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相逢》素昧

18、第十八章

　　对于出身在商人家庭的程奂之来说，他早该明白，任何和银子有关的事都不是那么容易的，比如说赚钱，比如说讨债。
　　他坐在客栈楼下的馆子里吃过了晚饭喝茶，喝完了茶吃夜宵，吃完了夜宵再喝茶，舒逸云还是没有回来。要不是程奂之不知道持云山庄在何处，他一定要跑去看看，舒逸云是不是死在那里了，不然怎么这么慢。
　　林安阳本来是和程奂之一起等的，但是当夜宵过后茶水添了第三轮，他就眼皮打架了。程奂之觉得林安阳呆在这里未必是好事，就劝着让林安阳回屋睡觉了。可是当林安阳的房门关上之后，程奂之看着只有他一个人的一楼，突然觉得，让林安阳回去睡觉才未必是好事。

　　程奂之很无聊。
　　一个人无聊的时候总会要找点事做，拨弄完茶杯开始剥毛豆，等一整盘毛豆都被他剥干净了，正准备吃的时候，突然他身上两处一麻，整个身体都不能动了。
　　点穴？！什么人？！
　　程奂之还没有开口问，锦衣玉面的舒逸云笑容满面的走坐到他对面来了，毫不客气的就抓起桌上的毛豆吃了起来。
　　“你在这里等我，是想知道我是什么人吧？”舒逸云没动嘴。这儿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还要用传音入密是怎样啊？不就是内力比较高么，用得着如此显摆？
　　程奂之很想反驳，他真的只想讨银子的，对于舒逸云到底是什么人，只有……只有一点点的好奇。但是——
　　混蛋舒逸云！你点穴也就算了，干嘛还连哑穴都一起点了！
　　“我点你哑穴，只是防止你听到我的身份乱喊，隔墙有耳啊。”舒逸云还从桌上拿了个杯子，倒了杯茶喝了起来。
　　“恩，铁观音，咱俩口味一样。”舒逸云点头道。
　　我管你口味呢，你再不解开我的穴道，我跟你拼命！程奂之用喷火的眼神诉说着他的怒火。
　　“不用这么着急嘛，”舒逸云显然是理解错了意思，“现在的孩子真是的，一点都沉不住气。”
　　我真跟你拼命！程奂之的内心在咆哮。
　　“我的身份嘛，以前你可能听过……我嘛，就是你的师叔，冥夜教的明月使就是我。当年乘凌还让我写信引开秦季呢，你记得吧？”
　　舒逸云一边传音入密一边欢乐的吃着毛豆，眼看他辛苦剥了半晚上的毛豆都塞进了这个人嘴里，程奂之就算当年有多感谢明月使，现在也对他好感全无了。此刻，程奂之总算有点理解了为何冥夜教是魔教了。
　　“你大概会有点奇怪，我为何要引江湖人去持云山庄？”
　　我不奇怪，你解开我的穴道，我只是想要到我的银子。程奂之的眼神里充满了怨念。
　　“看你这个眼神，我要是不告诉你，你也不用这样吧。更何况我是你师叔，我怎么可能不告诉你？”舒逸云笑，“其实这还是你师父的主意，这两年江湖中针对冥夜教的人越来越多，他说挡不如导，让我引导江湖人多拐几个弯、多绕点远路，若是绕到他们都累了，没精力再对付冥夜教，这是最好。若是他们一直咄咄相逼，有我在他们中间，适当地传递点消息回去，他们也好防备。”
　　的确是好计策，程奂之真不敢相信这是从他那个晚上呆在烟花之地、白天躺在高处睡觉的师父脑子里冒出来的。好吧，你现在想说的都说了，可以解开我的穴道了吧，我要想要银子，程奂之的眼神流露出了对自由的期待。
　　“你看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好奇呢？”舒逸云又拍了拍他的头，“想知道我们今天的行动什么结果，是吧？”
　　程奂之很想摇头，但是他全身都不能动啊。
　　“持云山庄确实是我前两年买的，当时觉得这里天气不错，想住个两天。现在受乘凌的托付，总得做出个样子来。前阵子我在这里做了几件劫富济贫的事，博得了一点声名，不过这都没有让江湖人从冥夜教上面占点便宜有效。我在持云山庄的密室里放了两封信，一封来自乘凌，一封来自教主，信里属的时间是最近，提到的地点却是在岚山，他们看到信的时候多高兴啊，哼，都不知道那是假的。”
　　原来如此……程奂之听得都累了，用传音入密说这么长一大段，他就没有力竭之感？此刻，程奂之最想做的就是快点要到银子，快点倒头就睡，都快三更天了啊！
　　“我们过两天就要启程去岚山，若是你想有兴趣，我可以带着你。我是你叔嘛，是吧，舒程舒公子。”舒逸云此时已经把程奂之剥的毛豆全部消灭了，正左顾右盼看还有什么吃的，一扭头看见程奂之一脸奇怪，这才想起把哑穴点太久不好，伸手两点，程奂之一下趴在了桌上。
　　“你还有什么问题？”舒逸云笑问。
　　程奂之从桌上抬起头来，悲愤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还我银子！”

　　“银子？什么银子？”舒逸云仿佛还沉浸在自己的功劳之中，有点反应不过来。
　　“今天我在云庆酒家可是给你们每个人都买了单的！”
　　“哦，那你应该跟我们每个人要银子啊。对了，今天我在云庆是什么都没点的，你要债也要错人了。”舒逸云把折扇打开，摇得特别欢畅。
　　“那这次集会的东道主也是你吧，难道不应该你付帐么？”
　　“东道主？你错了啊。”舒逸云拍了拍程奂之的肩，“我可是被人请来的，我才是客，他们都是东道主。”
　　程奂之发现舒逸云比他师父还要恶劣千百倍，但是想想自己空空如也的钱包，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追债。
　　“师……师叔。”程奂之放软了口气，“看在你我师叔侄一场，师侄有困难，你这个当师叔的不能不帮忙吧？”
　　“的确是不想帮忙。”舒逸云点了点头。
　　程奂之真的快吐血了，他发现当年在云石镇给他师父跑腿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可惜当时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而冥夜教有了他师父那样的星云使，再有了舒逸云这样的明月使，是多么可怕的门派啊！
　　“不过……”舒逸云又拍了拍他的头，“看在你是乘凌徒弟的份上，我就帮帮你吧。”说完从身上掏出一枚碎银子，放在程奂之摊开的手心里，“我身上就这么多了。”
　　程奂之看着手心上不知道有没有一两的银子，悲愤地抬起头来，“你身上只有这么多，谁……谁信啊！”
　　“是只有这么多啊，我是雪山凌云门的弟子，我们门派都被魔教灭门了，我一个人来中原怎么可能身上有银子？你看，就连我能住这里的天字一号房，都是靠朋友的接济啊！”舒逸云说的很理直气壮。
　　“那你身上这些东西，随便给我一件我拿去卖，你就有钱了。”程奂之用手一指，就指向了他腰间挂着的那块宝玉。
　　“这玉不行。”舒逸云赶紧摇头，“要不我把衣服脱给你吧，上面的金丝都是真的，你可以拆下来去卖。”说完他就开始解衣服。
　　“要脱你也别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啊！”程奂之觉得摊上这样一个师叔真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
　　“哦，你是担心我的身体被外人看见啊，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舒逸云微微一笑，眼光流转，“莫非，小师侄你喜欢上我了？”说完凑过脸去对着他的面颊就蹭了上去，嘴唇触上他的耳边，舌尖轻轻一舔……
　　“舒逸云，你怎么不去死！！！”程奂之的这一嗓子震天动地，估计这周围半里地的人都被震得抖了三抖。

　　林安阳有点关心程奂之，听见声响赶紧从二楼探了个脑袋出来，却正好看见舒逸云一边解着衣服一边把程奂之往怀里拽，程奂之则拳打脚踢地想躲。
　　仿佛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他赶紧把脖子缩回去了，小脸红得特别均匀，堪比他家苹果树上熟透了的果实。
　　他本来是想应不应该提醒一下，楼下那两位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但又想起那个被非礼的人是程奂之，他又捏紧了拳头。
　　楼下的两个人似乎是要上楼了，动静闹得特别大，程奂之一边喊着放手一边把客栈楼梯的扶手拽得吱呀响，舒逸云还特坏地加一句，“不是你说的要我进屋再脱么？”
　　林安阳知道，他就算出去，也没法阻拦舒逸云的吧？可是……那个人是程奂之啊！
　　他咬了咬嘴唇，把门一推，跟兔子一样就跳了出去，整个人拦在舒逸云面前。
　　“哦，这位是……你朋友？”舒逸云问。
　　“安，安阳救我！”程奂之挣扎着说。
　　“救你？我有对你怎么样吗？”舒逸云摇头，“你看，明明是你说的要钱，我说我给你衣服，你说要我回房间脱，我就带你回房间脱，有什么不对吗？”
　　林安阳看了看嘴角带着笑，却笑得很诡异的舒逸云，又看了看一脸悲愤两眼怒气的程奂之，虽然是想帮忙，但是又不知道从何帮起。
　　“舒……舒大侠，”他硬着头皮开了口，“奂之他言行间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您大人大量，别太在意。我，我先代替他跟你道歉了。”说完深深地拜了下去。
　　舒逸云看了看林安阳的后脑勺，再看了看程奂之通红的双眼，终于放声大笑了起来，“有趣，实在有趣，乘凌找的这个徒弟太有趣了。”
　　程奂之趁着他松手的时机，赶紧跑到林安阳旁边站好。
　　“喂，小师侄，看在你朋友态度好的份上，我就把钱还你好啦。”说完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丢给了他。
　　看着眼前的金子，程奂之的怒火燃烧到了最高点——“你不是说你没钱吗？”
　　“哦，你跟我要银子，我身上只有那么多银子嘛，”舒逸云嘴角又咧了起来，“金子嘛，我还是有的。”

作者有话说

　　小程你太惨了，我都觉得你太惨了。
舒公子的腹黑程度比师父高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