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城志》山山居

11、风起云遮月

　　从夙漓的别院出来后，琉璃便一路心事重重。

　　乌云压顶，大雨倾盆，街市上已没有了行人。琉璃用灵力织成一片结界，将自己包裹起来，隔绝了风雨，然后一步一步慢慢朝着自己的府邸走去。

　　琉璃自8岁起便在望州生活，因此这里的街道她其实非常熟悉。小的时候，她住在王宫之中，但是每日都要到术院学习。授课结束后，墨言和文姝，还有师兄和夙漓哥哥也常常陪着她到这市井中来，买些时兴的小玩意，或是尝尝街头的小吃，听一听说书人胡诌的故事。
　　正因为这样，哪怕非常思念故土，她也并不讨厌在望州度过的时光。可是此刻，这笼罩在大雨之中的清冷望州，却忽然变得有些陌生。

　　琉璃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被这样消极无力的情绪裹挟。或许是因为一向疼爱自己的老师和师兄相继北上，又或许是因为对望州未来局势变化的不安，也可能，只不过是恶劣天气导致的多愁善感。她一向不善谋算人心，自然也无法掌控自己的心情。只觉得自收到老师的短笺开始，到近日发生的种种，所有一切，便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困于无形。

　　琉璃怀着这样感伤的情绪，一步一步，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府邸。熟悉而陌生的路口，昏暗而湿冷的天气，好像天地之间都只剩下了自己孤寂一人。

　　但正是这样的夜晚，依然有一盏孤灯，伫立于飘摇的风雨之中，为她照亮回家的道路。

　　从很远的地方，琉璃一眼便看到了独自站在府邸门口执灯等待的芸娘。她的身躯有些佝偻了，眼神也不再清明，因此便习惯性地微眯着眼睛，试图从茫茫的雨雾中分辨出来人的身影。

　　这几日有太多意料之外的事情，琉璃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回到自己的府邸。不知芸娘是否每日都像这般等她到深夜，又每日都失望落空。一想到这般场景，琉璃便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湿润，然而嘴角却又情不自禁地微微扬起。

　　芸娘是姑母从兰沼城带来的贴身侍女，从姑母出生起便一直照料她的生活起居。直到姑母因病离世，芸娘不愿留在宫中触景伤情，便自请到琉璃的府邸来，替她打理生活琐事。

　　琉璃虽然早慧，但对于生活上的诸多琐事向来不怎么上心，芸娘照顾她这些年着实为她省去了许多烦恼。况且她从小在姑母身边长大，早已视芸娘为亲人一般，有这样一个来自兰沼城的长辈相伴，也聊以慰藉她的思乡之苦。

　　因此，仅仅只是见到芸娘，琉璃的世界就明亮了起来，她迫不及待地飞奔过去，一头扎进芸娘的怀里。

　　“芸娘，这样大的雨，你怎么不进屋里等我呢。”少女的声音糯糯的，不带一点责怪的意思，实则是在撒娇，只是尾音沉沉闷闷的，好像是着凉感冒了一般。

　　芸娘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在昏暗的天光下，看不清琉璃的神情，但仅仅是听她说话的语调，便明白她此前的心情不好。

　　“小璃殿下，我给你备了热汤浴，还有去年酿的桂花甜酒，可惜已经是最后一壶。先去泡个澡暖暖身子，然后喝一点甜酒助眠。若是肚子饿了，还有新制的藕粉。”

　　“果然还是芸娘你最疼我了。可是今日太晚了，芸娘你身体不好，还是早些歇息吧，左右我明天无事，你再做好吃的给我。”

　　“可是……”

　　“我从夙漓哥哥那里来。你知道的，只要我去，他那里从来都是满桌子好吃的。”

　　琉璃一边嘴上撒娇，一边却只是挥了挥手，向着卧房走去。当然走时，也没忘记将一路的灯点亮，生怕芸娘看不清路。

　　……

　　琉璃离开不久，尹向便通过传送之术来到了夙漓的别院。

　　今年的炼器术课程至此结课，学生们备考的问题多了些，本就耽误了些时辰，他还特意拐去市集，冒着倾盆大雨闲逛了许久，果然没有打扰到夙漓殿下与掌院独处。

　　只是，他一进门，便看到夙漓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窗边，只留给他一个寂寥的背影。窗外的雨势已渐渐转小，但还是会随风穿过撑开的窗户，散落在夙漓的肩头和面部。

　　看到夙漓此刻并不愿意交谈的样子，尹向也不着急，就在他身后的桌子旁坐下，给自己斟上一杯半凉的茶水，默默欣赏望州大殿下难得的“落魄”模样。

　　可惜的是，这样的景象没有持续太久。风雨渐渐停歇之后，一只带有王族标记的纸鸢从远处飞来，落在夙漓的手中，化为一封短笺。夙漓只看了一眼，便用灵力点燃，烧成灰烬，嘴角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酝酿起笑意。此刻，尹向才觉得眼前的大殿下活了过来，恢复了往日从容的神采。

　　“殿下可是与掌院详谈过了？”

　　“是。”感受到尹向探询的目光，夙漓转过身来，收敛起唇边的笑意，“可惜，琉璃不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

　　“可殿下此刻似乎心情不错？”

　　“至少，她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对于殿下来说，这大概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吧。”

　　尹向耸耸肩，站起身来，收起玩笑的神色，俯首向夙漓行礼。

　　“那么殿下，一起开创我们的时代吧。”

　　屋外的雨势已停，仍然阴云密布。

　　夙漓站在窗前，看着眼前少年人鲜活的面孔，忽然觉得有些刺眼。

　　“尹向，你为何愿意与我同道呢？”

　　“自然是为了名利和地位。”尹向抬起头，便又重新恢复了玩世不恭的做派，“殿下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罢了，明日替我去寻一位会做兰沼菜的厨娘。”说完，夙漓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别院，徒留尹向一人在原地不住地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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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实在难写，卡文ing
不过最近完成了几件人生的大事，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