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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猫 ...

  •   “……可否让朕信任?”
      皇帝期盼着看他。

      他是万人之上,一向只有命令,比如那道将他嫁入魏王府的圣旨,从来没有过期盼这种偏向卑微的情绪。
      如是姿态,怕是所谋不小。

      比如,借着身份的便利,杀了魏王?
      那么锅一定会推给他。

      于是盛长安犹豫,皇帝以为他不信,说道:“秋猎之时,朕会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

      皇帝走了。
      盛长安无力地跌坐在床上,又干脆仰躺着,连那点支撑着脊梁的力气都被什么东西抽走了。
      他将皇帝的话过了一遍,抽丝剥茧,意图判断出皇帝这一出信任到底是求的什么,没能得到明确的答案。

      倒是皇帝给出的真相与他所知的相印证,胸腔中积压几年的痛苦愤懑涌上来,让他很疲惫。
      片刻他站起,扶着腿,一瘸一拐走到桌边,找出那本《北岭观》。

      开篇是著者考场失意,却为北疆风光所折服,行文轻快。可随着北疆被夷狄进犯,那轻快渐渐消磨,变得沉重不甘。
      总之这是一本有趣的游记,著者是一个很可爱可敬也有才华的人。而据盛长安所知,他在峡灵县任期也颇有建树,算得上百姓父母官。
      可惜,没有好结果。

      盛长安阖上书,轻轻地摩挲着纸页,到底长叹了一声。
      高衔,他到底是造了些什么孽。

      过了两天,盛长安伤口开始发痒的时候,内侍省里关着的那些也没什么实质反馈,到是有几个碎嘴的说张小贵混的开,素爱与人结交和聊天。
      他与人讲些小道消息的时候,倒是颇不将魏王正君放在眼底,有些看不起他的意思。

      盛长安听完愕然,想这都是什么事啊。
      又因为他拦了他行刺,仇上加仇心生怨憎,所以给了他一刀带他上路?

      不过,他在民间和宫里的名声,确实是都不怎么好。
      高衔愈有声望,他们就愈是编排他这个挡了他路的正君。像高衔爱流连麻雀巷逛青楼,妓子小倌一概不拒,也只是风流,反而要骂正君对不起他。

      谢随再来,盛长安特意留了皇帝的人侍奉在跟前,将书交还给他,感慨一声:“也不知峡灵县现在如何了。”
      谢随看着他,有些难过的叹道:“狄人一把火,峡灵烧成空城,百姓不死即逃,还能如何?”

      没什么破绽。
      但仍然不能确定他夜闯魏王府,和不愿让高衔去北疆,是否与此有关。
      盛长安思忖着,也便叹一声可惜,然后关心:“谢兄伤势如何了?”

      “刀伤很浅。”谢随看了眼手腕,又有了些拘谨,“结痂了,无妨的。”
      盛长安不信以血作药引,也觉得没必要一定用谢随的,但也不好说什么,只道:“实在感谢谢兄。”

      然而谢随这时心思却玲珑,一眼猜透:“正君是要救命的药,在下不过一道伤,且在下身体康健,当真无妨的。”
      他太赤诚,盛长安不免有些赧然。
      提及峡灵县所带来的伤感,却是淡了,该记得的,都在心底。

      他惦念着皇帝所说秋猎,便问道:“再过几日就是重阳,秋猎之礼,谢兄可去?”
      谢随便有些烦恼,是嫌麻烦的模样,道:“太学选了些士子同往,在下在名单里,唉,又要少读几日书。”

      盛长安失笑,道:“谢兄勿妄自菲薄,只几日不碍事,权作休息,也不一天到晚只读书。”
      这个劲头,真是让人怀念啊。
      只是他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又是一阵闲谈,只谈四书五经,盛长安惊讶发现他们在看法上的相契。和谢随清谈,算是他这几年来最快意之事。
      谢随兴起聊了春闱的明经,忽然看着他就愣住,没有藏好眼底的遗憾,被盛长安看到了,就闪躲去。

      “在下冒昧——”
      “诶,谢兄总这样自称就太生疏了。”盛长安摆摆手,“朋友之间,你我而已。”
      “我?”谢随垂眸,浅浅地、抱歉地笑一下,“我在想,若能参加康泰十一年的春闱,你……”

      “也许我如今能站在朝堂之上,可没有什么若是。”盛长安粲然一笑,“但我与你心同,盼你能得中,能在朝堂有所为。”
      谢随有些愣怔,似是犹豫,盛长安还没来及细想,忽然听到小太监来报,说在长春殿后发现线索了。

      “谢兄与我同往。”盛长安风风火火地,就要赶去,刚转身就牵动了胸口的伤,一阵钝痛。
      “嘶——”

      “你对你的伤好一点。”谢随一阵无奈,就要抬手,到底是给旁边的小太监递了个眼色,让他扶着盛长安不致牵动伤口。

      在长春殿后的竹林小径,离那个凉亭不远的地方,盛长安率先看到的是少年笔挺的背影。
      三皇子手中抱着一只猫,被许多人团团围住,倔强地站着。他略浅的眸色和发色本该显得柔和,却因偏高鼻深目的相貌和那个拧劲儿,狼崽子一似。
      以至于没人接近他。

      见盛长安过去,他仍是一脸冷硬,倒是旁边尖声谴责着的少年们讪讪散开,挺不走心地称呼着正君或是婶婶。
      他们都是长春殿里上学的皇族子弟,和侯爵世子。

      待谢随走过来,那些孩子们倒是惊讶了,喊道:“谢先生!”
      盛长安有些讶然,反应过来,是谢随跟着太学的先生们在长春殿讲过学,想他倒挺招孩子们喜欢。

      他看着三皇子,三皇子把挣动的猫往怀里收了收,是只毛色灰白交杂的狸花猫。
      而不远处,小径旁的竹根旁,有些土被扒开了,露出埋着的东西来。

      一柄刀鞘,一摊碎瓷片。

      盛长安使人连着土一并铲起来做证据,并搜查这一片竹林,调查千秋节那天,出入过内苑和外苑的人。
      安排完这些,他问那些皇子世子们:“此处离长春殿不远,近期可有异常?”

      “除了这个杂种,还能有什么异常?”二皇子高琼直直指着三皇子,顿时有许多孩子七嘴八舌附和着。
      “对啊,只有他每日总在竹林!”
      “小杂种!不知道要做什么坏事!”
      “猫也是他的!”
      “鬼鬼祟祟!”

      “你们不许骂他,先生是怎么教你们的!”皇长子高瑜喘息着跑过来,站在了三皇子身前。
      “他是仇人!”高琼更气愤了,上前一步,稚嫩的脸庞上戾气横生。
      “他是你弟弟!孝悌白学了么?”高瑜喊道,又扭头凶弟弟,“你怎么又惹事生非!啊!你怎么又招惹这只猫!”

      年少的皇长子为狼崽子似的弟弟据理力争过,被他怀里软绵绵的狸花猫吓了一跳。

      盛长安忍住笑,清了下嗓子,道:“都住口。”
      他是威慑力不大,但是一旁站着个谢随,看那些孩子还想说什么,冷不丁来一句:“书背完了?”
      那绝对是背不完的。

      乌泱泱一群孩子散了,唯独三皇子没学可上,木头一般杵着,皇长子一步三回头,生怕盛长安欺负弟弟似的。
      盛长安笑一下,道:“安心,不折腾他。”

      结果他这么一说,高瑜更不放心了,停下脚步警惕地站着。
      盛长安没奈何搬出谢随,指着他道:“谢先生还在呢,我欠他的人情,怎么敢欺负他的学生?”
      谢随睇他一眼,向高瑜点点头,终于让他走了。

      然后盛长安向着三皇子招招手:“你过来。”
      三皇子也是看着谢随,方才一步一步挪到他面前,他便扭头调侃一句:“谢兄桃李不少。”
      他刚才便注意到,高瑜和三皇子都频频看向谢随,不乏敬慕情绪,故而有那句“你的学生”。

      “只是代谈先生教过几篇文章罢了。”谢随汗颜。

      谈先生。
      盛长安无意再调侃,低头看着三皇子,问道:“你总是来这片竹林,千秋节前后,可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他不太放心,解释一句:“便是举止鬼鬼祟祟,或平时不该来这里的人,之类。”

      “有。”三皇子竟是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平时不该来这里的,你前日最可疑!”
      “噗。”旁边谢随轻笑一声。
      盛长安没想到把自己绕进去,有些着恼,倒是不觉得这孩子那么冷厉了,摇头道:“我不算,可有什么旁的可疑的人?”

      三皇子却摇摇头。
      内侍们也回报竹林没有别的线索,而千秋节宴那日,出入人数颇巨,还有些妃嫔宫里的人,竟是一时抽调不出。

      盛长安翻看了刀鞘与瓷片,没发现什么记号,都是很普通的东西,瓷片拼成瓷瓶,也是日常装些丸药的那种。

      这时忽然皇帝传唤,要他们觐见,连三皇子的猫一并带过去。
      这调查的事本不该惊动皇帝,上次深夜也是盛长安怕贺追将事情含糊过去,才找了皇帝来。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三皇子,跟着领路的太监到了紫宸殿。

      果然,皇帝看见三皇子就一脸厌弃,只教盛长安和谢随平身,不由分说就质问道:“可是你勾结外人,指使刺客谋害朕?”

      怎么可能?三皇子才十二岁,在皇宫孤立无援,大字都可能不识几个,哪来的能耐培植党羽。
      盛长安觉得这没来由的指控匪夷所思极了。

      可三皇子竟是不反驳,直挺挺跪着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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