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相逢》素昧

17、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对于程奂之来说，认输是一件讨厌的事，特别是他的认输会导致程家其他兄弟看不起他的时候。
　　当他发现面前站着的这个华服男人其实默默无名，或许根本很弱的时候，他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也理所当然就是——打一架胜过他。
　　不过问题来了，陆州城不是他的地盘云石镇，这一架可能是他步入江湖的第一步，因此邀战这件事就显得至关重要了。不能太霸道，不然显得他没教养，不能显得太温和，不然他像是没有底气。
　　一大早站在陆州城有名客栈的楼梯上，程奂之抬着头一直盯着舒逸云，想着他自以为很重要的事情，却未发现他们俩的气氛距离剑拔弩张有多少里的距离。皱眉沉思的程奂之自然没有什么杀气，高人半头的舒逸云，也好脾气地笑吟吟看着面前的少年。看这情景，知道的是以为有人想单挑，不知道的还以为故友重逢正在亲密对望呢。
　　“程奂之，你们站在楼梯上干什么？”早上起床肚子正饿的林安阳，站在远处看了足有一杯茶的时间，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可恶，气氛都被破坏了——这真的是程奂之当时心中的反应。
　　“后会有期。”程奂之甩下这句话，就拉着林安阳下楼吃早点去了。走到楼下回头看，只见舒逸云居然还站在那里，微笑着对着他看，笑容中隐约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滋味。
　　程奂之被看得浑身不舒服，忍不住抖了两抖。
　　等着吃早点的时候，程奂之还在思索怎么迈出他江湖人士的第一步，想得头大，感觉哪句都不好。
　　不过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却因为林安阳提醒他早点上桌了，和他拿起筷子夹起的第一个叉烧包这一系列动作，被甩之脑后了。早饭过后程奂之只记得陆州城的早点如此美味，回家一定要带他一笼包子，而忘记了他还想要和舒逸云打一架这件事。

　　吃完早饭，他们决定上街逛逛。陆州已经是大城市了，满街的热闹程度和云石镇根本天上地下。林安阳说要给他娘买样首饰，所以他们从城东头逛到城西头，逛到眼睛都花了，林安阳才勉强买了一个物美价廉的，小心收好。而程奂之怀里，却已经抱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了。
　　如果没有在街头再次看见舒逸云的话，程奂之可能真会把要单挑这件事给忘干净了。目送他进了街边一家酒家之后，程奂之装模作样的擦了擦额头，叹道，“都中午了，我们去吃个饭吧。”于是拽着林安阳跨进了酒家。
　　程奂之进门前应该好好看看门口的招牌的，不然他未必会把步子迈得那么大。说书人常说，江湖人喜欢在某些酒家里开会，讨论一下怎么惩罚奸邪之徒。而他们说的那些酒家中，云庆这个名字是出现次数最多的那个，没错，就是程奂之现在大步跨进去的这个。

　　今天云庆酒家的确又在召开小范围的武林会议。程奂之扫视一圈，发现每个桌前都有人坐了，而且每张桌上都摆着刀剑的时候，就隐隐觉得气氛不对。而他还在想这是不是大城市的习武之风时，舒逸云却已经大步向前对他拱手行礼了。
　　“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又见面了。”舒逸云笑道。
　　“是啊，又见面了，舒……”当时程奂之就顿了，到底是应该喊他叫舒前辈？舒公子？舒大侠？
　　“诶，侄儿的嘴真甜。”舒逸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占人便宜时候的这笑容，怎么那么像他师父呢？
　　“哦，原来是舒大侠的侄儿。”旁边那些想把程奂之当不懂事小孩儿哄出去的武林同僚们，纷纷坐了下来。
　　“是啊，这是我远房的侄儿，舒程。”舒逸云把程奂之拉到自己身边，按着他的肩让他乖乖坐下。接着用传音入密对程奂之说，“程小公子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挂着剑就到处乱跑，真觉得自己的命太大不想活了么？”
　　“谁说……”程奂之被占了便宜正心里不舒坦，开口想要站起来骂回去，却又被舒逸云一下按回椅子上。
　　“这里坐着的人你都惹不起，就你的微末武功，和你那个说出来就是找死的师门，你要是离开我你就死定了。”舒逸云继续传音入密。
　　“别……”程奂之怒火未消。
　　“别什么？别小瞧你？你要是觉得没有我帮忙，你可以从这酒家里好好的走出去，也可以试试看。到时候我或许帮侄儿你收尸，至于你旁边那位……”
　　程奂之侧头看了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林安阳，顿时觉得心里没底了，总算是不在椅子上闹腾了。

　　看见身边的程奂之安静了，舒逸云站了起来，拱手向四面行礼。
　　“各位武林侠士，在下雪山凌云门下舒逸云。”舒逸云朗声说。程奂之抬头看这个人锦衣玉面，说话时中气十足，微笑时若和煦春风，突然觉得真正的大侠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吧。可是雪山凌云门，这个门派，他好像也没有听说过。
　　“舒大侠的名号，咱们谁没听过？！”在场的纷纷喊了起来。
　　程奂之一愣，左顾右盼，觉得自己真的太无知了，难道在场的就只有他没听说过什么是雪山凌云门，谁是舒逸云么？
　　舒逸云猜到程奂之大概什么都不知道，低头对他笑了笑，又昂首继续说话，“今天大家聚到这里，是为了商量个对策，怎么对付魔教冥夜教。”
　　程奂之端茶的手当场就僵了，没有泼出去已是非常忍耐的结果。
　　“大家都知道，冥夜教的位置隐秘，无人知晓。但是据我多方打探，得知陆州城西边的持云山庄是魔教明月使的在外游历时的住所。若是我们端平了那个持云山庄，必然能从那里寻到一些关于魔教的蛛丝马迹。”
　　舒逸云说得轻巧，周围人听着也觉得这件事很简单寻常，有人当场就举着刀要速去持云山庄看看。
　　也有人还算理智，皱着眉说，“持云山庄变了主人是这两年的事，新主人是不是魔教明月使我们还不知道。就算真的是，魔教明月使的住处真的是那么好硬闯的么？”
　　“刘兄，天下人都知道魔教明月使喜欢到处游历，今天出现在陆州，明天出现在云天也是常有的事。没准此刻明月使去了大漠，我们在这时趁虚而入，不是正好？”
　　“可是……”程奂之突然有了另一个想法，“明月使喜欢到处游历，那干嘛还要花钱买宅子？他难道是有钱没处花么？”
　　“给我闭嘴！”这是舒逸云传音入密的话。周围的人也同时看向他，有个别几个是赞同的，大多数都是一脸的质疑与愤慨，眼神里流露出来的都是——“小屁孩插什么嘴。”
　　程奂之委屈地闭了嘴，趴在桌上不吭声了。
　　“侄儿说的也有道理，”舒逸云变脸比翻书还快，传音入密训了人，居然还能微笑着继续说话，“不过我这消息来得也很可靠，大家相信就是了。”
　　“舒大侠莫非在冥夜教里安插了探子？”
　　舒逸云笑而不答。
　　“总之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对！我们这就去看！要是去晚了，没准人家收拾东西逃了，我们不是白跑了一趟？！”
　　舒逸云笑着点头。

　　程奂之趴在桌上，歪着头看舒逸云。他的确像个大侠，比他认识的所有人都有风度。可是当大侠就是这样的么？大白天号召人马硬闯他人住所，还安了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觉得莫师父并没有那么可恶，他没有吃人肉没有喝人血，也不嗜好杀人。他师兄秦季看上去也挺像普通少年的，甚至比普通少年还呆一点。他们并没有多么的不好啊，真不知道这些所谓的正派人士到底从何处搜到冥夜教那么多不对。相比起来，仿佛是这些正道侠士们，张口闭口就是杀杀杀，比起他认识的冥夜教人还像坏人。
　　如果说他所憧憬的江湖武林就是这个样子的话，他还真不想当所谓的大侠、盟主了。
　　第一天见过了世面，程奂之就被沉重打击了，趴在桌上也越发显得没精神了起来。
　　而这次小范围的武林会议，伴随着舒逸云一句话结束了。
　　“诸位，夜长梦多，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持云山庄。”程奂之听见舒逸云这么说了，然后是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转眼整个云庆酒楼就走了个干净。
　　没有反应过来的程奂之没来得及跟上大部队，却被店小二拽住了袖子，“大爷，你们还没付帐呢。”
　　所以最后程奂之又学到了一个江湖规矩——武林大会结束的时候要快走，走得慢的人要付钱。

　　和林安阳离开的时候，程奂之身上已经只剩铜板了。他决定晚上一定要跟舒逸云要债，可是就舒逸云那个狡猾的样子，要钱真是一件简单的事么？
　　林安阳知道他在想什么，出声安慰道，“别担心，要是真没钱了，我身上带的银两也够我们两个人用的。”林嫣儿怕儿子在路上受苦，把王旭白留下的钱都给他带上了。
　　程奂之的脸当时就涨红了，他这个当人大哥的，还要小弟接济，这像什么话？
　　“不用，我今天晚上一定跟那个姓舒的要到银子！”程奂之咬着牙恶狠狠地说。

作者有话说

　　卡文卡到要死了，orz，果然大场面无能，所以躲过去了。
另，上面内容提要的话，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这只是武林小人物的故事，虽然他有无数种可能扬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