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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略施小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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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喏,都在这儿了。”韩琪律将一叠纸放在桌案上,问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许向北拿过那叠纸仔细看起来,道:“自有用处。”
韩琪律有些看不懂:“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还关心起他家产业来?”
许向北闻言无语,瞥他一眼,视线转回纸上,幽幽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他熟悉了?”
“那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佛曰:不可说。别多问别多说,以后你就知道了。”说着,眼里精芒一闪,脸上带起一个满意的笑容。
手中纸上,“临福大街”几个字赫然在目。
*
翌日,东升酒楼的一个包厢内,田知县正悠闲喝着茶。
难得年前抽得空闲,该忙的事项已完成得差不多,便是告官报案的人也多忙于家中事务,连带着县衙都清静了不少,这才有时间来此闲坐。
要知道,这家东升酒楼的糕点茶水最是得他心意,尤其那现做的红果梨花酥,香酥可口,清甜而不腻,配上一壶清茶简直让人回味无穷。好一阵儿不来,着实让他想得厉害。
每次来他都会坐在这个包厢里。堂堂一县之长,喜好饮食这种事他也不想传扬得人尽皆知。但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城中富户皆已有所耳闻,只是佯作不知的模样,不去打扰罢了。
却不想,这一日包厢外却是传来两人轻轻的谈话声,虽是压低了声音,却也清晰传进了田县令耳中。
一旁小厮闻声,便要出去驱赶一番,却是被田县令一个噤声动作拦下来。
原来,田县令竟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大胆刁民竟敢背后议论一县之长,我倒要听听看,尔等究竟说道些什么!
“......真是个难得的好官!”一个低沉的声音道。
田县令闻言心里暗爽不已,继而耐下性子继续听着。
“也难怪这三年里,几家大户也格外老实安分,并不如前些年那般闹腾。”另一个略带憨厚的声音附和道。
“话虽如此,却也难说。”
“哦?听安兄话里,似有他意啊?”
“这事……不说也罢,还是不知道的好。”
“这是为何?安兄便莫卖关子了,我保证,绝不往外传!难道我的人品你都信不过了?若真是有什么重要的,也好让我多多注意一些,免得犯了忌讳。”
声音里透露着显而易见的急切。
而包厢内的田县令听到与他话里的深意,更是止不住内心的焦急,恨不得窜出去掰开那个“安兄”的嘴。
里外两人完全不同的想法和目的,此刻却是有着同样的急切心情。
“那好吧,我可悄悄告诉你,你千万莫要告知别人。”“安兄”一咬牙,看在两人的交情还是说了。
“放心吧!一定的。”
田县令亦是松了口气,想了想,在一旁小厮的诧异目光中,猫手猫脚走到包厢边,竟是凑耳贴在门上偷听起来。
就听门外两人以更低的声音交谈着。
“樊家那些大户你觉得哪个是个老实的?”
“这……好似确实没有。”
“是肯定没有。他们哪里是老实不动作,只是动作在暗处,明面上见不到罢了。”
“什么?不过,这就说的通了,我还奇怪他们一向高调为何这几年却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那他们到底在私下里……”话未尽,意已达。
“你知道田县令有个姻亲大舅子吧?”
“田县令大舅子不是远在……!你莫不是说的沈姨娘娘家大哥?”声音惊讶得陡然拔高,被人嘘了几下才反应过来,压低声音不可置信道,“那就是个姨娘,哪里算得上什么正经姻亲!即便嫡夫人早已不在人世,但妾就是妾。便是普通人也不敢以妾为妻,更何况是熟知律法,行事更需谨慎的官员!”
一番义正严辞的话语,听得里间的田县令却是冷汗直流。小厮也听不清外面的动静,只觉得老爷是蹲累了,殷勤端了矮几过去,不但没讨了好,还莫名收到个“滚蛋”意味的瞪视。
“那又如何,以沈姨娘在县令大人家中的地位,沈知崇作为沈姨娘唯一的兄长,确有这个资本让人不得不高看他三分。再说了,沈知崇此人尤善钻营,有他从中牵线既让人得了利,又与知县搞好了关系,还不用闹的满城风雨,何乐而不为呢?”
“沈知崇此人竟如此厉害?”
“否则你以为为什么那么多人给他送钱送铺子,像这临福大街东道最大的两家铺面,便是樊家私下赠予他和知县大人的!能有这般得利益,左不过是看在县令大人的面子,看在与官府交好对樊家丝织、米粮行生意的益处罢了。若非如此,樊家一个新起之秀,凭什么售货渠道更宽,利润收益更多,缴纳钱税最少?”
“原是如此!我还怪道怎么沈知崇一个毫无根基,投靠妹夫而来的人,竟会在短短零三年时间做出这般家底,有这狐假虎威的本事也便说的通了。”
“可不是,若非我等与之有着交易往来,哪能知道他竟是有这样的家业呢,果然不吠的狗才真咬人呢。胆子忒大,就他那般行事,以权谋私罔顾吏律,也不怕哪天带累了田县令。”
“这谁又知道呢,说不准,他就是听田县令指示行事呢。”
“倒也十分有可能……”
“放他娘的狗屁!!狗屁!”田县令一声怒吼。
外面的人一惊,“有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闪身避走。待田县令气急败坏打开门时,外面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了。
“老爷,怎么了?”一旁的小厮一脸错愕,茫然无措问道。
却只收到一声恼羞成怒的“滚”!
隔壁包厢门后,许向北听着外面的动静,对刘叔比了个赞的手势,露出得逞的笑容。
待一路气急败坏的田县令直到回到府衙才渐渐冷静下来,毕竟是科举出身的人,脑子并不傻,回过神来,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情况的不同寻常。
粗糙又直接的方法,让他不得不怀疑其中刻意为之的可能性,但也不得不说,怀疑的种子已在他心中生根发芽。对标一些以前看到的听到的事情,那模模糊糊的线索串联起来,现在细思想来,越想越觉可疑,越想越是心惊!
不但没有打消疑虑,心底反而生起巨大的防备。
难怪他抛弃故里也要投奔于我,难怪他从两三年前一贫如洗变成如今的家业有成的模样,难怪他时常向我引荐一些莫名其妙的商贾,难怪那些大户的表现总与传闻不符,难怪总觉得他对我隐瞒了什么……
竟是在借我的势,谋他的利!
好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想了想,假借年底查验的名义,遣人将城中商铺文书送了来,找到临福大街的册子,果然看到两家原是樊家的店铺,被过户到了沈知崇名下!
这可有本老爷的一份!
不但让我担风险,还瞒下他人给我钱财铺面,真是好大的胆子!
田县令怒火中烧,可或许连他自己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害他担风险而愤怒,还是因为被扣下的财物而恼恨。他没有任何证据,甚至不能当面质问于他。不由得更是郁闷,对沈知崇的不满也愈加积聚。
连向来得宠的沈姨娘都莫名其妙吃了几顿排头,整个府衙上下人人自危,可没人敢问,也不知到底是谁人敢惹了老爷不快。
闹得众人过年也过得格外不痛快。
趁着过年,似有所觉的沈知崇将沈姨娘请到书房密谈了好久。才将人送走,便从香案台后的青砖后取出一个小巧的盒子,细细检查起来。
殊不知一双偷窥的眼睛,正透过屋顶的瓦隙将这一切收进眼底。
*
不管再忙碌,到了年三十这一天,所有人也都放下负担与心烦,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享受当下的团圆时光。
而许久未见的范闻宇也带着庞三从苏州赶了回来,就好像他只是个外出的游子,到了节日便回到久候他的家人身边。一边是理所当然地回家,一边是神情自若地欢迎。
六人相聚在一起,聊天、玩笑、包饺子、放鞭炮......这是一个从未有过的热闹年。
而跨年的深夜里,刘叔还不忘扮演了一回勤劳的圣诞老人,为田县令送去一份巨大的“惊喜”。
翌日一早,田县令便看到了他的新年礼物——
一张薄薄的纸正静静躺在他的书桌上。
正是这张纸,击碎了他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好心情。
“沈知婳!”
沈姨娘听得召唤匆匆赶来,便见到一地的狼藉。
面对暴怒的田县令她却并不惊慌,眼里平静如水,一张柔媚的脸却带上一丝怯怯的笑容:“老爷......”
“别叫我老爷!我看你嘴上敬着,心里却怕只当我是个傻子!”田县令一张脸气得涨红,喘着粗气斥道。
沈姨娘闻言神情哀怨,眼里也盈起一缕水汽:“老爷,我待你的心意,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吗?便是要我做妾我也做了,不能继任正室我也认了,随你远赴偏远各地上任我也忍了,为何,为何还要说这样的话,这般堵我的心呐......”
若是平时,听得这一番话,田县令恐怕早已心疼得直呼“乖啊,亲啊”的了,可这回儿,沈姨娘的话不但没有浇灭他的火气,反而引得他越发愤怒。
“哗啦”一声,书桌上的摆件被悉数扫落在地,吓得沈姨娘一个哆嗦。
“啪!”一张纸被摔在沈姨娘面前。
“看看吧!你的身契!”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略施小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