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红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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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却站在池边，再次聆听潺潺水声，划过心底的痛早已淡去，但原来他始终放不下，痛过之后，只是更深的遗憾。
离别近了，才知时间，是被如何肆意浪费了，伸手探入水帘，除了冰冷便是空落，什么也抓不住，徒让那哭泣的声音流入心底。
这冰凉的触感是水？他为何有如拂过某张泪脸时的心悸沉重？颓然坐在石面上，止痛药的时效越来越短，五年前是死别，他的痛尚不至于依赖药物，而今，只是分离，竟连药物都埋不下这份痛楚。
会不会，这又将是场死别？
沈却想着，忽又笑了，绵延知道程缘出国的事，竟忘了恭喜或是反对，只是悄声直问了他句，“这样，你会不会有事？”
会不会有事，疼痛令他自己都感到没有把握，只是记得答应了小缘的，要等她回来。所以回答的平静，“不会。”
不会，知道被人抛下的苦，所以绝对不会，背弃了对她的承诺。
“这么大人了，还玩水？”程缘悄悄走近他，而后打湿了手将水珠轻溅在他的脸上，却被他苍白的脸色吓到了，立时抬手抹干了他脸上的水渍，担忧地问，“不舒服？”
见沈却不回答，顿时慌了，他似要伸手摸索，程缘立刻拉过问他要什么。
“给我摸摸你的脸。”沈却要求。
程缘忙把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傻傻地回了句，“是我，小缘。”
“傻丫头。”沈却的嘴角微扬，笑意渐浓，先只是温和的抚摸，最后稍用力在她脸上拧了几下，“这么简单就被我欺负回来了。”
“你……没见过你这么小心眼的。”程缘气恼着拉开他的手，取了手帕给他擦干水渍，便握紧不放。“其实这个喷泉并不特别的美，远没有以我妈为原型的海洋馆蜡像来的出名呢，可我最喜欢过来这里。”
“还是小人鱼的时候，才是自由快乐的。”沈却知道，比起王子，人鱼的幸福其实是那片海洋，“是爱情害了她。”
“为何非要把美好的东西都点破呢？单纯想着它的美好不是更快乐么？”沈却的意思程缘懂，但懂得之后，不过是体味残酷而已。“哪有那么多感叹，喜欢这里，不过是在此……遇见了你。”
“让我摸摸你的脸。”沈却抬手，想要单纯的记得她的美好，美好却不真实，他怕松了手，又只是一场幻梦。
“才不会再上你的当。”程缘侧身躲开他的手，见他凝眉，垂下手臂时，本是玩笑的情绪，却渐泛起了痛意。
拉起沈却的手，程缘让他的指尖触及自己的眉梢，“我的眉毛挺细的，是不是？”
把他的手推回他的眉上，划出长长的轨迹，“你的眉毛比我浓些，也长些，所以皱眉的时候，锁住的愁苦才更多些？”
她又引着他的手移至眼睛上，“我的眼睛其实长的不错的，像妈妈，可是放到我脸上，好像就没有哪种惊艳效果了。”
她要他摸自己的眼睛，手臂传来的阻力提示着他本能的抗拒。
程缘便用自己的手轻触他的眼睫，牵动他的眼眸微颤，墨色如深潭而非明镜，“里面望不见我的影子，我才知道，它是空的。”
见他闭目抗拒她的探究，她只是顺势将指尖划过她的鼻尖，“我的鼻子……挺小巧的。”
让他同自己的鼻梁比了比，“不是一个高度对不对？这是因为男的鼻子通常会比女孩子挺些的。”
“你骗谁啊，明明是自己长的不好。”沈却被她逗乐了，听她每处比较都要给自己找借口，忍不住习惯着取笑她。
“沈却！除了我谁受的了你这张嘴。”程缘气恼，拧住他的鼻子不放。
“是不会有。”鼻子被堵着，沈却的话音变得微高了几分，但听在程缘耳里，变得只留下酸涩。
“我害怕……怕回来什么都变了。”程缘埋头在他胸前，“那样，我没有勇气再等在你身后的。”
沈却拍着她的背，动作和节奏依旧僵硬而刻板，怀里的人低声呢喃，语气小心翼翼，是重复了多次的迟疑，“我不走了，好不好？”
多少次，这个“好”字就要脱口而出，但他终究只是拍着背，克制住拥抱她的欲念，“傻瓜，这次，我在你的身后，你知道，我是走不远的。”
指尖留下了某些气息，萦绕让思念缠的更为紧密，从来没有王子，只是个瞎子。
明明知道该放手的，却忍不住一遍遍提醒她要记得，记得他还等着。
他不会认错人的，因为是瞎子，只会认定那用指尖细致触摸过的脸庞。
何况，这是记忆里唯一的眉梢，眼角，鼻尖……
好在她的眉梢不长，这样锁不住愁，也可苦不了心吧。
好在她的眼睛寻常，这样未能惊艳，也还留了神韵吧。
好在她的鼻子小巧，这样眼泪涌起，也少几分酸涩吧。
好在……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好的让他忘了防备，只想这么坐在池边等着，听着水声不断，幼稚地抱着幻想，光阴似水间，他的小人鱼就会回来了。
程缘拖着行李准备登机，手机就在口袋里揣着，终究还是咬牙愤愤地按了个键，“……我是想现在还不算国际长途，给你打电话比较便宜。”
“我没有问你原因呢。”果然讨厌的声音还是漫不经心地讽刺着。
“爸爸妈妈，姐姐，连以续哥哥都过来送我了。”程缘埋怨。
“煽情的送别桥段啊，我说过，陆以续会做的傻事，我都不会做。”对方轻炽，可惜连骄傲的理由都来的单薄无力。
“再正常不过的事，怎么到了你脑子里，都会奇怪呢？”程缘叹气，知道自己很俗，却只想那么俗气的回头望一眼，自己牵挂的那人就站在彼端的人群里。
“瞎子都是别扭的。”对方的声音由浅讽变成深叹，“我来干什么？笑不知要朝哪里，挥手不知挥何处的，在叔叔他们面前，你会给我临别拥抱吗？”
程缘听他话语的前半段，还是心痛满满，听到最后的问句，顿时羞愧懊恼起来。
忽而，她拿着手机，脸似烧着般红透滚烫起来，因为对方又不紧不慢地接着说，“小缘，我们之前那样，已经算是很煽情的了。”
飞机起飞了，再强的气流声，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都变得模糊，沈却侧耳细细聆听，就这样，送走了程缘。
他平静地笑程缘俗气，自己则更俗气地坐在机场外的车里，听着一阵阵飞机带动的气流声，连哪一次是属于她的离去，都分辨不出。
那丫头该是带着满脑袋的羞涩和抱怨上了飞机的吧，那样，是不是会走的比较轻松？
沈却想着，偏头靠向窗框，车玻璃被完全拉下，周围该是嘈杂的，他的耳边却仅存风声不断，思念变得不着边际。
手不觉按紧了腹部的靠垫，靠垫被揉捏得窸窣响着，他皱眉苦笑，那个傻丫头做的东西就是奇怪，这玩意儿怎么比的上她掌心的温度。
她管这麻袋一样的靠垫叫“思念圆子”，他摸着，都不觉得很圆润，软趴趴的，里面是颗粒硬物填着，还不是棉花，手感并不好。
她说，“你胃疼的时候，喜欢有东西压着，这会比普通垫子重些的，何况，里面装着我满满的想念哦。”
她以为他看不见就猜不到，这里面装的是赤豆。
她以为他从来不解风情，不知这满满一袋豆子，代表红豆最相思。
她以为当她拉住他的衣袖不放，索要礼物的时候，他摸索着她的鼻子而后用力拧，只为惩罚她的胡闹。
她甚至以为，他突然凑过去吻住她的唇，不过是想让她停止抱怨，敷衍着随意予她离别纪念而已。
她不知道，他虽辨不出那颗粒为何，却听得出她的字字想念。
她不知道，他摸索着鼻尖，只为能准确掌握她嘴唇的位置。
她不知道，事后她连连抱怨自己被夺初吻时，他皱眉是因为委屈，明明她也是不吃亏的。
她也不知道，他甚至比她还幼稚，把这明明短暂的离别，想得，还要后果严重，怕得，还要郑重其事。
她更不知道，那一次，他之所以吻的深入缠绵，唇齿叩击，只是心底的思念牵绊太过纠结，他不小心泄露了挣扎。
他把恐惧，慌张都埋在一吻里，不让她知晓，等待是如此漫长难熬，痛时只能由着指尖摩挲着红豆，克制到破碎，将满满一袋的思念，消磨成灰。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红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