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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叙世(八) ...

  •   叙世(八)
      此时江安市局大会议室里,会议室那张枣红色的木质长圆桌上,摆着各种小零食,水果、周黑鸭和饮料,靠角落的位置上不知道是谁,还放了盒还冒着热气的饺子。这场景,搭配上会议室墙上贴着伟人照片,和一条条警示宣传语,竟然毫不违和还莫名透着一股子烟火气。
      邬云华从零食堆里面随便拿了一包锅巴,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上,等着陈伟方在白板上梳理完新案件的案件信息之后,才道:“都说说吧。”
      跟邬云华久了的人,都知道在会上发言基本都是枪打出头鸟,一个个都没言语,邬云华见状拍拍桌子道:“一个个平常小嘴叭叭的,到会上学的沉默寡言了?常景呢?”
      常景正埋头在末尾吃饺子,突然被点名,他慢慢探出头道:“邬队,三十年前那案子发生的时候,我还没出生?我估计那时候许琅朗爹妈都没认识呢?我们对老案真的不熟,不然陈队先给讲讲,我们结合新案的情况,再分析?”
      陈伟方一听常景这话,都没等邬云华吩咐,自己就道:“都听好了,我就说这一遍。三十年前江安市城区,也就是现在的江安大学附近,从1990年九月初开始至次年二月,五个月时间,共有四名女生在学校附近遭人绑架且杀害,案件最长间隔两个月,最短间隔三天,其中两名可以确定身份的死者,都是江安大学的学生,还有一名身份至今无法确认,而第四名死者,不是学生,而是当时被派去调查江大裸尸案的女警员。这案子当时轰动一时,公安系统三级联合办案,就在最后一个女警察被杀的三个月后,嫌疑人陈广发投案自首。陈广发犯案时年龄四十五岁,案发前后时段,他是江安大学图书馆重建工程工程队的一名普通的建筑工人。据陈广发交代,他犯的第一起案子是临时起意,晚上下班独自回宿舍的路上,他遇见第一名死者方蕊。当时时间已经很晚,方蕊为了出国,一直在图书馆学习,直至图书馆关门才回宿舍。陈广发见她身边没人,调戏了对方两句,没想到对方要报警,他担心丢掉工作,就把女孩拉到了学校的小树林里,原本只是想威胁女孩,没想到错手将女孩杀死,为了毁尸灭迹,陈广发一不做二不休,将死者毁容之后,用工地的小推车推出了学校,连夜将尸体遗弃在了其居住地,也就是现在的南门市场附近的稻田中。因为尸体迟迟没有被发现,陈广发色胆再起,于当年十一月底,再次以同样的方式绑架杀害了第二名死者程之晔,之后便是当年的春节,陈广发因此回到老家过年,在此期间并没犯案,隔年二月,他回到学校时,学校还没开学,但是已经有学生返校学习,其中不乏外校女孩来本校借宿,陈广发在当年二月底,发现被害人一直在旧图书馆外徘徊,主动上前和被害人搭讪,并表示可以带女孩前往图书馆新的办公地,陈广发当时本想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动手,却因为遇见工友所以临时取消计划。陈广发二次遇见女孩,女孩因为宿舍灯坏掉,她又不是本校生,想到陈广发,所以来工地找陈广发帮忙,陈广发在前往女生宿舍帮忙修灯,被女孩送下楼时,提及上次女孩说到的一本书,他问了图书馆的管理员,对方放他拿了一本,就在宿舍,要女孩和他去拿,女孩当时已经完全信任陈广发,却没想到会在沿途路上被陈广发拉到小树林中残忍杀害,因为女孩是校外生,所以直至三十年前案件办结,此人身份仍旧没有被确定。由于第三次抛尸,陈广发在抛尸过程中意外跌入一个水坑中,导致他的小推车被路人偷走,警方在一起盗窃案中发现这辆车,因为车上的血迹,以及车下印有的江安大学的标志,警方怀疑此推车与江安大学的三起失踪案有关系,经过对盗窃者的盘问,警方确定了抛尸现场大概的方位,并从方圆一公顷的稻田中陆续找到三名被害者的尸体。”
      “那第四名呢?是什么时候被杀的,尸体又是怎么被发现的。”
      “第四名死者宁小雨是当时调查此案的东陵县派出所的民警,宁小雨是在案件调查中,因为独自接触凶手时,发现凶手杀人的证据,在离开凶手的居住地时,被凶手由后用榔头锤击致死,凶手依照处理前三具尸体的方法,处理了宁小雨的尸体,但是和前三具尸体不同,宁小雨在死前并未遭受过猥亵。根据当年的调查,陈广发属于单人作案,没有团伙,没有其他参与者。而且他本人也对所犯下的罪,供认不讳,虽然中途他也曾翻供,强调人不是他杀的,但是警方觉得他如此做,完全是因为他觉得量刑过重,才胡说八道,所以并没采纳调查,当年六月,陈广发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并于当年十二月被执行死刑,这就是三十年前江大裸尸案大概的情况。”
      万有良道:“陈哥,三十年前是哪儿的人办的案子,还有没有老前辈在任,能不能来配合调查?还有,这个陈广发为什么能这么肆无忌惮的作案,他就没点估计吗?他有没有亲戚朋友,家人又或者孩子?”
      “陈广发档案里显示他早年曾结过婚,和前妻离婚之后,外出打工,和前妻育有一女,但是离婚之后女儿就跟了前妻,改名换姓,当年就没查清楚他孩子在哪里,估计现在更查不清楚了。至于你说的当年参与案件调查的前辈是……”
      陈伟方突然拉长音,看向了刚进会议室的张敬斋。
      按理说事情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陈伟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他却突然来了欲言又止这么一出,邬云华道:“是谁啊。”
      陈伟方看着自己手里档案上那些名字,示意坐在他对面的张敬斋:“张局,不然您来?”
      老张比起陈伟方可是淡定多了,他摆了摆手道:“你来吧。”
      “那我真说了?”
      老张点头,陈伟方这才道:“当时主办这案子的有五位警察,一位就是现在在坐的张局,第二位就是咱们陆局,第三位说出来大家也熟悉,江安警校现任校长莫俊宏。”
      许琅朗正在下面抠指甲,一听莫俊宏,她从小角落探出头,道:“陈哥?你说的是我知道的那个莫俊宏,我们学校那校长?”
      陈伟方点头,许琅朗直呼:“惹不起,惹不起。”
      常景听到大佬的名字也十分八卦道:“那还有两个呢?”
      “还一个是宁江涛宁副厅。”
      这回就连邬云华都有些吃惊,他道:“真的假的?”
      陈伟方道:“我骗你们干嘛?宁副厅当时还在市局,主管这案子。而江大裸尸案,最后一个死者宁小雨,也正是他女儿。”
      “还有个呢,还有一个是谁?”
      副厅长都出来了,邬云华觉得自己从陈伟方嘴里听到谁的名字,他都不觉得震惊了。可是没等陈伟方再说,张敬斋突然开口道:“另一个,已经牺牲了,而且和这案子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我在这儿也听了半天了,说的都是那些陈年老黄历,有没有点新鲜的?”
      张敬斋声音浑厚,尾音极重,会议室的小将们仿佛闻了虎啸声,胆小的直接抖了三抖。
      邬云华莫名被喷,当着一帮下属的面,又不敢公然违逆犯上道:“对对,说点新鲜的吧。谁先来,法医。”
      梁浅打了一晚上酱油,终于到她发挥了。她示意小助理苏小棠准备好之后,开始对照幻灯片介绍起了尸体情况:“死者女性,年龄二十八岁到三十岁之间。根据尸体情况看,从事不良职业的可能性极大,被杀之前应该被关了几天,虽然身体内的五脏已经不在了,但是现存的小肠部分也没有任何食物残留。死前呈现极度脱水状态。而死者并非是死后当即被解刨,而是解刨和死亡时间最少相隔二十四小时以上,死者的致命伤初步可以确定为脑后月牙形的锤击伤,伤口导致死者头骨骨折,造成脑内大出血。而死者面部五官,也是在死者死亡,最少二十四小时进行锤击损毁的,手段有些残忍,我就不放照片了。”
      梁浅这边说着,常景那边把刚还吃的香喷喷的饺子推着离开自己半米远,想到白天那尸体,他嗓子眼还有种说不出的恶心的感觉,他努力忍着,才没让自己看到荧幕上的幻灯片的时候,直接给吐出来。
      “死者有抽烟的习惯,所有右手中指和食指指节处有长期吸烟留下的印记。而这张是这是死者双手腕部的照片,可以看出死者被捆绑了至少两天以上,虽然死者手部被捆绑的痕迹和现在死者被发现的时候捆着死者的绳子的纹理相同,但是死者的伤口磨损极为严重,绳子却相对干净,死者是在被杀被抛尸之后,被凶手重新捆绑之后,打上了别有寓意的盘长结。死者面部被毁,五官没有重建的可能,指纹也在死后被凶手用硝酸处理掉了,可以说这具尸体留在这里,和没留基本差不多,因为根本就没有可用的信息。”
      “DNA结果呢?出来了吗?”
      梁浅道:“出来了,但是没核对上,咱们Y库是16年才建立起来的,库里没找到和死者DNA数据有相似的直系亲属。目前正在联系全国数据库,看能否核对上。”
      “还有别的发现吗?”
      “还有就是尸体上有很多死后形成的伤痕,都出现在背部、手臂外侧,尤其是腿部居多,这些痕迹都是在死者被杀之后,被解刨之前出现的,依照痕迹出现的顺序,应该是尸体在被搬运的过程中造成的,但是死者腿部没有拖拉的痕迹,如果是单人搬运的话,一般会采用背、抱、扛三种姿势居多。或多或少都会在尸体正面、背面造成不同的伤痕,但是这具尸体的伤痕却相对集中,都是在死者的背部,所以更像是两人协作搬运的尸体,由于力量有限,所以一人负责上身,一人负责下身,并且在搬运过程中,数次将尸体摔落,所以才会形成尸体背后的磕碰痕迹。”
      邬云华摸了摸下巴,有些不想面对地道:“两个人?”
      梁浅点头道:“目前看是这样的。”
      梁浅说完,没等邬云华再问,一直在一旁,都快被当成空气的季寻道:“死者死后出现在尸体上的痕迹,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
      众人随着季寻的声音,扭头看向他,梁浅想了想道:“痕迹都很正常,不过有一点,我觉的很奇怪。”
      “哪里?”
      梁浅重新操纵幻灯片,将被拍下的死者的尸体的细节,投放到屏幕上,她用红外线灯指着死者手臂内侧一大块淤青道:“死者手臂内侧有淤青,但是形成的面积很小,正常人搬运尸体的时候会用双手手腕、或者手肘勾住死者的腋下,以固定死者的身体,但是依现在这具尸体看,显然尸体在搬运过程中,是被人紧紧抓住大臂外侧进行运输的。死者脚腕处的淤青,也是这种情况。”
      邬云华虽然在某些事情上粗糙,但是对于案子的细节把控还是很到位的,道:“不是正常人?那是什么人?”
      “要么是未成年人,要么大概率是一个没有正常行为能力的成年人。当然这只是我的分析,真实情况如何,还得你们去查。还有一点就是死者身上污渍有一些灰渍残留,并不属于案发现场,而且死者被杀之后,尸体被清理过,不像是用清水擦拭的,依照水的污染度,应该是雨水。法医这边,目前只有这些线索。”
      “技术这边呢?”
      邬云华看向站在窗边吞云吐雾的刑侦技术科副科长老王,老王示意手下将幻灯变调好,匆匆把手里那根烟又猛吸了几口之后,才不舍的将烟放在窗前,自己回到大屏幕前,指着幻灯片上的内容,做起了介绍。
      “这几张都是现场照片,死者被发现的时候全身赤裸,身上没有发现任何衣物,躯干上也并无纹身等能证明其身份的明显标志,死者有耳洞,经过化验死前应该佩戴的是纯金饰品,死者左手腕和右手指食指和无名指都有常年佩戴表和戒指留下的痕迹,但是在现场却没有发现相关首饰,不排除在被杀时被盗的可能性。死者尸体严重被毁,身上没有任何衣物证据。捆绑死者的绳子经过鉴定属于一种建筑工地常用的呢绒绳,这种绳子极易买到,通过绳子排查凶手,比较难。包裹尸体的的黑色垃圾袋,也是常见的品牌,我看了一下,咱们局用的也是这种垃圾袋。”
      按照老王这口气,现场就没发现一点有用的,邬云华这边刚要开口问点什么,就听老王话音一转道:“不过我们在捆绑死者的绳子里发现了一小段被无意卷进去的线头,就是这个。”
      老王重新切换了一张照片,一个细小的线头被摆在了白色的背景板上:“经检测这段线头上含有聚氯乙烯、树脂、增塑剂以及抗老化剂,初步可以确定出自于一种PVC涂料布,这种布因为不易燃性、高强度、耐气侯变化性以及优良的几何稳定性而且还具有防水、防霉、耐磨、耐用、耐寒、耐老化、等天性机能,这种PVC的涂料布还是立式机生产的,生产工艺和成本相比普通的PVC涂料布稍贵一些。”
      “这种布一般都用在哪里?”
      “日常我们看到的那种简易防水帐篷,也有一些私人家做防水的时候会用到这种布,但是这种布造价高,所以私人用的比较少,一般都是工厂大批量进货。我们查了一下,江安一共七八个销售点,分别询问了店主,一般都是十米起卖。”
      老王说完要坐下,邬云华道:“监控呢?监控有什么线索没有?”
      老王听邬云华提监控直接叹了一口气,他道:“你可别提那监控了。那两天晚上都是大到暴雨,村子里那些摄像头,天气好的时候狗都拍不清楚,何况大雨天拍人呢?你看我们全组这眼睛一个画面一个画面的看,看的都快瞎了,什么都没发现。所以就别把希望放在监控上了,要是寄托在监控上,还不如寄托在这上。”
      幻灯片再次被切换,照片上是三张拼在一起的照片,老王道:“这是我们在现场五米左右的地方发现的一小片剐蹭,这张是石墙上留下了少量布纤维,经鉴定与线头属于同一材质,石墙边还有一小段像是行李箱轮子留下的印记,经过比对纤维和轮印,基本可以确定是属于这个品牌的行李箱。”
      老王用红外线在第三张行李箱的照片上画了个圈道:“这牌子的行李箱走的是低端市场,只有这么一个型号,我们测试过可以装下和死者体型体重相仿的成年女性,虽然印记和线索都指向尸体和行李箱起码应该在同一地点出现过,但是现场却没发现行李箱。很有可能凶手将尸体放到下水道之后,把行李箱带,另作处理了。”
      许琅朗有些不解道:“为什么不把行李箱和尸体一起处理?还把尸体拿出来,把箱子带走,这又不是丢衣服呢?”
      老王一听这话,半开玩笑道:“要么是舍不得,所以把行李箱拿回去继续用,要么是行李箱会泄露他的身份,所以他带去别处处理了。来开会之前,我让人联系了东陵区派出所,他们让下面的人做了排查,目前还没找被遗弃又或者损毁的相似的行李箱。这就是技术这边目前掌控的所有线索。”
      老王说完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他刚猫腰要回墙边继续他的抽烟大计,就听一直在角落里写写画画的季寻道:“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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