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道而驰》纪时令

4、四·仅存的温暖

　　眼眸里闪过几丝愤与怜，许池又望着电脑，重新删删改改，把为齐令发声字样巧妙与自己的文章结合。一鼓作气写完更新后，东方已经鱼肚白。许池家的窗帘比不上齐令家的黑，而这个房子的采光只在早午那一会儿，下午就和晚上没有什么区别了。

　　实在是困倦至极，虽早已习惯熬夜。

　　许池打了个哈欠，趴在电脑桌上阖眸小憩。迷迷糊糊一会儿，也就那么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午后，许池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再去寻找齐令的身影，那人坐在电脑桌前的椅子上，津津有味得看着电脑。

　　余光发觉床上的人在盯着自己，齐令挪开视线，看着许池说了声“早”。不知道如何开口的许池得到问候，也回了个“早”。许池精疲力尽的从床上爬起来，通宵的酸痛他尝的多了，早不以为然了。他去洗手间，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又浓了一点的黑眼圈。痘痘有破土而出的趋势，寿命应该又会衰减几年。不过一切为齐令而做的，都是值得的。

　　洗了把脸，许池出洗手间时齐令已经穿戴整齐，戴了顶黑鸭舌帽看向许池：“要去哪个小卖铺？”

　　“哦这个我说不上来……等会儿跟着我就好。”许池去翻衣柜，说是衣柜，真的是什么都有。他从一摞书下面翻出两包薯片，在薯片旁边是他的棉服外套。这两天降温越来越厉害了。

　　收拾好自己，许池带着齐令出门了。出门前还有些担心的问：“不戴个口罩吗？”

　　齐令就笑：“我退圈了，没两天就会过气的。”

　　许池漫不经心的说道：“那可不一定，有些人的爱是一辈子的。”

　　齐令愣了一下，又接着笑了：“有时候你还蛮坦诚的。”

　　许池一下子封口，缄默不言。慌里慌张的去开门，顺拐着走了出去。

　　齐令笑着喊了声“等等我”关上门也连忙追去。

　　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齐令发现许池一路上走的格外小心，一直在避免人流。七拐八拐终于到了他口中的小卖铺。坐在店门口点炉子烤地瓜的阿婆远远看见许池，哈着白气，嘴角上扬，满脸的皱纹都因幸福感冒了出来。

　　“孙儿，咋从那条路来啦？”阿婆问。

　　果不其然吧。齐令想。

　　“……”许池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一直笑。

　　“去接我嘞。”齐令来打圆场，摘下了鸭舌帽。

　　“哦哟，孙儿，还带了个帅小伙哦！咋这么眼熟？”阿婆问。

　　“奶奶，您回去看一眼电视就知道了。”许池走到阿婆身边，把地瓜放下，扶她进去。偏过头看向齐令，给他使了使眼色，齐令也跟着一起进来了。

　　小卖铺外边看着很小，甚至没有个招牌。进来才发现别有洞天，里面木质的货架很有韵味，古色古香。货物涉及各个种类，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许池带着阿婆到收银台（只是一个带抽屉的木桌）后面，放着一个电视剧和摇椅，许池打开电视，蹲下调频。想了一下，换到一个频道。里面刚好在播齐令主演的电视剧。阿婆看看电视，扭头看看齐令，再看看电视，“啊哟”了一声，“孙儿，你把大明星带来了啊！”

　　“称不上称不上，奶奶，今天我就是来买点东西。”齐令看着阿婆的反应也乐了。

　　“好好好，要什么都有，要什么都有！”阿婆越看齐令越欢喜，戳戳许池问他：“孙儿，你咋认识哩大明星？”

　　“嗯……通过知识。”许池想了一下，他俩认识在学校，这是知识；他俩再会因为他写的书，也是知识。四舍五入，他俩就是通过知识认识的。

　　“哦哦哦，好呐，好好读书就是好呐。啊哟快去帮人家拿货，快快快。”阿婆看见齐令已经走到货架前了，敲着许池的背催他去，许池笑着看着阿婆，站起来走到站咋货架前的齐令旁边。

　　“你想买点什么？”许池问。

　　“我可能得久住，不如买张床吧。”齐令说道。

　　“……”许池憋笑道，“你买了我家也放不开啊。”

　　“既然如此，床上用品……四件套必不可少。”

　　“哦这里有，跟我来，你喜欢什么样的？”许池带着齐令到最后边货架，一排针织袋，针织袋里装着被子。

　　“黑的吧，耐脏。”

　　许池就听齐令的，拿了个黑的四件套放到收银台。

　　之后两个人分工，牙杯牙刷毛巾、上衣裤子内裤、蔬菜生肉水果、速食食品膨化食品碳酸饮料……一应俱全。

　　齐令还买了锅碗瓢盆，小卖铺里真是什么都有。他馋货架上的酒，趴在货架上，微微皱眉，可怜巴巴的看向许池。

　　“嗯。”许池扶额，无条件同意。

　　齐令开心的拎着一瓶青岛啤酒去付款了。

　　买的东西很多，阿婆没用计算机，心算出价格说道：“啊哟这么多钱，我收着也提心吊胆哦。”

　　“可……”许池疯狂在脑内组织语言。

　　“奶奶，您就拿着这张卡吧，里面钱不太多，但是够付清这些了。我们以后可能会来的很频繁诶，嘿嘿。”齐令递过去一张银行卡。

　　两个人推辞一会儿，阿婆执拗不过，见自己做不成好人了，又是大明星大帅哥递过来的，她没多虑也妥协了，接了过来。想了想又不是个事，连忙去外面取了四个烤地瓜来给齐令：“孙儿，我烤地瓜挺好吃，得常来吃哦。”

　　“好嘞，谢谢奶奶。”齐令笑盈盈的结果烤地瓜，还有些烫手嘞。

　　阿婆催许池去仓库找个布袋装货，拦下要去帮许池的齐令，揪着他到一边，昂起头看许池走进仓库，神秘兮兮的对齐令说道：“我孙儿他，还是第一次带人来。我这个老婆子在这里这么久，你这样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别看我这儿偏、地儿也小，来的人可多了。来了那么多人，就孙儿让我印象深刻。小齐啊，那孩子都不会笑，就算不笑吧，最可怜的还是，他的眼里，一点光都没有。现在不是有那什么，机器人，太像机器人了。我看不下去，跟他套近乎，我也是一个人，他也是一个人，我以为那种窒息的孤独感只有我这种迟暮之年的老婆子才会有，谁知道孙儿他虽然大好年华，却早已找不到可以与这个世界息息相关的证明了。没有人可以永远记住他，我死了，就真的没有了。你们挺投缘的，我看的出来孙儿的变化，他跟你在一块时真的很开心，你们得好好的。”

　　还没等处在感动中的齐令回话，许池就抱着袋子出来了，阿婆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小齐啊，以后不干大明星了也得好好工作啊。”

　　“我会的，奶奶，一定好好的。”齐令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道。齐令和阿婆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齐令去帮许池装货，两个人大包小包的和阿婆告别后就走了。阿婆看着两个人的背影，久违的，感觉到了暖意。她回去小卖铺里，翻出刷卡机，把齐令给的卡一刷，显示出的余额让她大吃一惊。大明星还是大明星啊。阿婆把卡放进暗兜，也许这笔钱以后还会机会还给他，以不同的方式。

　　许池领着齐令七拐八拐回到出租屋，齐令如释重负般把买回来的东西一扔，“还得收拾，啊，我没了。”

　　嘴上虽然抱怨，但还是实诚的和许池一块收拾起来。两个人一块事半功倍，整个出租屋都焕然一新。齐令用手背抹了把不存在的汗，心满意足的吃起烤地瓜。

　　“……你睡哪儿。”许池终于问出口。

　　“嗯……打地铺？”齐令摸着下巴说道。

　　“你跟我一块睡床吧，不是，你睡觉的时候我一般在写稿子，也不算一块睡。我，我虽然喜欢男人，但也不是那种……禽/兽不如的人。”

　　齐令听完许池“睡床邀请”，愣了一下，随即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说你很坦诚啊，以前也这样多好。”

　　被齐令的一个喜欢男人的猜测揭穿后，许池并没有矢口否认，而且大大方方承认。即使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许池就是可以坦坦荡荡的对齐令说自己喜欢男人。他骨子里，还是有大胆的地方。

　　晚饭齐令秀了一把厨艺，他说是之前参加厨艺节目特意练的。许池吃着味道也挺不错，两个人把饭菜都吃完了。

　　吃完饭齐令就在屋子里溜达消食，又是俯卧撑又是仰卧起坐的。许池则回卧室对着电脑发呆，终于才思泉涌，又继续敲敲打打。他写完一大段后起身去关了灯，回到电脑前一边写一边想，在脑海中想象那些画面，历历在目而又触不可及的画面。

　　“啪。”

　　灯开了——！

　　在黑暗中久久栖息的眼睛一下子被这强光刺痛——！

　　“谁！”许池一惊，向门口看去。齐令的手还放在灯的开关上，一脸疑惑不解。

　　“啊……”许池松懈身子说道，“对不起，我……我还以为我家就我一个人呢。”

　　一直一直，都是一个人。

　　齐令脸色又难看了起来，他心想，这分明是没有完全接受他的表现。而阿婆的话在他脑海久久回响。他脸色慢慢缓和了，叹了口气。

　　“你得开始接受，你不再是一个人了。至少现在不是。”

　　齐令说完，打了个哈欠就懒洋洋的走到床边，一个后仰倒在床上。

　　许池咬紧牙关，将自己习以为常的孤独感驱散。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一直触不及边的黑暗，被人撕开了道口子。齐令就这样带着光飞了进来，中分黑发，微卷而蓬松，脸部线条刚硬而柔和，剑眉浓密而不失雅色，双眼皮深邃，眼眸却是微淡的琥珀色。眼角略下垂后一个几不可见的上挑，不可方物。

　　高中时期齐令的锅盖头都是他人的理想，现在这个人跨过时光带来光亮，可当光亮照亮他时，许池才发现自己深陷泥潭。

　　他在一片泥泞中难以呼吸，他知道他的□□不会死，死的是他的灵魂。而面前的人没有去握紧他的手将他拽出，而是轻言细语对他说道，沉下去吧，我会接住你的。

　　自那开始，他们背道而驰。

　　许池恍惚着想完这一切的同时，把今天的更新写完了。他的精神状态已经脆弱到一触即破的地步，长期熬夜带给他的无力感让他忘乎所以，只是跪在床上，无力的瘫进被窝。

　　似乎有暖源，他于是往里凑了凑。钻进了，一个结实又温暖的火炉中。

　　火炉更加炽热，似乎还有什么硬邦邦的顶到了他。

　　他只是闭紧双眼，就这样，感受最后的温暖。

作者有话说

　　硬邦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