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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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家堡的确好打听到，在城里随便抓人去问，人人都说封家堡在陆州城南外。但是陆州城南外天大地大，他去哪里寻一个小小的封家堡？
站在暮色沉沉的城外，迎面吹来的风带着的潮湿的寒冷，有一瞬他觉得自己回到了年少时候，那走丢在森林里的几天里。程奂之觉得那是他生命中最可怕的一段经历，死亡数次与他擦肩而过。
而此时，他的感觉却比当年还要糟糕。
他已经都想明白了，都是因为他林安阳才会被歹人盯上的。是他把林安阳打扮得像个有钱公子哥，是他让林安阳自称程奂之的，甚至是因为他在别人面前深藏武功才让封家堡的人觉得有机可乘的。如果不是因为他，林安阳好好的来考个省试，又怎会遇到这样的危险。
明明都说好了要从此罩着他保护他，结果他却完全没做到。一想到这里，他的手就捏紧了缰绳，刚在城外强夺来的马匹被他催促着疾驰，而他瞪大着眼睛努力从深沉的夜里寻找灯火。
在这种时候，他的思维突然清晰了起来。虽然他没有问，但是按照路人的语气，封家堡应该在城南相当张扬的地方才对。所以出了城他就沿着大路走，寻着灯火挨家找去。就是这样，倒真让他在天还没亮起来之前，找到了封家堡的位置。
封家堡说是堡，其实就是一处大宅子，门口挂着的门牌写一个封字，就算是了。程奂之狠狠地扣了扣门，一想到林安阳就在门的那边，他就不由握紧了拳。所以第一次他是用食指扣门，第二次就是用拳头砸门，第三次都打算上脚踹了，结果此刻门突然大开，他抬起的脚就直接踹在了给他开门的人身上，还恰好踹在关键部位。
程奂之本想跨进去大喝一声，“去，给你们主子报寻去，说正牌的程奂之来了，把假的给我放了。”结果给他开门那人正捂着□□呻吟，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小时候听人说书，人家没有仔细交代该如何踢馆。此刻他虽是救人心切，但是这般和江湖人打交道，他还真是第一次。
“谁啊，大毛？”里面有人喊，声音里还带着睡意，估计是喊给他开门的这个人。
“我！程奂之！”程奂之还没把自己名字喊这么响亮过。只听见他这嗓子喊完，里面的灯没一会儿全亮了，脚步声噼里啪啦一阵乱响，然后程奂之就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这时候，程奂之突然后悔了。他突然想起来，人家去别人府上救人都是偷偷摸摸的进去，偷偷摸摸出来的，要人不知鬼不觉才行。而他这样，就算是天上的神仙都被他给惊动了吧？
但是当前的形式已经容不得程奂之再去后悔。
“把林安阳给我交出来！”程奂之喝道，“老子才是程奂之，你们要抓也抓错了人！”
还没完全睡醒的封家人此刻面面相觑，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人是舒大侠的侄儿舒程才对，怎么又成了云石的程家三少了？
这时候封家堡堡主迈了两步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程奂之，冷笑了一声，“舒小侠别玩这种花招，凭你的武功还敢在我们的地盘上乱吠，小心我们不给舒大侠面子。听话的话就带着银子来换人，我还能保你们安全离开，不然……”堡主拔了拔自己的刀，银亮的光那么一闪，也有几分杀气。
程奂之记得这个堡主，当时青楼比试武功的时候，这个堡主的大刀使得虎虎生威。人介绍说这位封前辈早两年也是叱咤江湖名动陆州，不过这两年金盆洗手了。当时程奂之没仔细听，更没去想这个人到底是姓风还是姓封还是姓丰。当时他记得这位封前辈笑得还挺和蔼，看上去挺和善的。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再相逢。
程奂之从前听说过的江湖险恶，此时才算有切实的体会。他本以为只要自己露两手真功夫或是让他们意识到抓错了人，就可能让他们放人，此时程奂之终于明白自己是痴人说梦。
手心，渐渐捏出了汗来。
程奂之看了看周围，人不少，若是他在这里就动了手，或许人在后头就把林安阳给分尸了。 “钱……我自是带来了。”程奂之拍了拍胸口，“不过你们要先把林安阳还来，一手交人，我才能一手交钱啊！”
封堡主的目光停留在程奂之脸上，很是质疑。
“堡主，我要是敢跟您耍花样，这不是自讨没趣么？我的武功……”，说完他摸摸头，有点愧疚地笑了起来。
封堡主大约是信了，手一挥，让人从后院把林安阳给押了出来。
他们对待林安阳的方式还算温和，只是把手腕绑了把嘴塞了，没鞭打没施刑。一看见林安阳没事，程奂之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但是要把林安阳平安的救出去，却也没那么简单。
此刻他所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快，要抢在他们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在林安阳被押出来的那一刻，程奂之出了手。
他的身体从没有那么轻盈过，只是一步就飘飘掠过了半个庭院，又在落地前伸手将押着林安阳的两个人推开。而他足尖再次挨地时，恰恰好把林安阳圈在了怀里。林安阳瞪大了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程奂之，似乎是惊讶，又似乎是高兴。
“抱紧我。”他只来得及对林安阳说这一句，脚一蹬身体就往上窜去。庭院里有些许树木，高大得很，程奂之觉得从上面走比较保险。
此时他的轻功以远高五年前很多了，当年抱着林安阳上棵树都会摔，如今他纵身一跃那么高的树都能稳稳而落。程奂之看着地上那些到处寻他哪里去了的人，突然又有点骄傲，觉得自己的武功非凡，只是小露两手就能让他们所谓的江湖人找不到他。
可是他的笑容却停在了嘴角微咧的那一刻。
风声，从他耳边传来。他突然意识到地上的人没有了封堡主。在那短暂的瞬间，他只来得及用自己的身体把林安阳护住，避开自己的要害，然后那一刀就擦过程奂之的右臂，划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
疼，剧烈的疼。疼痛让程奂之没忍住，叫出了声来。林安阳脸顿时就吓白了，堵住的嘴发出一声呜咽，似乎是在问他怎样。
程奂之没有答他，却用左手把林安阳往远处一推，把他从这棵树推到了另一棵树上。然后他一个反身躲过封堡主的下一招，又从背后抱住封堡主，不让他跃到林安阳那边，携他为质。
可是狭窄的树枝上哪容得他做这样的事，这么一抱，却让两个人一起往地上摔去。
程奂之知道，此刻他已经别无选择，要想和林安阳平安出去，也只能杀出一条血路。在跌落的途中，他的脚在封堡主身上狠狠一蹬，借力让自己向着林安阳在的那棵树跃去。
现在程奂之需要一把剑，就算他的右手渐渐没有了知觉，就算他现在勉强去用四时剑法绝对使不出那份精妙，但也已足够，他将不再惧怕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那棵树下，封家堡的人已经齐刷刷地用兵刃对着他了。程奂之此时想到的，已经不是如何躲避那些刀子，而是将目光集中在那为数不多使剑的几个人身上。他能感觉到有刀锋从他身上擦过，无所谓，只要那能抢过一把剑，他就能活着回去。
而他成功了。
握着剑时，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抓着救命稻草。就算他生平仅有的几次对决机会还是五年前跟秦季跟莫师父，就算此时他的右手无法将四时剑法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可是那就足够。
就算他只是像平时练剑一样，把四时剑法从第一式比划到最后一试再用回来，那剑影却已经织成一层杀戮之网。程奂之看不见了，那溅起的鲜血入了他的眼，他来不及擦去，只能闭上了眼睛。
所以他看不见在自己的剑下，那是怎样的血肉横飞。他甚至没想过四时剑法是这样残酷的剑法，每一招都要制人于死地。而他更不会控制轻重，为了能自己活着回去，他更是拼了命的挥舞着自己的剑。
而等他的眼睛又能看见的时候，他看见的是封堡主不敢置信的脸。
“冥夜教……”，他看着程奂之嘶声说，“你是邪教的人，你！”
程奂之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他补上了一剑。莫师父说过的，不能让人知道他会四时剑法，他是冥夜教的人。
他抬起头再去看坐在树上的林安阳。他本想笑着补上那句“安阳，我来救你了”，可是却已经没有了力气。
右手再握不住剑了，那柄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的剑就这样插进了浸了血的泥土里。程奂之依旧维持着抬着头的姿势，但是腿却也撑不住他的身体，他就慢慢跪了下去。
血腥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提醒着他刚刚做过的事。
周遭的死寂让他觉得慌恐，他瞪大了眼和树上的林安阳相看，谁都没说话。他没有力气去把林安阳抱下来，林安阳却是完全吓呆了。
刚才坐在树上，他把一切看得真切，那些横飞的血肉，那些凄厉的惨叫，那些临死前绝望的眼神。林安阳长这么大连死人都没见过，那时却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在为了他杀人。
这样的静似乎持续了很久，直到又有人的声音在他们旁边传来。
舒逸云的声音依旧如三月的暖阳，他的笑容依旧如温柔的春风，只是在这宛如修罗场的地方出现，却显得格外不协调。
“所以我说，我最讨厌你们这些幼稚的我救你你救我，”他笑着把跪在地上的程奂之扶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程奂之被他扶起来的时候，仿佛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叹息，就好像是在自嘲一般。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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