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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兄弟 ...

  •   眼看着这天家父子间氛围剑拔弩张起来,盛长安顿觉不妙,总不能让三皇子一个孩子不明不白背这个锅。

      他欲要说些什么,谢随忽然上前一步,道:“臣有事启奏。”
      “哦,解元有何高见?”皇帝眯起了眼睛,颇有些不虞,让盛长安心狠跳了一下。

      谢随顶着他的视线,直言不讳:“臣教过三皇子几个字,有幸得他称臣一句先生,臣对他也算了解,敢做保他与刺杀案无关。”
      盛长安呼吸一滞,他还以为谢随有什么精妙的理由确凿的证据,来堵住皇帝那张胡说八道的嘴,没想到竟如此之莽撞?
      而他竟还听出了讽刺皇帝的意思?

      就见谢随低头时唇角稍勾一下,道:“毕竟殿下资质有限,十几岁了,止识得百余的字,话都不大会说。”
      “我会!”少年跪在地上,倔强地仰起头,“先生莫要管我!”

      “也不知礼。”谢随略有些戏谑。
      他这话惹得少年一下子涨红了脸,可到底是怯了,跪伏道:“父皇,儿臣冤枉,求父皇明鉴。”
      他是委屈的。

      “那你总去长春殿做甚?还偏生去那偏僻地方?好巧不巧,正你那只畜牲发现了铁证?”皇帝冷冷地问道,“不是像你母族那样对朕捅刀子?那是觉得朕管不住你了?”
      “儿臣……”三皇子低下头,黑沉的地砖上,落下几滴深色水渍,“父皇又何时管过儿臣?”

      狼崽子说话带上了泣音,像幼兽在呜咽,莫名地惹人心疼。
      可盛长安忘不掉第一见时,那直让他想起那只苍鹰的眼神,刺杀绝对不是三皇子做的,可三皇子也绝非善类。

      这时一串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响起,皇长子高瑜气喘吁吁着闯进来,脸颊上还有一片绯红,看着殿内的场景惊疑不定。
      他抬头看着皇帝,匆匆跪在三皇子身侧,说:“父皇,三弟是儿臣带到长春殿的,儿臣敢担保,他与刺杀案无关!”

      一向偏宠嫡长子的皇帝没让他起身,脸庞上染了怒意,直直盯着三皇子,问:“你何德何能让长兄为你担保?”
      三皇子只是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又耷拉下肩膀,顿首道:“儿臣冤枉,父皇是有偏见,儿臣怎么可能?”

      盛长安却觉得这一幕违和极了,皇帝的质问看起来像是无理取闹,便是再厌恨三皇子的身世,这逻辑也让人摸不到头脑。
      而高瑜来的时机太巧,他分明被哄去上课,怎么得知,又怎么逃课出来?
      他进来时迟疑一下,皇帝还在给他递眼色!

      而这案子是他负责,皇帝让他来觐见理所应当,为何那太监传令时道“谢公子也来”?
      谢随站在这里,为三皇子求了个情,本也无妨。
      可“碰巧”皇帝偏爱的皇长子在这时进来。

      本朝,太子……还未立。
      而谢随虽然一介白身,但父亲是工部尚书谢传,而他本人亦高中解元才名远播,据传有颇多人想拉拢他,提亲的媒人险些踏破门槛。
      只要他和皇长子一同从紫宸殿出去,然后让有心人传开——

      盛长安为自己的猜测不寒而栗。
      事情到了这一步,真正刺杀者是谁安排的,已经不重要了,而是他们可以利用这一场刺杀谋求什么。

      盛长安用一道伤换来了皇帝的信任,或者说利用的念头,并隐隐将矛头指向高衔。
      而皇帝,顺着今日证据的发现,和大皇子合作了一出好戏。
      可他看着跪伏在地上,脊背纤薄瘦削的三皇子,想究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顺势而为。

      那刀鞘和碎瓷,究竟是何时、何人、以何目的埋下的,忽然变得扑朔迷离。

      最后,他余光注意着谢随。
      谢随在沉默,手垂在身侧,被袖子笼住,看不出是什么姿势。

      能出入外庭,并千秋节宴上四处走动过的,这位光风霁月的解元也算一个。
      赤诚如他,是否对这宫里宫外的汹涌暗流,真的一无所知?盛长安就想起魏王府夜里,他所展露出来的身手和胆色。

      “那你怎么证明自己?”皇帝还在诘问着三皇子。
      他施压,让高瑜施恩,这一手玩得倒好,亏他那日还以为高家难得出了个良善孩子,兄友弟悌。

      正腹诽着,盛长安忽然感觉视线落到他身上,抬头与皇帝四目相对,没想到这火燎了一圈,竟烧到了他的身上。
      思及与皇帝也是交过底的,他作揖道:“臣也觉得不能是三皇子,不若让三皇子与臣一同查案,揪出背后真正的的凶手。”

      若皇帝想让三皇子为高瑜所用,那么肯定要为他开蒙,找人教养。
      他怕皇帝再心血来潮,把开蒙这个棘手的活计顺势塞给谢随,那不如他来。而且,他比谢随合适。

      几个皇子才十二三岁,经世学问没读多少,皇帝就想着安排党争,磨练起那些污糟东西来了。
      不管谢随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底子,他治世学问都是真材实料的,提起百姓也绝无虚伪,他不能让他就这么淌进储位那一摊浑水。

      皇帝沉吟片刻,点头道:“那便这样吧。”
      盛长安略松一口气。

      一齐告退了,他安排人送高瑜回长春殿,令抱回那只猫的三皇子去内侍省,便送谢随出宫。
      寻了个由头遣散侍从,盛长安郑重其事地看着谢随,道:“除非谈大人让你随侍去长春殿,好好待在家里读书,勿要进宫来了。”

      谢随凤眸垂敛,神色也有些沉,倒也不是一无所知的模样。
      他故意的,频繁进宫是故意的,在紫宸殿无故维护三皇子也是故意的,那么,他有那样响亮的名声,是否也是故意的?
      谢随愈沉默,盛长安的心便一点点沉下去。

      这时谢随忽然一笑,道:“陛下对三皇子未免太过偏见,怪吓人的。不过你伤好了可以四处走动了,我也可以放心在家读书,那就此别过,秋猎时再见罢。”
      他这坦诚几句,消去盛长安心底不安,他便与谢随道别,送他离开。

      看着谢随出宫门,背影远了,盛长安想起他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头疼地赶去内侍省。
      结果他一走进办这个案子的单间,就看到少年握着匕首,对着心口比划。

      “……”盛长安张了下嘴,愣是不知道喊什么时候,最后一巴掌落在他的肩膀上,道,“有毒,放下。”
      狼崽子抬头看着他,没听话放下,倒是吐出了两个音节:“苏勒。”

      “啊?”盛长安没有听懂,再要问,少年却不理会他了,浅色的眸子映着凛冽的刀锋。
      看着那凶器,盛长安便觉得心口隐隐作痛,一把夺了扔在桌子上,忽然一怔。

      他拿起匕首和沾了土的刀鞘,试着比划了一下,大小确实是相和的,但刀柄太旧,而鞘太新。
      “皮子是新硝的,还有硝味,”狼崽子凑过来,鼻翼动了一下,“和奇怪的香味,所以招惹了阿姐。”

      “阿姐?”

      “喵~”狸花猫舔着爪子,软软地叫了一声。
      它倒悠哉,姿态优雅地溜达着,巡视新的地盘。

      盛长安“啧”一声,收回视线,道:“我前几日见你,你还没这个姐姐。怎么,你自己都吃不饱,还要养只猫?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么?”
      “我那日回去,见湄嫔娘娘的下人将它从宫里赶出来,怪可怜的,便抱来做个伴。”少年蹲下身,将阿姐抱进怀里,“我说我要给猫留份口粮,哥哥还笑了。”

      盛长安觉得他话里有话,也没太纠结,只问:“湄嫔?可是如今最受宠的那个?”
      “还能有哪个湄嫔?”少年挑眉。

      “是我无知了。”盛长安放下匕首,用帕子擦了手,搭在少年肩膀上,道,“走罢,随我去吃饭。”
      “嗯!”少年用力点头,初见的戾气和在紫宸殿上的委屈,都在他朝气蓬勃的脸庞上匿了形迹。
      大抵是有人请饭吃,他挺开心的。

      心思再不单纯,也是个孩子。
      盛长安想起弟弟长宁,忽然就心软了。
      今日这一遭下来,高瑜待他的好,摆明是拉拢利用,还是皇帝一手教导出来的。

      盛长安一时不知道偏向哪一边,只是有了些想想就心跳的、石破天惊的念头,正在成型。
      高衔大概会恨死他,无妨,他就是想试试。

      走在长长的道上,少年忽然抬起头,说:“苏勒,乳母说我阿娘给我起的小名叫苏勒,我只告诉你。”
      “为什么?”盛长安余光看着他,“瑜儿对你那么好,你都不告诉他么?”

      少年刮着阿姐的下巴,弄得它仰着头发出舒服,仿佛卷在人心头的舒服声音,说:“他曾经骂过我杂种的,可能他已经忘了,但我还记得。”
      长长的宫墙外,还是繁华的殿堂楼宇,碧蓝的天空上及至飞鸟掠过。

      盛长安还在思索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猎物,少年看着天空,道:“你第一眼看着我时,我就知道你有和我一样的渴望,紫宸殿里那么多人,如果一定要选一个的话,我信你。”
      他这听起来很真心的剖白,让盛长安笑了,问道:“那你这信任,是想换来什么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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