哄孩子,“不愿说话,不肯动手,张张嘴总可以吧。”
      “知道我用苦肉计,程小姐何必受此委屈。”沈却开口,多日无语,声音暗哑,想是讽刺的口吻,出声却变了味道,音调低弱的令程缘皱眉。
      “你知道自己挨了一刀吧。”程缘乘他张嘴的动作塞了一勺在他嘴里,又继续道,“医生说溃疡面积太大,出血点好像不止一个,血止不住,只能动手术了……把那部分的胃切掉了些。”
      沈却平静地咽下汤,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仿佛事不关己。
      “从来没见你胃疼过啊,怎么会有胃病呢?但医生说是固有疾病应激性发作,还送了病理报告,今天结果出来了。”程缘一个人说着,想他总该有些表示吧,便停顿下来等待了十几秒,对方却只是沉默。
      “你不关心结果吗?要是不好的话,那可就是……”
      “可惜不是癌症,你这么说的话,明摆着……还可以活很久。”沈却笑得从容,嘴角扬起的弧度却牵痛了程缘的心,为什么,他要用“可惜”。
      程缘黯然,手中的瓷勺也变得重如千金,如何承受?“我试着放了些糯米哦,书上说会比较养胃,汤水粘稠了些,对不对?”轻松的语气,牵出笑意,却是一股酸涩沿着鼻梁刺痛双眼,“书上又没有写糯米要泡一下才能煮的,被我妈摇头叹息了很久。”
      “没有必要这么麻烦,过段时间自然就吃的下东西。”沈却闭目,没有感激和承受关心的勇气,却也抛不下无法自暴自弃的傲气,心里清楚,程缘对他动心,他便无需再做什么,因为他的存在,予她,已是莫大的不幸。

      好在这次吃完,沈却并没有不适的反应,程缘替他盖被时,手停留在了他的胃部,忍不住问他,“痛不痛?”
      果然,他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而后缓缓拉开了她的手,脸上明明有着隐忍的痛楚,回答却是,“不痛。”
      “我知道你会这么回答,这个道理,很多年前我就想明白了。”眼泪不争气地落下,程缘却还可以微笑,笑得无奈至极,沈却看不到,“小时候,我以为以续哥哥是喜欢我的,因为他总是对着我笑,温柔甚至漂亮,然而后来才发现,他对每个人都是那样的,只有对暖暖姐不会,他会拉过她的手放在胸口,说痛。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哪怕我已察觉了他不舒服,也不会承认。那个时候我明白……他心里无我,我便放弃了。”
      “我便放弃了”多么轻描淡写的五个字,说来容易,其间困苦又是几何?程缘自知,她从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豁达。劝以续,振振有词,说绵延,头头是道,但了悟的过程,毕竟也是字字含泪的。
      往日的伤痛,犹在眼前。
      那一天,在游乐场,她平静地对陆以续说“我以前,喜欢哥哥哦……是喜欢男孩子的那种喜欢”,心慌小心用可乐的甘甜稳住。
      她微笑,“呵呵,现在都能说出来了,自然是已经不喜欢了。”心痛硬生生用可乐的冰凉封住。
      她潇洒地走出陆以续的视线,却只身坐在美人鱼喷泉池边失声痛哭,以为水声可以掩盖她的啜泣,想就放纵自己这一回,把泪水哭尽了,从此再不为谁心痛,真真洒脱自由。
      然而,天意弄人,冥冥中,人鱼浅吟哀伤,牵出她一生终是难逃的情劫,也是那一天,她遇见了沈却。
      水声伴着寒凉,那人隔着透薄的水幕,第一次用那笑得疏离凉薄的声音嘲讽,“哭什么?可怜的小人鱼?”
      “看什么看,我悼念安徒生不可以啊。”她不服气,抹了泪瞪他,只是一望,便把那盲杖的突兀幽冷入了眼,便将那侧脸轮廓俊秀,神情落寂入了心,还有那平淡的疑问,“美吗?”就轻易刺痛了她的心。

      “我知道,你也不会对我说痛,这一次,我不傻,在见你的第一眼我就预见到了,你的心里无我。”时隔五年,再望沈却,程缘凄然,为什么一早便知要输,竟还学不会放弃,偏要招惹他?
      沈却,你可知道,我悲哀的,不是在你的心里寻不见我的影子,而是窥视着那漆黑一片,空无一人的地方,我害怕啊,不放弃,是怕离开后,你这一生,再不会有机会对人说痛了。

      沈却听她回忆,不由抿紧了唇,牙齿没入唇侧,痛楚入心。又听她说,“你的心里无我。”,胃真就不可抑制的抽痛起来,多么希望,自己听不出她的悲伤,多么想要,抹去自己心底的那抹身影。
      他是记得的,五年前,他处心积虑的等待,一天的守候,只是为了与她相遇,他不信缘分,所以制造相逢,却终究敌不过上天的安排,复仇戏码成了一出闹剧。
      那之后,他颓然坐在喷泉边苦笑,游乐场的喧嚣已经远离,背后的水珠溅在身上,打湿了衣料,胃里的痛楚使全身变得畏寒,分不清是水还是汗,都只是凉彻心扉。无言的挫败,谁让他是个瞎子?竟然连报复的对象,都会搞错?真是无能。
      陈绵延?连她也骗不了的话,竟还痴心想着要接近程家大小姐?究竟凭什么?夺程氏?
      身后传来并不文雅的哭声,竟然有人应景的替他嚎啕大哭?沈却闻声,觉得荒诞可笑,忍不住皱眉出声。
      听声音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子吧,被人打断,立刻不客气地反驳,“看什么看,我悼念安徒生不可以啊。”
      沈却暗自好笑,今天尽是遇见莽撞有趣的女孩子了,想要离开,无奈一整天干立着没有进食,胃疼的起不了身。
      “你痛不痛啊?手上破了好大一块片呢,摔跤弄的?”小姑娘竟然没有离开,还上前拉住了他的手,“是不是迷路了?家里人呢?要不要我帮你找?”
      “刚才大哭失声的好像是小姑娘你吧,难道不是你需要帮助吗?”沈却抽出了自己的手,触摸间的刺痛才让他意识到刚才同陈绵延的冲撞伤到了手。
      “你……你听错了,是喷泉的声音。”那个傻丫头还嘴硬着不承认,显然是察觉到他眼盲了,第一次,被人如此欺骗,他只是想笑而不是愤怒。
      “帮我拿着,你口渴的话就喝掉好了。”莫名其妙被塞了罐可乐在手里,想反抗,那丫头却一把拉回了他的手。
      手背上被她小心的擦拭弄得微痒,温暖盖过疼痛,而细细的听,还可以听见对方边动手边“咝咝”抽气,小声嘀咕着,“很痛,对不对?”
      “丫头,你真的很会多管闲事。”忍不住抱怨,突然有了好奇,这个小姑娘长什么样子呢?
      “什么丫头,你自己很大吗?不就是个迷路的大孩子?我叫程缘。”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心中某个地方顺势塌陷了,等待一天的人就在眼前,报复的机缘终得眷顾,他为何没有一点兴奋之情?
      举起手里冰凉的可乐一饮而尽,冷痛直注入胃里,很快让疼痛雪上加霜,他沉声回应,“我叫沈却。”
      原就是想这么告诉她的,要她一辈子记得,从此不幸。
      可上天为何如此作弄人?他遇见的为何不是傲慢无理的程家大小姐?而是这个丫头。
      他不断的报复,不断的问别人“你痛不痛?”是因为他也会痛,只是想有人比他更痛,或者,有人也可以问他一声“痛不痛?”,但从来没有人在乎,没有人问起,直到……

      小缘,你要我如何说痛?这世上唯一一个走近拉住我的手,问我痛不痛的人,竟然叫程缘,那一刻,老天早已剥夺了我说痛的权利。
      这一生,我没有权利说痛,以前是因为着魔般的怨恨,我想让你们痛,所以不屑于说,也不在意痛。
      而今……是对你有太多亏欠,没有资格……再拉住你的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糯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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