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却尘缘》离人心上秋

28、薏米

　　刚踏出家门，程缘就狠拧了下沈却的手背，“你很狡猾。”
　　“吃下去会不舒服，拒绝又怕阿姨伤心。”沈却拉住她的手，显然故意曲解程缘的意思，“你也不想我难受的。”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程缘咬牙切齿，那团面糊她也没吃多少口感实属诡异，“我是说……你和我爸说的那件事。”
　　“你不是答应了吗？”沈却笑弯了眉，唇上有了几分血色，程缘最是讨厌他的这张嘴，偏偏如此说话的时候，他才最见得生气，五官的细致也变得鲜活灵动起来。
　　“你都没问过我。”不甘心地抱怨。
　　“我有问你，白头偕老可好？”该有阵微风吹过，还来得及化开这甜蜜里的丝丝暧昧，“某人受宠若惊，献上香吻。”
　　“谁……受宠若惊了？”程缘皱紧了眉，明明是这人自己在自作主张，现在说着，倒成了她急不可耐了。
　　“小缘……我知道你不着急，也不是说不过我。”沈却语气低了下来，隐透着几分无奈，“只是由着我的脾气，不想看我太自卑而已。”
　　“没有的事，我本来就是高兴的，只是怪你没先和我说而已。”程缘见他皱眉，急急的解释。
　　谁知对方听了，唇角扬起的弧度越发好看，眉梢微挑，“原来……是高兴的。”
　　程缘苦笑着看着沈却脸上的丝丝得意，终究还是败给他了。
　　由着他的指尖滑过发丝，从来不在乎说不说的过他，只要他的笑容里能多几次现在这样的真意随性来，她便满足了。
　　脑海中，一瞬间闪现的，是昨晚应不上来的那句俗语，好像说的是，一梳梳到尾，再梳举案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本就觉得这幸福来得太快，甜蜜得只觉奢侈，然而还是任凭自己沉醉痴迷下去。
　　所以当沈却把东西递到她手里的时候，心还是痛的不可抑制。

　　沈却去了她家就近的药店，还不让她跟。
　　坐在车里，看着他摸索着，走进店门，动作稍缓，背影挺拔，没有无措，却还是觉得萧瑟。曾经多少次，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进出药店，医院，而连一个等待的机会她都不曾有。
　　顺手关了车内冷气，要不是他离开时一脸的坚持，她如何压抑得了跟过去的冲动。
　　他说他的身体还好，可这一年多来，不间断的吃药，东西总算是能吃下，但也始终没哪日是胃口颇好的，眼看着越发清瘦苍白，令她忧心不安，过去她是不知道他有胃病的，是他掩饰的好，但某种程度上，也是当时的病情还在他能忍耐的范围内吧。
　　痛的需要拿那样的东西顶着，动作倒还来得顺手习惯，该不是昨天第一次的，而因为有些间隙，她竟然忽略了那么久。
　　脑海中闪过澍儿的一脸期盼，心下亦有几分凄然。
　　“在想什么？”沈却的声音已在耳边响起，确定地说，“发呆吧。”
　　“对不起……”想他是猜的到的，若没有分心，见他出来，她早就忍不住引他上车了，“你怎么知道车子的位置？”
　　“我又不是才瞎的，这点自理能力还是有的，可你总不放心，以后对我有些信心。”沈却合上车门，动作牵动了手上的袋子，窸窣作响。
　　“给我看看，你胡乱买来胡乱吃，又不知道会有多少的副作用。”皱眉拿过袋子，程缘想他不让人跟去，总有些原因，“还是去医院配吧，对症治疗。”
　　翻找间，不过是些平日吃的，一定是加倍用了剂量，提前服用完了，不得不自行补充，“要是让谢灼知道，又要对你冷言冷语一番。”
　　以为沈却听了那人的名字该冷淡下来几分，甚至不屑地说声，“让他看，一辈子也不会好”之类的话。
　　然而抱怨声全无，只因她翻找到了一个陌生的盒子，药名都是向来直白的，她却还是忍不住问沈却，“这是什么。”
　　“小缘……我们昨天都没有准备，可能会有意外。”沈却抿了下唇，唇色浅淡下去，红润却久未再起。
　　“不是说结婚了吗，有了就有了。”沈却伸手牵她的手，她用力挣开。
　　“你也还没有准备好不是吗？不要因为和我赌气就这么说。”沈却的手垂下，又渐握成拳，补充说，“这药片是有时效的，过了，可能没用。”
　　“你就这么讨厌孩子吗？”程缘知道沈却的做法很理智，而她之前也未想过这么快就要孩子，可看着他一脸的平静，和让她吃药的决绝，心还是冷至冰点。
　　“不是……”沈却向座椅上靠去，语气中透着丝疲惫。
　　“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去吧……不跟你吵。”程缘启动了车，直视着前方，再不出声。

　　路况偏是不好，程缘本不是心急的人，今天却忍不住不断按着喇叭，没了礼貌谅解。
　　若是以往，程缘开车嘴里也总是叨念不停，知道沈却会晕车，这么开开停停，最是难受，堵着气，今日也未出声让他分心。
　　“我这毛病……好像还剥夺了我们吵架发火的权力了？”沈却闭目靠着，气色有些泛白，额上起了层汗，“其实不用顾忌那么多。”
　　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僵局，沈却应了几句，挂断后便要程缘掉头，“有事要去一下，是……”
　　“回家休息。”程缘再次打断，急急地吼了声，胸口都有些起伏。
　　“我又让你伤心委屈了？看来不说对不起，很困难。”沈却直起身，摸索到药片放在了车前，“我自己叫车去吧。”
　　程缘踩了刹车，终究解释，“我知道这么生气有些无理取闹，可是心里就是很难受。”
　　沈却拍了拍她的手背，打开了车门，“是澍儿的医生打来的电话，我去解释一下，不会拿自己开玩笑。”
　　程缘不作声，只有关门声撞击着心脏。
　　沈却从不否认自己的脾气不好，而旁人都当是她在迁就，可现在的状况，不给他解释机会，制气冷漠的人，全是她啊。
　　抬眼见他立在路边，行人走过，他只是站着，也不出声。这样突然下车，他连身处何地都是全无印象的。
　　不多时，他微欠了身，手按在了胃上，身形有些不稳。
　　而很快，有熟悉的气息萦绕，来人扶抱住他，叹息着，“你存心让我内疚。”
　　“我想你很快就会心软，没想到……有些站不住。”沈却搂着程缘，拍着她的背说，“苦肉计又用过了不是？”
　　“我已经吃了那药片了，还不行吗？”程缘把头埋在他胸前，早没了脾气。
　　“我们准备好了再要孩子，不负责任的接受，到头来……不过又是一个悲哀。”沈却牵住她的手不放，语气中是淡淡的苦涩，“我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药吃多了终究有副作用，可不要再生出个怪物来。”
　　程缘不知如何安慰，可以明白告诉他，他当然不是什么怪物，只是要如何化去那份悲哀？

　　想到早上沈却几乎又没有进食，怕是饿着胃里更难受，程缘就在附近的店里买了碗薏米莲子粥让他将就着垫垫。
　　说着让他将就，她自己偏就挑剔起来。
　　“这薏米该煮得再久些的，粥一点都不软糯，连红枣的柄还混进来了，沈却，你吃起来当心。”
　　听到放着莲子的时候，沈却突然想起了当初的苦涩，“你最好别喜欢别人，不然因果报应，应到你喜欢的人身上，我劝你还是不要害人的好。”
　　这份担忧，迁延至今日，几乎断了他争取幸福的念想。
　　“等一下。”程缘出声打断了他的回忆，问人要来了牙签细细挑起来，“这莲子中间绿的芯最寒最苦了，不可以吃的，等我挑出来。”
　　含在嘴里细软香甜，竟能融化了去，一小碗，他竟也慢慢喝了见底，“味道还不错。”
　　程缘微愣，想他挑剔，吃不了多少，才要了小碗，不由懊恼，“再吃一碗好不好？”
　　沈却摇头，如果是小缘，怕是上天都会为她的真心动容，从而也给他一次幸福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小波折……
改改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