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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药引 ...

  •   毒发的时候,盛长安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剧烈的痛之后是浑身发麻,发麻的终点,是他失去了一切感知。
      他清醒着,却无法听到看到触碰到,甚至于无法挪动哪怕一根小指。
      那么孤寂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有了点额外的感知,是口中的苦味与铁锈腥气。

      又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被灌了三四顿药和尝不出味道的粥水罢,他终于能听到一点声音。
      皇帝气哼哼下着命令:“高衔,你每日必须进宫陪弟妹一个时辰。”

      “皇兄!”高衔非常不高兴。
      “两个时辰。”
      “高衍!”高衔要炸了,“你明知道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被直呼大名的皇帝很任性:“朕知道,可是弟妹一身伤病,不是你造成的?朕从前可以不管,可是现在,他救了朕的命。”

      “他才不愿意见我,他恨我。”高衔非常有自知之明。
      “可他力荐你去北疆之时,真诚得让朕也动容,他恨你是你自找的,可他也敬你。”皇帝说,“高衔,你再敢回绝,先掂量一下你的斤两。”

      真诚?
      “……”盛长安想皇帝真是想多了。
      不过高衔吃瘪,真令人开心,他只恨自己睁不开眼,不能得见。

      皇帝走后,高衔被太监拦着出不去,就骂他。
      盛长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去想那一出刺杀。

      他是听出了那小太监抬臂时,有一声响动不太对,当是那把匕首隔着衣料碰到桌案的声响。
      然后紧盯着,觉得他眼神也不对劲,阴冷,像蛇一样。

      而那个小太监,能被提拔到御前,起码入宫三年了,如果人没有掉包的话,那他起码做着太监蛰伏了三年。
      是他与皇帝的私怨,还是被人安插进宫的?

      盛长安觉得是后者,因为匕首、毒药,还有他自戗的药,绝对是有人接应才能进宫的。
      可千秋节宴和赏花宴中,进宫的人数量庞大来历繁杂,实在不好彻查。

      那个刺客又为什么要突然给他一刀,只是出气,还是为了黄泉路上多个伴?
      再或者,他本就是刺客的目标一个?
      很可惜,他没死,也很有可能不会死了。

      最后就是,这一场刺杀,好像为他换来了皇帝的垂青,可以利用。
      这一刀挨得也不是非常冤枉,至少,他暂时不用回魏王府看高衔脸色了。

      所以,高衔什么时候能走,他不想睁眼就看到这个家伙啊。
      躺着不能动,偏偏脑子里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透思绪。

      盛长安浑浑噩噩地挨到了吃药的时候,复苏的嗅觉提醒着他药是多么的难闻,喝到嘴里又是多么地苦。
      他蹙起了眉,被扶着坐起来,一根细细的竹管将药液灌入他口中。

      好苦。
      也很腥。

      他听见有人说:“这是最后一次用谢公子的血作药引,真是麻烦谢公子了。”
      高衔阴阳怪气:“解元倒是古道热肠。”
      “嗯。”谢随应着,“无妨,既然用我的血能稳妥些,那用便是了。”

      血!?
      盛长安一团乱麻的思绪陡然惊成一条实线。
      这是哪个太医开的药方?

      谢随受伤了!

      他奋力睁开了眼,就看到谢随长身玉立在床前,太监正在往他的腕上一圈圈绕着绷带。
      “谢……”盛长安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扶着他的宫女连忙在他身后颠了枕头,让他坐起。

      “正君醒啦?”谢随下意识将手臂背在身后,关切地问,“可还有哪里不适么?”
      盛长安摇摇头,只盯着他的手臂,谢随垂眸,别过了视线。

      “吭!”高衔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老大不高兴地咳了一声。
      “都好。”盛长安有些懒怠,瞥了高衔一眼,“王爷也在,长安没死,王爷是不是很遗憾?”

      “嗐!”高衔站起来,脸色铁青,“盛长安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说什么。”盛长安嘴角翘了一下,“王爷心里明白。”

      他在暗指刺客是高衔下的手,高衔的反应,似乎不怎么清白。不然以他的脾气,该是冷冷地骂一声:“你死了才好呢!”
      不过,可能也有外人在的缘故。

      盛长安抬头看向谢随,问:“谢兄,你的伤和药里的血,是怎么回事?”
      “太医认得那毒,知道解法,要以活人血为引,恰好在下八字相符,便用了在下的血。”谢随只当没听出刚才那一阵机锋,诚恳说道。

      “是长安欠谢兄一份恩情。”盛长安欠身,心中颇有些五味杂陈。
      这一笔,可不大好还了。

      “无妨。”谢随一派光风霁月。
      而他可能是要与他背道而驰了。

      *

      谢随告别,高衔也甩袖子走掉之后,皇帝来了。
      听着太监通传“陛下驾到”,盛长安就在酝酿情绪,及至皇帝走进来时,他眼眶已经是通红的了。

      也不难,回想一下那时被逼着嫁入王府的情绪就可以。

      他本是不愿皇帝死了高衔登基,因为那还不如眼下这个皇帝,可既然意外地收获到了皇帝的关切……他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并且,从有了念头开始,他就无法回头了。

      他绝不允许再将光阴空耗了去。

      皇帝走进来时,盛长安掀开被子,就要翻下床行礼。
      “平身,平身!”皇帝一叠声说了一串,小步趋着过来,扶着盛长安的肩膀,坐到了床边。
      “正君大病未愈,还是免礼罢。”他挺亲和地说,让小太监把被子拉上,然后是微讶,“正君怎么?”

      盛长安瞪着一片空茫,飞快就是两行眼泪淌下,滴答到被面的织锦上,留下几点深色的印渍。
      “陛下。”盛长安就抽噎着,一面拼命要忍着眼泪,一面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疼,臣好怕……”

      其实疼是真的,哪怕现在伤口在愈合,一个动弹胸前也是一阵狠痛,但也不至于让他哭出来。
      恐惧也是真的,他差一点就死在那台阶之上,一刀之下,但他还活着。

      “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杀臣?”盛长安一个劲儿地抽泣着。
      皇帝放开他颤抖不已的肩膀,看着他眼泪啪嗒啪嗒地掉,默默收回手,示意着太监去安抚他,然后说:“朕也不明白他为何要刺杀朕,都过去了,没事,都过去了。”

      盛长安觉得差不多了,止住泣声,只抽噎着,双手将被面抓得凌乱。
      “臣真的好怕。”他小声说,“他要行刺陛下,实在可恶,陛下查出线索了么?”

      皇帝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盛长安就知道是毫无线索。

      想也是查不出来,毕竟那天那么多人出入皇宫,全然不知哪个环节出了漏洞。
      而又是千秋节宴,大喜的日子,结果一整天的繁华盛景,临了临了,被那一场行刺破坏干净。

      雷霆之怒之下,什么线索都找不到,最根本的关节还在自己的铺张上,就让皇帝很没面子。
      “没有。”他非常不悦,“朕已责令禁卫,定然找个水落石出!”

      盛长安藏起那一点幸灾乐祸,乖怯地点一点头,泪汪汪地道:“臣也想尽一次力。”

      “别,你伤重,还是好好养着。”皇帝关切地看着他,“定然不会让你平白受这一刀,那刺客已枭首示众,受万民唾骂,死无全尸。”

      说不定百姓是遗憾刺客行刺未能得逞呢。
      盛长安心想,点一点头,小心张望着宫殿,看着空旷的格局和略显素淡的装潢,道:“臣既已醒了,是该回王府了罢。”

      “不急。”皇帝的脸色冷了些,“这里是梧秋殿,在内苑与外庭之间,清净,你便一直住着也无妨。”
      盛长安略有些懵懂,道:“不合规矩。”
      皇帝道:“你这次救驾有功,朕不能送你回狼窟,高衔那厮,也太过分了些。”

      想来是太医将他身上的伤都告诉了,盛长安稍有些难堪,便想着既已受了,那便利用到底。
      他听得神色黯然,低下头,双手不自觉攥紧了被褥,光滑的织锦上流光潋滟。
      然后小声说:“他是我的夫君。”

      所以就只能受着,活该忍着,因为他尴尴尬的身份摆在那里。
      王府里他没有得用的下人,娘家不在乎他,甚至没有胆色晃到王爷的面前。

      这样一说,虽是拿自己作戏,盛长安也觉得难过,刚有些干涸的眼角不觉湿润起来,泪水又一颗颗滚落。

      皇帝一拍床板:“你便住在这里,不合规矩就不合规矩罢,朕看他还敢动你!”

      其实高衔的性子皇帝再清楚不过,盛长安从前在王府怎么过的他也该知晓,只是不在乎罢了。
      这会儿念着他一点功劳,皇帝心生怜悯,那他就要利用到底。

      “谢陛下。”盛长安鼻尖眼眶都通红着,欠身一礼。
      “唉,好孩子。”皇帝拍着他单薄的肩膀,道,“如魏王那样,叫朕皇兄吧。”

      “皇兄。”盛长安从善如流。
      皇帝笑了一下,站了起来,道:“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差人去做就好。”

      “臣有一事相求。”盛长安便仰起了头,“这次谢家大公子有恩于臣,只是王爷在时臣不敢多言,求陛下让臣再见他一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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