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百合 ...
-
沈却当初住院，程缘把他空置在那里几天，不闻不问。
她以为能下定决心放弃的，可原来，都只是以为……
原来内心还是在等他开口，等他伸手，等他挽留，或者只是想听他问一句，“为什么不来看我？”
这当然不是沈却该有的语气，她清楚自己只是妄想罢了，妄想着，他会在乎。
无望的等待，令人心寒，忍不住心生逃避，给自己寻条出路。
但之后，丝丝在乎，她体会的到。
在医院，他冷着脸不说话，可就是苍白着唇，微微开合，由着她喂他，她就该明白的，他接受她的关心。
在他家里，他拉过她的手放在胃部，说痛，她没有做声，于是原本枕在她肩上脑袋的重量轻了许多，她就该清楚的，他是在为她的反应心慌。
在他床边，他为了以续的事同她赌气，吐得精疲力竭偏就甩开她的手不让扶，说话间，又无意识地把她的手拉进了被子里，她终究体会到，他那令人怜惜的别扭。
在药店，他被人用个数字代替了称谓，她忍不住抱着他哭，他机械地安慰着，手附上她的背，迟疑的环住，就似棵木头，拥抱都来的空虚，她心疼的几乎窒息，她听到了他的心声，不是不在乎，只是不会。
……
最难忘，她说毕业了，就回来陪他。他眉眼勾勒的笑意，似能把眼中那片死寂的湖水激荡起涟漪来。
是的，她想着不多时，待实习了，就回去陪他的，一直……陪着他。
等待，见到了希望的曙光，忘了曾经冒出的逃避放弃。
忘了得知他伤人犯错，又一副麻木不仁的样子，心灰意冷之际，提交了出国留学的申请。
完全没有想到，稀少的交流学习名额，真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听到这个消息，她一时反应不过来，“为什么会是我？”
原是想瞒了所有人，当一切没有发生，放弃便是，岂料父母很快听到了风声，满是期望和赞成。
“出去开开眼界也好，爸爸本就有这打算。”程楠暮说着，凝视着女儿的眼睛询问，“我的女儿，不是程氏这方寸之地可以圈住的，小缘，没有什么……是你的责任。”
“妈妈当初行李都打包好了，要不是你爸……”封槿打趣地看向自己的老公，满意地见他脸上染上了不自然的红晕。
“那当初妈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要出国的呢？梦想吗？”程缘皱眉，那些过往，曾是满城风雨，她也不是一无所知，“我那时的心情，和妈妈当初……是一样的。”
封槿的脸上突闪过一抹凄然，岁月没有化去她的美貌，也带不走她的哀伤，“小缘，当初给你起名字的时候，妈妈只盼着，给我女儿足够的缘分，让她将来不要再错失，痛苦了，可我还是，眼看着你挣扎……想逃，就逃吧。”
“可是现在他好像有些在意我的，我……”程缘开口，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她和沈却现在的关系，可否成为她留下的理由？
“我的傻孩子，你哪有那么坚强。”封槿搂住女儿，“你爸当初那么的爱我，我都差点放弃了，他给了你多少信心，让你如此坚持，等待？何况你们现在的处境并不是死局，出国也不是生离死别，分开段时间冷静思考一下也好。”
程缘闭眼，她触及了母亲的伤痛已是残忍，如何忍心立刻回绝，父母不过是爱她，爱得太过小心而已。
之后几天，她几乎都去沈却家里等他，想问问他关于这事的看法，关于出国她没有准备的心思，只想着听他不屑地说句，“不用去那种地方的。”
只此一句，她便会放弃。
可他都很忙，忙到很晚，都不回家。
程缘坐在车里，仰望着程氏高楼，金属砖块似要压下来，重重地扣击心扉。
电话铃声响起，随即也看到了那抹身影，“小缘，我出来了，你在哪个车位上？”
程缘诧异，他能找到车位的方向吗？刚想问，就见他已经继续前进，步向三十几级的台阶，“站住，别动，我看见你了，你别动。”
沈却很快听到了气喘吁吁地声音，随即有人紧紧拉住了他的手，抱怨，“平时不是有人陪你出来的？你知道有多少级台阶吗？万一踩空怎么办？”
“想你会过来，就让人先回去了。”沈却笑着握了握她的手指，虽然会慢些，但走个台阶，这丫头也不用紧张成这样的。
“你故意吓我。”程缘陪他慢慢走着，想总有一天要把这段台阶填平了，不想看他走的这么费力，“你怎么好像又瘦了？才几天没见面，难道是因为光线的关系？”
沈却愣了愣，突然笑开了，“我是故意的，小缘，其实你可以把车停到地下车库，那样我乘电梯就行了。”
“你怎么不早说。”程缘气愤，果然忘了自己提出的疑问。
车子行驶的不快，程缘想要开口，喉间一片干涩，只听见心跳声，扑通响着。
“渴不渴？”程缘翻了两罐饮料出来，拉开拉环塞给沈却，“百合汁，现在很难买到了哦，我不喜欢吃百合，但喜欢喝这个，稠稠的，也不苦。”
“我不渴，小缘你自己喝。”沈却递了回去，“今天怎么自己开车了？”
“喝点吧，看你嘴唇干得快蜕皮了，又多久没喝水了？”程缘很奇怪沈却似乎一直不怎么喜欢喝水，忙起来，一杯水放在那里，往往是一天下来，冷透不动的。“有事想听听你的想法。”
沈却拿着，至嘴边，又放下了，“什么事？”
“我成了交换学生了，去瑞士学习一年。”程缘见他静默着不动，随手托了托饮料罐，凑到他唇边，故作轻松，“快喝些啊，怎么样，想不到我还是挺优秀的吧。”
沈却勉强喝了口，便皱起了眉，说了句，“太苦了。”
程缘惊讶，苦吗？明明是甜的。但听了他之后的话，却亦有苦涩入了心，“那是个学习的好机会呢，原来小缘书念的不错。”
沈却觉得浓浓的苦涩从嘴里直窜到胃里，犹如那碗莲子般，苦意阵阵令他心慌。知道她是优秀的，原来，比他想象的，还要难以企及。
“你想我去吗？不去也没什么，没人强迫我的。”程缘挣扎，甚至后悔自己根本就不该找他商量的，这样她都没有了自欺欺人的理由，没有了留下的理由。
“当然要去，傻丫头，那么大个人了，还舍不得离开家？”沈却低声安慰，手扣着坐垫，努力克制想按压胃部的动作。
“我……害怕。”程缘握着方向盘，视线微模糊起来，她放慢了车速，直视前方，都不敢侧头看他，舍不得，放下这人予她，等待五年之久后方有的点滴柔情在意。害怕，怕这一年时间，错过的会是所有。
沈却没有回应，他不是不想安慰，只是身体的不适让他无法开口，怎么就又疼痛起来？明明出来之前，又加服了次药，还是双份的剂量。
他抬手想把饮料放下，稍一动作，胃部的抽搐更甚，刚才的一点进食加重了反胃的程度，只能开口，“小缘，停车。”
程缘刚踩刹车，还未停稳。只见沈却失控的松了手里的罐子，不顾饮料撒了一身，压着胃，艰难地摸索着开门，呕吐不止，腰弯的幅度越来越大，几乎要跌出车外。
程缘只能从背后揽着他，给他拍背顺气，怕一松手，他会一头栽下去。
就吐了些水，程缘不忍心他以那样的姿势干呕颤动，便用力把他揽回了车里，关上了车门。
“脏。”沈却捂着嘴，抑制恶心，却因为胃部的痉挛不能不又双手死抵回去。
程缘抱着他不说话，只是不断的揉着他的后背，扶他靠坐的舒适些。
背部传来的暖意似乎真能让胃消停些，沈却渐渐恢复了过来，想抬手摸摸程缘的脸，怕她又哭了，才想起自己的手上很脏，动作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怎么突然吐了？那么难吃？是不是吐得胃里很痛？”程缘拉过他的手，拿出湿纸巾细细替他擦拭。
“看来以后在车上不能吃东西。”沈却地笑意牵扯出的只有虚弱的意味，程缘看在眼里，心疼的眼泪直落。
“药吃了没效果吗？还是你没有按时吃？”又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触及一片冰凉，“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走？”
“不过晕车，小题大做的。”沈却直起了身体触及自己身上黏腻的湿意，竟有了厌恶的神色，“真狼狈，一定弄得车里一片狼藉。”
“那以后也不准突然开车门，多危险，差点都摔出去了。”程缘见他的手还扣在胃上，知到还是疼。便拿开了他的手慢慢揉按起来。“我以后在车上放些塑料袋就是了，你不舒服不要忍着。”
“小缘……很舒服。”她这么替他按摩，通常比止痛药要有效的多，他心里清楚，此时此刻，她是救他的良药，但他不能就这么囚她在自己的身边，也不想她看到他的痛苦，一年，分开也好。
“那我走了，你再不舒服怎么办？找别人替你揉？”程缘赌气，“一年过后，不知你身边要多出多少漂亮姑娘来。”
“傻瓜，我是瞎子，看不见别的姑娘的。”沈却把手附在了她的手背上，用力下压，并没有阻止她打圈的动作，“再揉一会儿好不好？”
程缘奇怪，之前几次，都是一会儿过后，他便不让她的揉的，怎么这次倒主动要求了？“很不舒服？我们去医院吧。”
沈却摇头，闭目似起了困意，声音因为嘶哑听来有些懒懒的，“很舒服。”只是这次过后，哪怕痛极，她掌心的温度，都已经遥远的触及不到。
“我不放心你，你这人又不会照顾自己的，我……”程缘寻找理由，嘀咕不停，话音变得带着呜咽，孩子气又冒了上来。
“哪有人为了舍不得和男朋友分开就放弃学业的？”沈却感到某人在自己腹部揉按的动作瞬间停滞了，继而笑得有些得意，“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小缘，我等你回来。”
沈却的话，一点新意都没有，甚至都算不上煽情，程缘皱眉，这笨木头的情商实在是不高，可为什么她偏就感动的泪水肆意，之后握着方向盘都有些手脚发软。
百年好合，太远，难免一散，太苦……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百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