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莲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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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绵延看到那个已经被她从手机里删除多时的电话号码时，秀眉拢紧，苦笑在唇边荡漾开，哥哥他们都怕她恨这人，其实不知道，与他交集的这几年，怕的成分，恐是更多些的。
见面的想法，以续提了很多次，她都回避了，原因，只是害怕而已。
“陈小姐，我们可否见个面？”沈却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比平时还要低沉幽冷，一句“陈小姐”令绵延觉着似有冷风吹过，而后，他又补充，“我想有些事情，你也只想单独询问我的。”
来到约定见面的地方，绵延习惯着说出了沈却的名字，从来和他出来，他都是先到的，那个人，哪里容的别人看他丝毫的狼狈不便，只会从容地坐在彼端肆意地微笑，与其说是礼貌的等候，更像是冷漠的嘲讽示威。
可是对方寻了遍名册只是一脸茫然，这倒让绵延感到惊讶，他居然会迟到了？
绵延等的无事，便翻看自己的手机图片，都是她偷拍哥哥的照片，睡着时的，吃饭时的……笑意渐深，指腹不断抚摸着屏幕，这眉宇柔和无忧的幸福，是她要守护的。
“抱歉，来晚了。”有人已经带着沈却过来，他确定了方位后坐下，动作不紧不慢，抬头，笑意中自是不见歉意。
“有什么事吗？”绵延开口，心中已能猜到几分。
“去过杭州了？”沈却今日似乎并没有周旋的兴致，开门见山地问，“那些事情，都了解清楚了？”
“是，想是没有需要你补充的地方了。”绵延喝了口冰水，无奈地发现自己想要好好同他谈，也无法控制好自己的语气。
“老太太说只把陆以续父亲也有先心的事情告诉了你？”沈却点明，“你很害怕他知道吧。”
“你这是威胁吗？还不够吗？再跑去杭州追究那些事情，你又安的什么心？”绵延听了，情绪更为激动，“你要是告诉哥哥，我们谁都不会放过你的。”
“那样……小缘会恨我。”沈却笑，同样的笑意，此刻的弧线柔和异常，“所以，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那件事，我不会说的。我知道陈小姐并不想见我，之所以要当面说，只是希望能让你安心些，我虽然卑鄙，但不至于说谎，亲口答应的便可以作数。”
“那就谢谢沈先生了。”绵延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随口答应了句。
“以前的事，很抱歉。”沈却的手指用力扣住扶手，他不能说“希望原谅”，因为绵延的那句“沈先生”已经给了他答案，和解，是他痴心妄想的事情吧。
“没事……我先走了。”绵延局促地开口，曾经咬牙切齿地愤恨着，想要他低头认错的，原来真的听到了，不过是尴尬而已，何来喜悦？
匆匆穿过了人群至门口，绵延沿着店外长长的玻璃墙疾步逃离，突然想着自己究竟心虚些什么？懊恼间不禁又侧头瞪了眼还在店里的那个人，却停住了脚步，继而掉头折了回去。
“沈却？沈却？”沈却此刻已是痛极，趴在桌上抵着胃不能动，恍惚间觉得有人拍着他的手臂喊名字，无暇回应。
“怎……怎么了？胃疼？”绵延倒是慌了，捧起他的脑袋，汗淋淋的，白里泛青的脸色已经给了她答应。
“陈小姐？”沈却渐有了反应，撑着桌沿缓缓直起身体，不多时手又按回了胃上。
“要不我送你去医院？还是打电话给小缘？”绵延拿起纸巾给他擦了擦汗，俯身扶着他的肩询问。
沈却摸出袋里的药盒，取了药片服下，闭目靠坐了片刻，淡淡拒绝，“没事了，不麻烦陈小姐了。”
“小缘总替你说话，讲你没表面看起来那么讨厌，就是装的，我本不信。”绵延在一边坐下，自是不能扔下眼前这人不管，“原来真是，哎……，刚才搞的像谈判会务似的，我都被你吓着了，好歹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别陈小姐，陈小姐的叫了，别扭。”
沈却听到她在包里翻找手机的动静后连忙开口制止，“别打给小缘，她以为我已经好了的。”
“那么……其实没有好？你的胃病，很严重？”绵延停了动作，抬头看向沈却，“你也知道自己在小缘心中的分量，别做糟蹋身体让她难过的事。”
“所以别告诉她，我就是没吃东西的缘故。”沈却放下了按在胃部的手，痛楚似真已经过去，脸上那讨厌笑意渐有死灰复燃的趋势，看得绵延正要发作，他却低声说了句，“绵延……好像有些麻烦了，我吃不下东西……你有没有认识的心理医生？”
“怎么会这样？”绵延惊讶，他提出要看心理医生？一直觉得，就是世界末日了，这人也该是站在一边笑得事不关己的淡定，可原来淡漠本就是种心结，傻傻地开口安慰，“应该不要紧的，不是说自己还有就医意识的，就还没到特别严重的地步……我陪你去。”
“绵延……你果然很善良。”沈却笑眯着眼，眼里没有光彩，也就不会有半点哀伤。
对方的错愣他感受的到，怎么会不惊讶呢？当初肆意报复的时候，他不曾想到自己也会有示弱求助的一天，而此话竟还只能对眼前这个曾被自己无辜利用的人说。
绵延无奈，明明是表扬她的话，怎么从这人嘴里说出来还是带点讽刺的意味？伸手扶他起来，嗫嚅，“难道你不想小缘陪着你？”
“那丫头太过紧张了，要是让她知道，怕是读书的心思也没了，现在是关键的时候。”沈却由她牵着手离开，用力握了握，强调，“别让她知道……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坐在车里，沈却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追问，这通电话打了许久，绵延知道是小缘。
沈却侧头靠着车玻璃，手握成拳抵着胃，脸上复又起了层薄汗，听着电话很少开口，但脸上的笑意却透着丝丝宠溺，原来这个人，也有这样的一面，绵延突然意识到，他其实，也是喜欢小缘的。
挂断之后，沈却的精力似乎都用尽了，只是还记得方才绵延的问题，艰难开口，“有些累……对不起。”说着，弯下腰去没由来的干呕起来。
“怎么了？沈却？”绵延发誓，和这人待的时间长了，她一定会被吓出心脏病来。
“晕车……我不会弄脏……。”沈却喘歇了一会儿，又压着胃难受不已。
“这么严重还让我瞒小缘，要是让她知道，一定会骂死我的。”绵延拍着他的背，几次想扶他坐直，都失败了，当然知道他不会吐车上，只是恶心反胃成这样，竟没吐出半点东西来，究竟已经空腹多久了？也只能让司机把车看得稳些，虽然知道，那怕只是他随意找的借口。
“今天……有些严重。”沈却再次吞了两粒药片，用力揉按了几下腹部，勉强支起了身体。
“我送你回家，今天这样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医生的事我会帮你预约的。”绵延更是害怕了，意识到，事态发展下去，可能会出人命的。
“不行，小缘晚上可能要过来……我不能回去，你送我去公司。”沈却制止，疼痛让他的意识变得有些模糊，只在意一点，不能让那个丫头再担心落泪了。
还没等绵延再开口，他就顺势向车前倒去，绵延立刻扶持住他，才避免了他滑坐到地上，再看这人，脸上早没了人气，暗沉发灰，唯一的颜色怕就是唇侧因为克制而生生咬出了的血丝。
沈却做了个很长的梦，绵延问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吃不下东西的？
断断续续的，可是因果？
妈妈刚去世时，有段时间他吃八宝粥以外的东西都会吐，后来自然就好些了。
之前，他在医院里反复呕吐并不真是和程缘怄气，只是接受不了那里的食物，还好那丫头陪着，也渐渐恢复了胃口，他只当是胃病发作，没有把医生提出的建议当真。
直到这次，越发严重，始终未好……
那人说，“我就是要你吃着想想，触动你的神经。”看来，她还真是办到了。
绵延问他为何突然又去了杭州，他原是想赶在他们前面，瞒下那个秘密，别让某个人再有心理负担，能安稳幸福，却晚了一步。
找到老人家的时候，以为对方不会给自己开门，毕竟就自己当年的态度，老人该是对他厌恶至极的。未想老人家身体还挺硬朗，见是他来，回身取了扫帚就对着他一顿好打，嘴里不停咒骂，“就知道是你这瞎子搅和的，不让人日子好过，又去欺负我家以续了。”
“他来过了？”沈却站着不敢动，怕自己再胡乱抵抗的话，又会伤了人。
“好人有好报，他可遇到了个好姑娘。”不多时，老人挥累了，方才停下喘息，拧着他的手臂把他拖进了屋里，“不像你，不让别人太平的人，这辈子啊都别想有好姻缘。”
那时程楠暮刚和他谈过，又听老人这么说，沈却苦笑，看来自己真是没有幸福的资格。
“那丫头嘴里不说，但我看的出来，她有多替以续心疼难过。”老人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砰”地掷了碗东西在沈却的面前，“我打了你，这算赔罪的。”
“不用，既然陆以续不知道……就好了。”沈却踉跄地支着盲杖要离开，却被老人拖了回来。
“吃下去。”老人不容拒绝把碗塞回他手里，“自从上次他们来过以后，我就想着要是能再见到你，一定要你吞掉这个。”
沈却闻言奇怪，便低头吃了口，苦涩入心。
“我就是要你吃着想想，触动你的神经。你以为我没有说出来，就可以安心了？给别人心里添下的苦痛是消不了的，就像这莲子，苦的是心，要是强挖去，便是钻心的痛。你害了人，这辈子，如何都不会安心的。”
沈却把这些话都听进了心里，他也只是笑，慢慢吃完了满满一碗莲子，老人故意捉弄的，除了苦，别无其他。
“那丫头，会担惊受怕许久吧，死瞎子，你最好别喜欢别人，不然因果报应，应到你喜欢的人身上，我劝你还是不要害人的好。”老人字字下的诅咒，话说的本就直接到有些恶狠狠的，沈却本不在意，但唯有这句，他竟听着有些心慌了。
下楼，支着墙角俯身呕吐起来，老太太还真是找对了折磨他的方式，如今的肠胃，一次本不可吃的过急过多，又是含着抱怨诅咒的吃食，实在容不下，胃里的痉挛抽痛几乎令他站不住。凉风贴着背钻入体内，耳边的声音不断“因果报应，因果报应……”
他竟已经是那么在意程缘了，爱上她就是他的报应吧。
可那因果皆是他一个人的事，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小缘，即使是自己，也不允许成为她的忧心负担。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莲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