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却尘缘》离人心上秋

27、西米

　　这天的泪腺真是失了控，泪水流得细密，布满一脸，润湿心底，程缘拥着沈却，感觉他微热的气息在颈间流连，急促的心跳声，也辨别不了是谁的，只是激情中隐隐透着恐惧，甚至是丝丝的绝望……
　　沈却始终没有开口，只是动作稍缓，透着温柔小心，即便是那一瞬间，他也没有出声。
　　程缘避开他的唇，偏头用脸贴着他的耳际，眼已酸涩至极，她偏就挣扎着，望向窗外灯光泻入房间顶端的那道光影，直到泪水再次将它淹没，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为他牺牲所有，却原来，心底还是期盼着，他能出声宽慰，鼓励。
　　而之后，沈却侧身躺在她的身边，抬手仔细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眼角，脸庞，颈间……他抹去，她就又滴落，始终不停。
　　伴着抽泣声，他却有足够的耐心，一遍遍地擦拭着，也不开口说，“别哭。”
　　不知过了多久，似忍不住了，才摸索着，轻轻吻上她的眉眼。
　　他的唇畔不凉，微热的气息似能熨平紧皱的眉，熨干未落的泪，觉得有人轻拍自己的背，程缘困意更甚，犹如回到儿时，周围的气息温暖无害，最可依靠。

　　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还是一片昏暗，床头灯微弱的光线投在沈却的身形上，是一片凝重寂静。他还是在她的身边，只是没有睡平，靠坐在床头，身体微向前倾着，身上的衬衣显然已经稍做整理，但依旧透着凌乱。
　　支起身，近身细看，更加确定他没有睡着，眉紧皱着，唇也抿着，拉高了被子盖在他的身上，询问的声音透着丝暗哑，“怎么了？胃疼？”
　　沈却闻言松开了眉，淡扯一抹笑意，“就是睡不着。”
　　说着，想坐直身体，下一刻却又皱眉，神色变得有些僵硬，苍白了脸色。
　　“一直疼到现在？”程缘扶他靠好，又拉过他的手让他自己按在腹部，“自己揉一下，我去倒水拿药，怎么不告诉我？”
　　沈却吃过药片又喝了些水，就将手伸到半空中，等待程缘牵住，“我有想到吃药的，才意识到这是你的房间，我胡乱寻找，会吵醒你。”
　　“那就这么干坐着，难受一个晚上？一直吃药，对身体也不好的。”程缘替他揉着腹部，才意识到彼此一身的凌乱，脸色微红，看向沈却，是一脸平静地搂住她，没有窘迫。
　　“以后……我尽量少吃。”沈却附上手，定住了程缘按摩的动作，只是让她的掌心贴在胃上，“很暖……以后……我不说对不起。”
　　程缘微愣，一时不知他突然说此话的意思，只记得方才缠绵之际，他唯在开始时，说过一声，“对不起。”
　　“还困吗？困就再睡会儿。”沈却摸到被缘，裹在了程缘的身上，复又在她背后一轻一重地拍哄起来。
　　“不困，你痛吗？睡不着怎么办？都几点了。”程缘忧心重重，语气却似抱怨。
　　“还有点，过一会儿，领我去洗漱一下。”沈却笑，光线盈盈，温柔似水，似想到了什么，又说，“叔叔阿姨他们，好像没有进来过。”
　　程缘听了，脸上一阵烧，这倒真是奇怪的，“我替你准备东西，要不要向爸爸借套睡衣？”
　　“他们都睡了，算了。”沈却揽着程缘不让她动，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不方便，一起洗。”
　　虽然彼此喜欢也是长久，但突然如此的亲密无间，还是令程缘无措，微糗他，“痛过了？刚才傻坐着，可就在瞎想这些？”
　　“是想了些事情。”沈却拉她起身，两人进了浴室。

　　水汽雾气里，程缘看着沈却腹部的刀疤，不由又停止了动作，“很长时间了，怎么还长得不太好呢？”
　　“我有些贫血，可能有影响，不过早没感觉了。”沈却想了想，皱眉小心地问，“会很丑吗？”
　　“我看着，也习惯了。”程缘叹他的孩子气，连眼珠都准备不声不响给人摘去的人，这会儿倒在意起成年的旧伤痕来了。
　　浴后，沈却抓住干毛巾不放，摸到程缘的脑袋硬是要给她擦干头发，又要她拿来梳子，揽起她的发丝，细心打理，动作缓慢柔和。
　　程缘坐着不动，感触着梳子的齿端轻滑过头皮，流入发丝，幸福舒适间，忽又警觉地问，“沈却，你是不是又想歪什么了，这也是给我留念想吗？”
　　“我在想……”沈却笑出了声，皱眉间隐透着无奈，“一梳……白头偕老？”
　　“吓人呢你？梳一下，就白头了？好像不是这么说的。”程缘侧头，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下，只要他不再顾虑太多就好。
　　“我就是这么想的。”沈却想回亲她，那丫头却调皮地躲开，微湿的发端扫起水珠滴到他脸上，倒也沁人。

　　程缘以为父母是开明的，至少她清晨六点跑到父母房里，替沈却索要替换衣服的时候，父亲的平静令她稍为安心。
　　程缘窃喜着，将衣服塞给沈却，让他去换上，沈却接了，忽扯起嘴角苦笑开来，“小缘，有杀气。”
　　程缘愣了愣，几乎不确定自己所听到的，玩笑到幼稚无聊的语气，出自沈却？
　　“叔叔什么话都没有说？他还在睡吗？”沈却好心提点。
　　“没有，起来了，睡衣都换下了……。”程缘呐呐地说了声，“难道他知道了？”
　　沈却在那头扣着衣扣，眉梢微动，“我饿了，出去吧。”
　　“小却，昨天……谢谢你照顾小缘。”刚步入客厅，程楠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还是她照顾我吧。”沈却由程缘领着，至程楠暮对面坐下，脸上的笑意不变。
　　“爸……沈却他昨天不舒服，才……”程缘见沈却依然笑得从容，知他能够应对，可又怕他处理得过于圆滑，反倒让父亲感到气恼，出声解释。
　　“我们家客房不少。”程楠暮瞪了眼女儿，“去厨房看看你妈妈有需要帮忙的吗？”
　　程缘拉着沈却的手不放，十分用力似要保护他一般，沈却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也示意她离开。

　　“昨天夜里，我听着小缘平稳的呼吸声，就在身边，那么近，反而无法入睡。我想，叔叔阿姨也一定是一夜无眠。”沈却笑，笑容中透出抹凄然来，“最珍视的东西在彼端，却触及不到，保护不了的感觉，很痛。”
　　“我以为你足够沉稳冷静，不然……不必等到现在。”程楠暮叹气，这种痛他真能体会吗？除非以后他也有了女儿。
　　“我以为该等待下去，改变自己直到能让她幸福为止……或者在等待中，她会看淡了，清醒了……又或是，那个真正能让她的幸福的人就会出现。”沈却也以为自己足够冷静，但拥紧程缘的那一刻，他才知道，那只是自欺欺人，“可是我改变不了自己的缺陷，脾气，而当有人出现在她身边的时候，也只是嫉妒，心灰而已。”
　　“那样，你认为我能把女儿放心交给你，你可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我输不起。”程楠暮的声线微高，眼前的人永远带着迟疑矛盾，这相对于自己女儿的义无反顾，是何等的不公平？
　　“我还是不懂得该怎么爱她，就一个瞎子，可能也无法把她照顾到最好，捧在手心呵护……我和小缘，不合适，或者从你们的角度来看，我配不上她。”
　　“我不认为你是个会坦诚自卑的孩子。”程楠暮听着沈却平静地说着自己的诸多不是，以为他是要道歉，但字句间，语气却没有半点卑微。
　　“我说过，幸福是不能别人替小缘选择的，而我，就是她选择的幸福。”沈却起身，又颔首弯下腰去，“就这一点，我就无需自卑了。”
　　爱到义无反顾的牺牲，就是伟大吗？更不易的，是放下牺牲退让，不再卑微胆怯。
　　程楠暮看着对方，沈却并没有保证什么，他偏就，为之动容。
　　“请让我们结婚，我们就是彼此的幸福。”沈却低头等着，话语是一贯的沉着，只是掌心微湿了一片，紧张的情绪总能牵动某处的疼痛。
　　终于，有人揽住了他的肩，轻拍了下，意在托付。

　　平心而论，封槿做饭的手艺很不错，但有时候，就是创意过了些的。
　　比如早餐，本是寻常的椰汁西米露配烤面包，就因为程缘无心的一句，“太硬太凉了，沈却的胃可能受不了。”
　　于是乎，封槿充分发挥了创意，把西米露热了热，又把烤面包切成小块，放在西米露里泡软了，装了满满一碗，拿了勺递给沈却。
　　程缘抚额庆幸，沈却还好看不见，不然看着一碗面糊状的焦黄稠厚东西哪里还会有食欲。
　　看着沈却喝了一口，表情只是疑惑，还好，不是痛苦。
　　程缘努力吸着自己杯子里冰凉爽口的西米露，想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好让沈却不必吃得那么勉为其难，“你们刚才都聊什么了？神秘兮兮的。”
　　沈却又喝了口碗里的东西，嚼了几下，实在分辨不出是什么，皱眉咽下去，才回答了程缘的问题，“谈婚事。”
　　“咳咳……”程缘吸着西米粒，滑润香甜，听到这话，偏就卡在了喉咙口，引得呛咳不止。
　　“这丫头，沈却他都向你求婚了，你昨天还发疯似的闹腾什么。”封槿听了，喜上眉梢，本来看着以续他们的结婚照，她早就心痒不已了。
　　“小缘，呛着了？”沈却摸到水杯递给她，又轻拍着她的背，笑得无辜，把碗推到了程缘面前说，“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程缘愤恨地咬了口面包疙瘩，这人，什么时候求过婚了？

作者有话说

　　白菜其实挺传统的，不对应该说是很古板的……‖‖
他想了一个晚上，结论就是吃了圆子，就该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