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却尘缘》离人心上秋

22、枸杞

　　沈却对新游乐场的筹建是如此用心，顶着各方压力坚持不懈，所以程缘以为昨天正式营业的日子，他该是欣慰欢喜的，但今天，他只是一脸冷淡地坐在观光厅里，隔着玻璃，迎着欢腾，旁人只见他的高高在上，而她，晓得他的不甚孤寒啊。
　　程缘喜欢澍儿，喜欢他脸上的笑容，因为那样的无忧纯粹，是沈却一生企及不到的快乐，她偏执，想着要把对沈却儿时的遗憾都补偿给这孩子，未料及，竟会如此伤了沈却。
　　是她太贪心了，他看不见啊，连渴求都不曾有过，要如何去欣喜？反弄的如今局面尴尬。

　　一曲终了的时候，谢灼揽着她的腰，难得赞美，却也不算动听，“今天方能体会到些大家闺秀的风范。”
　　程缘笑，“不过小时候学过，倒是你，竟然跳得不错。”
　　“优雅但心不在焉，你的眼睛看着那块玻璃，可快被刺激出眼泪来了。”谢灼侧身抱起澍儿，孩子似乎玩累了，搂着他把脑袋靠过去，不再闹腾，“我和澍儿要回去了，去找他吗？”
　　“开车小心，别颠着孩子。”抬手理了理澍儿的衣服，凑过去亲了亲，“澍儿乖，也亲我一下。”
　　澍儿摸索着她的脸，湿漉漉地亲了口，小手拧着她的耳垂一脸不情愿，“去我家吧，别去找坏叔叔。”
　　“澍儿乖，今天光陪着你，凶叔叔气得一天都臭着脸呢。”谢灼小声对澍儿说，声音却足够传到程缘的耳朵里。
　　“凶叔叔本来就丑嘛，对澍儿那么凶，等我看见了，一定要和他说，你长的真难看，哪有澍儿帅？”说着，孩子撅起嘴，一脸臭屁的模样，显然把“臭”理解成了“丑”。
　　“要叫沈叔叔，那是我的男朋友，怎么可以说他难看呢？”程缘无奈，喜这孩子的活泼，有时却也招架不住他的童言无忌。
　　“那缘妈妈和医生爸爸好，妈妈和爸爸，关叔叔什么事？”澍儿又啰嗦不停地说着绕口令，刚才的困意快被全扫了去。
　　“所以要叫我阿姨才对啊。”程缘再次叹气，为了这声妈妈，那人可是气得脸色泛青的。
　　这厢，对面的娃娃瘪了瘪唇，吸了吸鼻子，呜咽声透出来，惹得程缘忙补救说，“好澍儿，是妈妈不对。”
　　“要哄着两个孩子，你累不累？”谢灼笑叹，话里有话，说着，抱着澍儿，挥了挥他的小手，算是告别。

　　回想当时，沈却也不是那么没孩子缘的，刚认识澍儿那会儿，两个人呆着，也有说有笑的。只是澍儿吵着闹着要喝枸杞粥，说喝了眼睛就能好的时候，沈却才知道了他也是看不见的，就像触电般的沉了脸，再不说话。
　　程缘知道他会有些尴尬，但未料及反应如此强烈，本是想有个孩子陪着，对他解开心结有所帮助才是的。
　　可他又赌气似的喝着枸杞粥，直到胃痛到脸色煞白，才冷声说，“讽刺我很有意思吗？就像要瞎子吃枸杞明目？就像找个小瞎子过来，算是同病相怜了？小缘，今天你倒是让我体会到了照镜子的感觉，看不见……但痛得很真实。”
　　后来，知道孩子姓谢，他抵着胃强行要求出院，“我真恨自己这病，不然……不会认识他们。”
　　再后来，听到澍儿喊她妈妈，他冷笑讥讽说，“我会成全。”
　　但程缘无视不了，那深陷胃部的手，无血色的嘴唇，和那一脸的伤痛，只能装作听不懂，应了句，“牛脾气又上来了？”

　　之后，他回到公司，逐渐理顺了所有的脉络，一切稳当运作之时，他却提出了新的开发项目，投资巨大，谁人响应？一片谩骂声之中，他终是得偿所愿。
　　程缘不理解，无奈地问自己的父亲，“争强好胜有意义吗？守着这么多钱有用吗？我也许是不该回来的……程氏也不需要我。”
　　“他需要你，傻孩子……他是想守住你啊，只是你们这两个孩子……哎，你有时也顾着他的身体，别总制气才好。”
　　那段时间，他再没说过不舒服，只是始终消瘦，脸色也不见好。

　　快步来到宴会厅内，走向沈却刚才坐着的地方，只有窗外浓重的黑幕掩着空落的座位和桌上精致完美的菜肴，他一个人一桌，放着两套餐具，一口未动。
　　“沈总人呢？”程缘奇怪，明明刚才还在的，怎么绕进来就没了踪影？
　　“请走这边。”服务员指了指内侧的一扇门，便低头复又恭敬地站着。
　　他的助理站在门口，见到程缘进退两难的模样。
　　“为什么站着？晚饭还没吃吧，快去吧。”程缘笑了笑，准备开门进去。
　　“沈总说不想人打扰。”对方显然有些为难。
　　“你好像不是保镖吧，我进去没关系吧？”程缘想着沈却竟让人这么傻站着替他看门？也太不体谅人了，“去吃饭吧。”
　　“我事先吃过了，倒是……沈总从中午到现在，好像就喝了几杯酒。”说着，识趣地转身离开了。
　　程缘皱眉，这人，怎么总和自己过不去？不吃饭已是常事，竟还喝酒？这不是存心惹她伤心吗？
　　开门，屋里一片漆黑，合上，连室外悠扬的乐声都被隔开，只是安静冷清。
　　这可就是程氏庞大乐园里最深暗的角落了？
　　“沈却，是我。”开了灯，只见他闭目陷在沙发里，深色的西装，衣着整齐，连发丝也一丝不乱，他周身的空气似也要凝固了，只有脸色透着白，透出些不寻常。“是不是不舒服？”
　　“怎么想着过来？”他睁开眼，微皱了眉，撑这沙发扶手坐直了身体。
　　“我男朋友在这里啊。”伸手想替他解开领带，衣扣，好让他靠着舒服些，却被对方握住了手腕，她不顾，只继续着动作，“好好休息一下，过会儿出去前，我会帮你弄好。”
　　“是吗？还是吗？”沈却松了手，“听说，你跳得很美。”
　　“所以你光吃醋，饭也不吃了？”程缘俯下身揉着他的胃，知道这么折腾，定是不安分的，“还喝酒？……以后教你跳还不行吗？”
　　“澍儿要求的？他的要求你都会答应吗？”沈却靠着，声音里有着浓浓的疲倦，“下一次，他让你和谢灼结婚呢？”
　　“你也是孩子吗？怎么能把那些话也当真呢？”见他的气色真的很差，忍不住揉了揉他的眉眼，“我们溜回去了，好不好？”
　　“我让那孩子的眼睛看见的话，我们就躲起来好不好？”沈却叹了声，“我这心结，打不开的，只有避开了才会好。”
　　“哪里那么容易？要等合适的眼角膜移植才行。沈却，不是有钱就行的。”程缘皱眉，“你不努力，怎么就知道不行呢？”
　　沈却笑着撑着沙发起身，顺势扣紧了领口的扣子，整了整领带，自行执着盲杖向外走。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伸出了手，程缘立即牵住，很是不解，他生气的时候，几时主动和解过。
　　两人并肩站着，沈却的脸上一扫刚才的疲乏，只是挂着清冷地笑，那弧度优雅地疏远所有人，包括……程缘。
　　突然有相机的闪光灯闪烁，程缘皱眉出言阻止，从来沈却都不让人拍照的。
　　“小缘，微笑，是我允许的。”这一次，沈却只是牵着她的手不放，笑容也变得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说

　　看明白些了吗？澍儿是他们在医院里认识的孩子，至于和谢灼的关系，之后会提……
跳掉他们误会别扭的那段时间（差不多一年吧）是觉得那样的两个人不太可爱，还是直接写到矛盾激化的地方好了。
白菜碰到圆子，就是个傻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