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道而驰》纪时令

3、三·舆论当前

　　第二次在齐令床上醒来，许池已经达到见怪不怪的境地了。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坐起来环视一周，没寻得齐令的身影。掀开被子打算起床，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和昨夜的截然不同了。

　　确认过身上没有什么酸痛感后，许池淡淡笑了一下，自己在庸人自扰什么，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这样想着，齐令也开门进来了。

　　“你的衣服去洗了，沾上太多酒气了。这套干净，你先穿这套吧。”说着，齐令走过来把叠的整齐的一套衣服放到许池枕头边，“洗漱用品也准备好了，你换好衣服去那边那个门洗漱就行。”他指了指右侧的门继续说：“我在楼下等你，早饭刚刚做好。”

　　许池有些局促的点点头，齐令会心一笑，于是心满意足的关门走掉了。

　　那声“谢谢”还是卡在咽喉，吞吞吐吐，终是空无一物。

　　视线转向一旁的衣物，许池揪起上衣衣领举起来观摩了观摩，总觉得和方才齐令身上那件很像。他将上衣附在自己胸膛，一点一点染上自己的温度，之后再换好衣服，按齐令指示的流程照做了。

　　虽然是深秋，但齐令家的暖气格外足，许池穿着齐令给的一件单衣，完全不冷，还有点热。踩着拖鞋下楼，许池远远的就看见大堂餐桌位置有一个模糊的人影。许池的眼镜儿忘家里去了，看东西还是有些模糊的。但即使身处模糊的世界，他也能一眼认出齐令的任何样子。

　　对方正在神色凝重的刷着手机，许池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终于慢吞吞的出现在齐令视野里。齐令在发现许池来后，愁容立马烟消云散，笑靥如花般把手机扣在桌上，直直盯着许池：“坐啊，吃早饭。”

　　许池点点头，坐在齐令对面，只有那个位置摆了餐点，是咸豆腐脑和油饼，比想象中意外的朴素。

　　见他神色有些意外和缓和，齐令就问许池：“你是不是觉得明星早上吃的是满汉全席呢？”

　　许池见状已经被识破，红着脸忍俊不禁回答道：“被你看出来了啊。”

　　“一直都把心里想的放在脸上，我可是勤劳节俭的好公民，又好吃又便宜谁不爱啊。”齐令夸张的挖了一大块豆腐脑往嘴里送，美滋滋的嚼了几口后下咽。许池又被他浮夸的享受的表情逗乐了，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吃完饭齐令有重要事情要离开一会儿，答应回来后就送许池回家。走之前把所有窗帘都拉上了，并严肃的嘱咐许池，如果自己晚上还没有回来，千万不要开灯。许池有些怯的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齐令得到回应，舒展开眉宇，揉了揉许池的头就换好正装扬长而去。

　　留在原地目送齐令的许池，在齐令关门时，藏不住的心动让他几近窒息。他捂着头顶，还在回味方才的不可思议。

　　这栋别墅像迷宫一样，许池没有探索精神，现实逼得他想起昨天的更新被他鸽了，于是他马不停蹄回到唯一记得的卧室的位置取手机。拿起手机后，许池仔细回想了一下齐令刚刚凝重的表情，鬼使神差的就点开了微博。果不其然，热搜前十里九个说的就是齐令，其中有一条最火爆的就是：“齐令违约”。

　　好奇心驱使许池点进去，原来是齐令前公司不满意齐令擅自决定退圈，说白了就是舍不得齐令这个摇钱树，于是拿出合约来要挟。齐令应该是去处理这件事了，许池认为，他这样的人一定早就交了违约金了。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搞的自己很了解他一样。

　　确实，齐令身上不变的东西，许池都看在眼里。

　　继续看微博热搜，其中一条“齐令私生活”热度高居不下，许池点进去看，发现几张照片，里面拍的是黑灯瞎火的深夜，齐令装扮严实走进一栋别墅，和现在的别墅不一样，照片有三张，都分别进去了不同的别墅，齐令应该是被狗仔跟踪，住处被发现后迫不得已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搬家。

　　许池发狠的握着手机，看来狗仔又要有所行动了。他看了一眼窗户，厚重的黑色窗帘遮住了所有日光。

　　这时微博提示音响了一下，许池发现自己多了一个粉丝，点进去看，【齐令】两个镀金大字闪的他眼疼。

　　您的【特别关心】【齐令】关注了您。

　　许池立马点进与齐令私信的界面，愣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对面却发过来一串电话号码和微信号码，齐令告诉他，把这些联系方式都加上。许池回复好，然后把自己电话号码发了过去，并告诉齐令，别当陌生号码扣掉了。齐令回复两个表情，就说自己要去忙了。许池没再打扰，加好微信存好电话，也不再愿意多看热搜了。现在人在真假参半的网络很容易被舆论带偏，“跟风”已经是一种常态，他们的三观受网络支配，他们自以为的“真相”，不过是他们希望看到的报道而已。

　　以最恶意的抨击对待素昧平生的人。

　　关掉纷扰的软件后，许池点开备忘录。先是把昨晚的灵光乍现梳理成章节，然后随缘码字。周围黑暗的环境让他很好的代入了镜像世界中，可是即使是这样的绝境，他也能写出温暖，来自于身上衣物的力量。许池就坐在床上一直敲敲打打，有几处改编自昨夜和齐令的对话，许池不是一个记性好的人，只是挑人记事儿。

　　写完昨天的更新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半了，许池检查完错字就发表了，顺便写今天的更新。男主必须打破镜像世界直视自己的心魔，而帮助他的，就是生死之交。一想到生死之交会死的事，男主没有逃避，而是千方百计想改变未来，并为此努力。

　　在完全的黑暗里，许池最享受的孤独悄然降临。好像昨天与齐令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许池就是这样，只要是身边没有人，他就会觉得过去一切回忆都是假的，只有此时此刻的孤独是亘古不变的。

　　于是他的孤独，已经成为他的常态。

　　万家灯火，从没有属于他的一盏。过去所有团圆时刻，他都是形单影只，在家里写着新年加更时，旧年就已经逝去了。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数着年岁的人，都是有抱负的人，而他连个拥抱都没有，辜负他的人倒是存在。

　　“完成。”许池在心里说了一句。

　　今日更新发表完，许池饿的咕咕叫。他环视一圈，什么都看不见。索性裹着被子，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

　　昏昏沉沉睡过去，许池再睁开眼时，自己缩在结实的胸膛上。惊的他猛然一挣扎，却在对方声音响起来时安心：“别乱动。”

　　是齐令。

　　许池果真不动了，一泄力重新倒在齐令身上。刚想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之后，许池猛然一睁眼，看了四周，这是在车里。

　　他离开齐令的怀抱，后知后觉不好意思的问齐令道：“要去哪？”

　　“住址被发现了，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好了。”齐令心烦的捏着眉心。

　　“去我家吧。”许池提议。

　　齐令看了一眼人畜无害还一脸期待的许池，问道：“地址？”

　　“不太好找，比你这别墅都难找，我带路吧。”说完许池就对驾车的西装男报了个路名，又指挥着开了很久。

　　齐令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大隐隐于市。离他们约的吃饭的地方还挺近，不过是真的难找。

　　吩咐西装男先回别墅后，许池带着齐令鬼鬼祟祟上楼，进了屋，许池去拉紧窗帘才打开灯。

　　“有点乱哈。”许池第一次带人来他的出租屋，比齐令的卧室大一点。衣服乱扔，垃圾桶满满当当，地板还有点落灰，一看就是长期不打扫。

　　“还成。”齐令也不嫌弃，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露出疲惫的模样。

　　“啊，那个……”许池站在那儿，全然忘了这是自己家，“你吃饭了吗？”

　　齐令摇摇头：“回到家带上你就跑了，我只有你这一件行李。”

　　“……哦。”许池被这么一说，紧张的说不出话，愣了大半天才继续道：“我去给你做点，虽然好像应该只有泡面……”

　　“没事儿。以后你也少吃点啊，不健康。”

　　许池乖乖点头，就去了厨房。说是厨房，是真的小。许池家里就一个锅，平时不想吃泡的方便面就煮方便面吃。许池翻箱倒柜，终于翻出一个西红柿两个鸡蛋，用西红柿当锅底，调了个酱汁煮面，又加上俩荷包蛋。

　　别的不说，对方便面的研究许池已经出神入化了。

　　他盛好面端到茶几上放下，齐令已经闭上眼，看起来在小憩。许池不忍打扰，更不忍看他空腹而眠，于是他轻轻晃了齐令几下。

　　“齐——齐令啊，吃饭呐，吃饭。”许池几次呼唤后，愈发像呢喃了。喊他的名字，都觉得是一种亵渎。

　　“唔嗯。”齐令答应一声，还是一动不动。

　　许池改变策略，开始颤巍巍的戳他脸。

　　“快醒来吧。”

　　“这里很安全。”

　　“没有欺骗，没有鬼祟，只有我。”

　　“我可以交给你后背，可以陪你走过千山万水。前提是，你要醒来，我们肩并肩。”

　　“我看到过没有你的未来，即使没有你，那未来就是假的。”

　　“快醒来吧，我们一起去创造新的未来。”

　　齐令突然睁眼将入戏的许池一拽，两个人几乎到了脸贴脸的距离。许池立马就脸红了，也不敢动。齐令冷冰冰的问他：“你这个满口谎言的家伙，又把我当成谁了？”

　　许池磕磕绊绊说道：“我……一不小心就，小说，代入角色，灵感来了。”

　　齐令眼中的冰一下子就融化了。

　　“哈——”齐令松开手，坐直，“抱歉，最近神经太紧绷了。”

　　“没事。快吃吧，要凉了。”许池没多问，心脏还是异常剧烈跳动着。

　　齐令拿起筷子夹了口面，尝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了，别说，真的意外的好吃。

　　两个人几乎同时汤也不剩的喝完了自己的那碗面，许池去洗碗，齐令也跟着一起去了。齐令留意了一眼，厨房垃圾桶里几乎都是大碗面包装。

　　到了睡觉的点儿，许池让齐令先去睡，自己要写更新。床和电脑在一个屋，他俩还是闭眼不见睁眼见。许池没说自己不睡是因为只有一张床的缘故，齐令也没多见外，往床上一倒，虽然也睡不着，但是躺着很舒服。

　　“我可能需要借住很久。”齐令突然开口。

　　“好。”许池盯着电脑，没问原因，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明天去超市吧，我得买点生活用品。”没有多的牙刷，齐令今晚只用漱口水凑合了一下。

　　“好——但是人多的地方，你被认出来就不好了吧？”许池停下来看了齐令一眼。

　　“去个小卖铺就行，你有什么推荐吗？”

　　“附近有，那里的阿婆我也熟。”

　　“好的。晚安。”齐令翻身背对许池，闭上双眼。

　　“……晚安。”许池又不争气的红了脸。

　　十一年前，高中毕业的时候，还流行写同学录。给许池同学录写的都是女生，平时虽然没多说过话，应该是出于好心才给他的。后来齐令反驳说她们只是馋他的美貌。

　　许池字写的很清秀，看他的字就让人觉得他很干净。那时候□□还没那么流行，许池甚至没有一个诺基亚手机，于是很多联系都是这么断的。许池一份一份认真写好，末了就被齐令叫出教室。

　　两个人一路走到自动贩卖机前，许池往贩卖机里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的可乐都是同一个牌子了。

　　“许池。”齐令停下脚步，许池也跟着停下，两个人就站在贩卖机前面。

　　齐令转身的同时，手就覆到许池头顶，温柔的揉了揉：“你真好看。”

　　在电脑前码字的许池突然一脸红，齐令似乎很喜欢摸头呢。

　　又不紧不慢写完两千字，已经凌晨了。许池不敢上/床，齐令似乎是睡熟了。于是他拿出手机来翻微博。

　　一看热搜他的心拧巴的生疼。

　　【齐令同性恋】

　　他点进去，里面都是，在齐令别墅前，甚至没有戴着口罩帽子的齐令，公主抱着一个，显而易见是男人的人，出别墅的场面。那个被抱着的人，就是许池。

　　照片很模糊，看不清许池的脸，但许池也不至于自己认不出自己来。

　　……这就是流言蜚语，一个个妄自菲薄的揣测捏造的真相。

　　齐令他，也一样是在污泥中挣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