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拦路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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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若谁能在年末岁考中取得第一名，则可以转入应试班。望尔等刻苦勤学，把握这难能可贵的机会。”
荀夫子说完便离开了教室，但他的话却一下子激起了堂下学子们的热烈讨论。要知道，小学班的主要学习目的是启蒙，平日的授课主要围绕识字与诵读上，考试的内容也左不过帖经和墨义。即使先生偶尔会简单解释一下文章的含义，但却从未教人如何理题作文，比不得应试班的难度与全面性。
而在小学班里学习的学子，大多也没有机会真正走上科考之路，更多的家长也只期望让他们识个字，能通晓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罢了。
但虽然清楚知晓自己的情况，但少年人的好胜之心却是让不少人兴奋起来。如果我考进了应试班，是不是也有机会通过科考出人头地？就算知道夫子的话，是说给沈鹿和许向北的又怎么样，如果我超过他们拿到第一，那么夫子也只能选择我！
一时间小学班的氛围悄然改变，往日放学瞬间变空的教室，今天却留下了不少人，都捧着手里的书静静看着。
当然也有几个像韩琪律这般，一下课就咋咋唬唬跑出去的，更多的学生虽然自知没有转班可能性，但也迫于四周突然出现的学习压力，默默留了下来——即便只是留下来睡觉，也觉得自己比平时更用功了。
所以，当许向北这个话题中心人物兀自起身，收拾书箱准备离席的动作才显得那么突兀。
看书的睡觉的都被他的动静吸引，眼里明晃晃挂着疑问：他就这样走了？他不应该更用功一些？像别人沈鹿这般？
但显然有人比他们更看不惯许向北收东西离开的动作。只见他刚走没两步，便被人拦了下来。
来的这个出头鸟，名叫谢明，是个小富户之子，以往仗着家里有些银钱没少整治小学班里的农家学子。上次月考许向北考了第一，他自己却被夫子点名批评，让他尤为不快。沈鹿原本考第一也就算了，谁让他是田县令妻子沈氏娘家堂侄子，许向北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踩他一脚。还不知道凭的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考了次第一，就真以为是个人物了，还敢奢想着转班科举？
看着身量不足自己胸口的小子，他心里冷哼一声：今天就要教他重新做人！
许向北皱起眉头，抬头看着来者，眼里带上些许疑惑。
“许向北，你说说，这没本事的人，怎么就没点自知之明。既不努力，还想贪图一下自己不应得的东西，真是让人无法理解。”谢明一段话说的意有所指，周围的人闻言都纷纷着望了过来，一双双看好戏的眼里挂满了幸灾乐祸。
许向北习惯了独来独往，实在参与不进小孩子童言稚语的对话，更不愿腆着脸加入眼前谢明和沈鹿这样的小群体中。随心所欲惯了的他，不知不觉竟成了小学班里的独行侠，直到和韩琪律不打不相识前，确实没有一个能称得上交好的同窗。
若平日里没有矛盾时也就罢了，一旦出现点问题，连一个帮着说话的人都没有。谢明也就是仗着这一点，才敢在学堂里这般毫无顾忌地说话。
在他想来，像许向北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最是稚嫩，最好一次臊得他无地自容，自动退学，省得碍眼！
谁知，许向北听罢，脸上不见丝毫羞窘的神色，只偏了偏头，微微眯眼打量眼前的人。
“敢为这位同窗怎么称呼？”你谁啊？
“你不认识我！？”谢明显然没想到眼前人竟然会这样问。自己知道他是谁，对方却叫不出自己的名字，就好似自己低他一等。这样的认知让谢明顿时大感恼怒与慌张。
许向北才不管他怎么想，老神在在补了一句：“为什么我就一定要认识你？”
你有优秀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吗？
旁边偷着围观的众人听懂的没听懂的都低笑私语起来，也是没想到许向北竟这样的胆大敢说，顿时对他有点好奇起来。
谢明被他带了节奏也浑然不知，自顾自吹嘘了自己一番，意图从财力到武力唬住这小子。殊不知，这样的吹嘘看在周围人眼里却变了味道，学堂里不比学业比拼这些算什么，即便心里也对许向北的成绩心存疑惑，但也对谢明的这般言行升起了一丝不满。
许向北却是看都懒得多看这个谢明一眼，不发一语，抬脚迈开他便要往前走。
但许向北的动作在谢明看来，就是不敢直视自己，是退缩了，看他埋着头闷声往前走，心里那叫一个得意。
又快走两步，与同伴周同一起挡在了许向北身前。
谢明与周同两人已经足有十二岁了，个子身量远远超过年仅八岁的许向北。在周围的人看来，他俩挡在许向北面前那就像是一堵墙，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许向北却像是没看到这堵墙似的，脚步不停就要继续往前走。
谢明什么时候收过这般无视，这个小子竟敢当我不存在！抬头对上不远处沈鹿的视线，心中一横，猛地抓住许向北肩头，势必要将这小个子制住。
旁边的围观的学子见状不禁皱了皱眉头，谢明的粗莽他们是知道的，不禁又为许向北担心起来。
却不想，让他们见到了意料之外的场面！
许向北脚步不停，毫无一丝阻顿地继续向前！
推着许向北的那只手却连带手的主人一退再退！
目瞪口呆！
连谢明和他的同伴周同也都震惊了！“快来！”谢明喊一声，周同也加入挡人的队伍。
众人哗然，震惊看着倒退的人从一人变成了两人！
嚯！大力士！一双双睁大的眼睛看着许向北不及谢明胸口的身高，震惊佩服掩都掩不住！
周围人的诧异目光简直要将谢明两人的脸皮灼烧穿了，谁能想到他们两个十二三岁的竟然拦不住一个八岁的娃娃。
丢脸！
太丢脸！
许向北走了两步觉得没意思，顿住脚步看向两人：“你们到底想干嘛？”
单手书箱带子，又将它挂在肩上。想到学院外还有人等着自己，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不耐。
终于意识到自己碰上个硬茬子，谢明的脸也已经丢出去了。慌张看了沈鹿两眼，却只看到了背过身的人影，心里更是没了底气。听得许向北这般问话，难堪中心里的讽刺脱口而出：“你！你一个作弊考第一的人到底有什么可嚣张的！”
“作弊？”
“嚣张？”
许向北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这些人到底在闹哪样。
小学班考的内容通常就是近期学过的，方式也不外乎帖经和墨义，只要背下课文和释义就不会错。但是卷面与字迹也是先生排名的重要因素，许向北练字时间尚短且手腕控制力不够，写的字不比沈鹿等人的几年的练习，所以之前排名一直算不上前列。
但这次考试，部分考题超出了原本的授课内容，也是夫子为了考验学生自学能力和广度，让许向北从中脱颖而出，再加上近期手臂控制力日趋提高，便被夫子评为第一。
许向北环顾四周，发现围观者的虽然目光闪躲，却依旧忍不住朝他望来，想来是抱持着同样的看法。
“你们说我作弊可是有亲眼所见？你们说我嚣张可有听过我口出狂言？若都没有，敢问谢兄如何得出我作弊、嚣张的结论呢？
“夫子曾教我们《论语》有言：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为何你们却要反其道而行之，不讲事实，凭空猜测，死板专断，自以为是。
“就因为我年纪小、落后过，就不能奋发图强，知耻而后勇嘛？我一直以‘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提醒自己，要一直这般要求自己，希望你们也能以此为标准自省己身，不要辜负夫子的期望与教导。”
看着许向北小小的个头却严肃着一张脸这般说着，那种小孩冒充大人的滑稽却没有任何人觉得好笑。
他的话就像是一巴掌，狠狠打在谢明脸上，打在沈鹿脸上，打在围观众人脸上。
他们的心思正如许向北所说，因为他年纪小，因为他原来不如自己，所以他落后是理所当然的。而无法接受被许向北赶超的自己，却在他一句句话语里戳破了伪装，暴露在阳光底下。那种羞耻让他们难堪，也让一部分人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许向北看着陷入沉思的众人不再说话，提起书箱走了出去。
许向北不想惹事，但事情找到头上也从不畏惧。但以一人对抗所有人的敌意？
那种滋味没人想体会，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倒不如趁此机会，一步到位，当着大家的面把话说清楚。
而他不知道的是，有人的确出手了。他所遭受的这场税收变故，正是源自于学堂，源自于敌意，源自于他人利益的考量！
这样一来，还要谢谢谢明同学，他这一出头，倒是让许向北彻底明白了周围人的心结所在，以便他对症下药彻底解决问题。
要知道比起解决问题，有时，发现问题反而更难！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拦路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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