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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交谈 ...

  •   谢随真的抱上来的时候,盛长安屏住呼吸,思维都有片刻的停滞。
      他抱住他了,很温暖。
      然后他抬起手臂,同样抱住谢随,将脸颊埋在了他颈窝,肌肤相贴的时候,湿冷的衣服很快温热起来。

      他以为他在调侃,实际上心里也认识到,不是调侃,他是真的心悦谢随,而谢随对他有着同样的心思。
      也许掺杂了欣赏、压抑、怜悯、恐惧、同仇敌忾之类复杂情绪,但并不妨碍他们互相喜欢。
      在这下着暴雨的冷夜,在孤岛一般的山中旧屋,躺在一张破败的床上,相互拥抱着取暖,颤抖了一夜的心绪得到安抚。

      “背叛”高衔的背德感,给盛长安心中的快慰加了成。

      谢随那么好,那么一身霁月清风,凭什么被高衔那摊子烂事拖到泥污里?
      他不允许。
      可他忍不住自己的喜欢,甚至觉得反正都在一个泥潭里了,那互相拥抱着也无所谓。

      许久,盛长安才抬起头,有些恋恋不舍的,眼眶微红。
      “现在大抵什么时辰了?”他问道。

      “大概子时末,接近丑时。”谢随回答道,也不是很确定。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天亮,我们先互通有无,商讨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吧。”盛长安喟叹一声,到底没忘了正事。

      “可你在发烧。”谢随的声音有点抖,额头抵上他的额头。
      盛长安怔了一下,是觉得身体的冷不太正常,仿佛骨子里透出来的,而筋骨都有些酸软。

      “风寒而已,发发汗就好,你抱紧我一点。”他趁机搂紧谢随,腿也与他贴着,最后一点分寸距离都不要。
      他是发烧了,糊涂了,可他现在就是想糊涂透顶,什么都不必顾忌。

      毕竟出了这间屋子,他们就依然要保持曾经那般的距离,甚至为了避嫌,还要再远一点。
      这大抵是扳倒魏王之前,他们唯一一次能亲近到肌肤紧贴、额头相抵的机会。
      所以那件心照不宣的事,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

      知道就好,无需诉诸言语。

      谢随依言,抱紧了他,率先问道:“您、你怎么在这里,怎么会跌落断崖,长安?”
      他是刻意的,喊了盛长安的名,同样因为出了这间屋子,就不可再提及。

      “我担心你,怕高衔对你出手,所以有人以言语逼我,我就跟着你父亲一起往这边来了。他提醒,我才知道原来不是高衔对你出手,而是你要主动对高衔出手。”盛长安在他颈窝蹭一下,提及高衔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然后季准算计我与谢传大人分开,用疯马将我撞下断崖,高衔搭了把手。”

      “我的马也疯了,我把它拴在树上,刺杀失败回去,它因为挣扎得狠,被缰绳勒死了。”谢随有些难过,“早知道,我该换根不那么结实的绳子,纵它跑掉就好了。”
      他是个心软的人,盛长安想,他该是多恨高衔,才会失了分寸,竟在这猎场对其行刺。

      他在谢随背上拍了两下,然后顺着脊骨往下,安抚着他。
      “进山之前,我听一个马夫说,他管的十匹马都没有回去,你和季准的,都在其列,可能是一起疯了吧。”

      “有人要对我们,还是对我下手?”谢随一惊,“我去给马梳毛的时候,记得那一棚十匹马都属于太学的官家子弟。”
      “也许是明年同科考生?”盛长安下意识想到这个可能。
      “不能妄下定论。”谢随摇摇头,“给马下药,这也太刻意了。”

      “嗯,此事回去再议。”盛长安详述了一下被季准算计的过程。
      “好在贺追没死。”
      谢随为自己没滥杀无辜松了一口气,起来喂盛长安喝了口热水,润一润干涸的唇,然后又抱住他。

      盛长安没忍心告诉谢随便是寒山渡案没贺追的事,他也没少草菅人命,只是接着讲,末了,仍有后怕道:“他这人心思又毒又狠,还转的快,若不是断崖不够高,又有坡度缓冲,他就真的得手了,我差一点就没命。”

      “是,好在没有。”
      谢随又安抚他的情绪,贴着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担忧起来:“好像更烫了。”

      盛长安知道,因为他浑身酸软得难受,呼吸都是滚烫的,还犯起了困,思绪也有些迟缓。
      他尽量加快了语速,手悄悄背到身后掐着腰上的肉,竭力抵抗着疲倦:“长话短说,我知道寒山渡的真相,也知道我被许配给魏王的根源,你呢,除了寒山渡,还有什么,让你不顾一切对魏王下手?”

      可他掐上了淤痕,没忍住,轻轻地痛呼一声。
      想要说些什么掩饰的时候,谢随捉住了他折磨自己的手,责备道:“你不要这样对自己,你会痛,也会委屈。”

      盛长安烧烫的脸更灼热了,任谢随握着自己的手,顾左右而言他,道:“我问你呢。”
      他觉得谢随的手好热,不像他,烧得这么厉害,手还是冷的。

      “因为……”谢随停顿良久,说道,“我那时在魏州府游学,跟着去了峡灵县,去了寒山渡,看见了那一派惨相。”

      他有些哽咽,而盛长安下意识想起了那个夏天的正午,鲜血喷溅,人头落地。
      几个囚犯,几千百姓,绝不可同日而语,他无法想象谢随看到的是怎么样的场面。
      “是……怎么样的惨相。”盛长安自虐一般问道。

      谢随捏了捏他的指尖,索性把他冰冷五指都拢在手心捂着,道:“难以言状。”
      他有些抗拒表述,盛长安也畏缩了,不敢再往下问,转而去说谢随不知道的东西。

      “所以你更不能杀死高衔。”他这么说的时候,也深恨着,“你杀死他的话,魏州府为此事奔波的人,和所谓寒山渡一战冤死的三千百姓,全都无法翻案。”

      谢随一下沉默,盛长安能感受到他躯体一僵。
      “皇帝!”他毫无保留地表达着厌恨,“只要魏王死了,对他的威胁没了,他就能让魏王在史书上做功臣,以保全皇室名声,保全他的颜面,你愿见的么?”

      一时只有落雨,哗哗地下,声如开战时密集的鼓点。

      良久,谢随带着一点哭腔说:“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盛长安知道他没哭,借着摇曳的火光,他看着谢随闭上双眼,将泪意堵了回去。
      可他难过,他也一样。

      “我想翻案。”谢随说,“我想真相大白,污名昭雪。”

      “那就忍!”盛长安真希望自己不是在劝诫他,可他必须要说,“就算他原地蹦哒,惹事挑衅,也要忍住。只要他手中无权,我们迟早有扳倒他的机会。”
      他不无担心:“我怕他借这次刺杀会回收军权,回去得想办法给皇帝支招。”

      他也只能这样借刀杀人了,借的还是讨厌的人的刀。
      思及此,他忍不住骂了一句:“兄弟两个都是完蛋玩意儿!还把孩子教成一个德行,一家子什么东西!”

      “嗤!”担忧后怕到了极点,谢随却是被盛长安一句骂逗笑了。
      “我知道文人不该这么骂人,不够水准。”盛长安懊恼地说,“可是雅骂不够爽。”
      “是不够爽,完蛋玩意儿。”谢随跟着,一起骂了一句。

      盛长安愕然,小心翼翼道:“我、我不会把你带坏了吧,解元?”
      “你不也是解元。”谢随又碰一下他的额头,“小解元,好像好点了,是不是因为骂他们?”
      “我不小。”盛长安不满地咕哝着,又因为这个称呼怅然起来,叹息一声,道,“罢了,回去小心行事,总能找到翻案的机会。”

      谢随和他一起叹气,叹完了解释道:“我刺杀用的刀和夜行衣就是提前放在了这里,刺杀失败之后,绑了石头一起沉河底了。至于那日去长风镇,就是为了取寄存的刀,也给你定一把趁手的刀,没想到会碰上你。”

      盛长安已经不计较,也没忘那一日的过分巧合,以及谢随的回答。
      他道:“被烧死的那一户,是皇帝保留的、对高衔下手的证据。人证烧死也就罢了,物证也被取走。你那日说‘大抵’无关,究竟为何?”

      谢随又是沉默,盛长安理解,毕竟他也对谢随隐瞒了一些东西。
      比如应勇,比如那夏作一家对应勇的出卖背叛。

      最后谢随还是没说出口,只道:“拿着证据的,是可信的人。”

      “好,我信你,我收回那句话,对不起。”盛长安攥一下谢随的手,闭上了眼。
      那日在长风镇,他说“你我亦无关”,实在违心。

      “不用对不起。”谢随将盛长安两只手都拢在心口,捂了一下,却是起身将熏干的大氅取下,卷在他身上。
      他有些心思转动,道:“喝了酒闯王府那日我说——”

      盛长安从斗篷里深处一只手,捂在了谢随嘴上,掌心贴着他柔软的唇时,为那触感怔了一下,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他知道谢随想说什么,所以不能说。

      看着盛长安绯红面颊,和因为难受而蹙起的眉,谢随轻叹一声,将那只手又塞回了斗篷里裹着,拍了拍盛长安的肩膀。
      “好,我不说,你睡吧。”

      盛长安不肯闭眼,只看着他,谢随没奈何叹息一声,依旧躺在床上,哄着怀里的人把眼闭上睡觉。
      明日回营,还有一场硬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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