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灰》白墨苏

73、浮世（九）

　　浮世（九）
　　乔垣的早餐很丰盛，丰盛到他以为季寻还在因为昨天的事情不高兴，所以要把他送走，所以季寻难得父爱泛滥准备的一桌早点，乔垣却吃得委屈巴巴，还是季寻离开家之前和他说：“晚上回来的时候记得喂猪。”
　　“嗯？”
　　季寻在客厅想了一夜事情，原本早上想睡一会儿，最后一会儿也没睡成的季寻顶着黑眼圈道：“昨天我们都忘了喂猪了，它一大早就去拱我房门，扯着我的裤脚让我起来喂它。我今晚应该也不会太早回来，所以为了我能睡个好觉，一定得把猪喂了，不然我就只能吃了……”
　　乔垣不等季寻说完就道：“我来喂。”
　　季寻满意点头，离开的时候，又看了院子里的猪一眼，当时买下这只猪的时候，小猪只有两斤重，这才过了一个多月，眼看着大了一圈。明年过年的时候杀，应该正好吧。猪似乎感觉到了来自人类的危险，一直在院子里拱草完的它，在季寻看它的时候，也抬起头看向了季寻，还没有黄豆大的小眼镜，格外有神，季寻和它对视的时候，甚至在一只猪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屑，它仿佛是在用过眼神，对着只想把它养大吃掉的人类说：“你瞅啥。”
　　季寻被那眼神看的，觉得“瞅你咋地”那四个字都到了嘴边了，还好他忍住了，不然让个孩子看到他跟一只猪叫板，他不会因为乔垣生气而把乔垣送走，倒是很可能因为太丢脸而把乔垣送走。
　　季寻离开家的时候，顾意的车已经停在了门口，忙一夜的顾意回到住处之后，换了一件衣服，就匆匆来了季寻这里，顾意听到季寻上车还在嘱咐乔垣喂猪的事情，道：“还是决定叫猪了？”
　　季寻当时把猪带回来，乔垣原本很嫌弃，但是季寻经常不在，家里只有猪陪着乔垣，久而久之，乔垣对猪有了一些感情，还想给猪起名佩奇，但是季寻却没同意，因为他的意识里，猪是养来吃的，起了名字的话，等到要杀的时候，怎么办，告诉乔垣，要把佩奇杀了吃肉吗？所以季寻坚持，猪就是猪。
　　季寻点了点头，道：“邬云华早上来电话，说在网吧有人报案，怀疑和南京路的事情有关系，让我们直接过去？”
　　顾意早上离开泰河茶馆的时候，就接到消息，南京街的案子，又出现了新的转折，早上有人在距离南京街不远的一家网吧，发现了两瓶血，现在检验结果还没出，但是现场检测是人血，和南京路烂尾楼里面的血是否属于一个人，还不得而知。
　　“对，直接过去，他在那里等着呢。”
　　黑色的奥迪很快就融进了江安早高峰的车流里，顾意车里的气氛和邬云华车里的气氛完全不同，前者不喜欢热闹，所以车里通常除了说话的声音，再没一点杂音了，但是邬云华的车则不然，往常这时候，要么早间女主播的声音，要么歌声，这时候已经响想起来了。所以季寻和邬云华在一起的时候，还会稍显轻松一点。
　　这个早上，车里没声音，季寻和顾意都是熬了一夜，两人谁都没说话，直至车在不久之后停在了出事的网吧门口。
　　网吧门外已经拉上了警戒带，但是却拦不住来围观的路人，季寻和顾意走进现场的时候，还有围观群众喊着：“他们凭什么进去。”
　　一早上赶来现场维持秩序的常景回头，见喊话的是个中年男人，他道：“他们是警察，您是吗？您要想进来也行，您进去现场看看，我拘留您十五天，您自己选。”
　　中年男人被常景怼的面红耳赤，扬言要投诉常景，常景是谁，本来就是那种不努力就要回家继承一万家产的人设，所以鸟都没鸟那中年男人，转头跟着季寻和顾意一起上了楼。
　　那家网吧，开在距离南京路三百多米远的水源路上，网吧连名字都没有，营业执照倒是办了，但是写的是电脑维修。季寻和顾意踩着昏暗的楼梯走上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有一百多平的无遮挡的大开间，开间从里到外，摆了七八十台电脑。显然是因为出了事情，此时有的电脑还亮着，但是电脑前面却已经没人了，而网吧的工作人员，则正在接受警察的问询。
　　似乎是店长的男人，听到邬云华问网吧怎么会出现血，店长委屈至极地道：“那客人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登记、监控，这两天都谁来过这家网吧，有记录没有。”
　　店长道：“警察同志，别说登记了，我这网吧证件都不看，要是又登记，又监控的，谁还来我这儿啊。”
　　“听你这口气，你是不是觉得你还挺有道理的。”
　　“真没有。但是我是真不知道那血是哪儿来的。”
　　季寻见邬云华正在问话，没有上前，他深吸一口气，网吧因为不通风，所以味道十分的复杂，汗味、泡面味、鞋子的味道以及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浓浓的血气。
　　顾意是看着季寻深吸两口气之后，向着网吧的一个单间走去的，顾意跟着他一起走了过去。
　　“我……真……不知道。”
　　发出血气的房间里，一个高大粗壮的男孩正坐在沙发上，他的半张脸和胸前都是血，如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凡是见到这一幕的人都会以为那些血就是男孩的，而不是别人的。但是事实恰恰相反，邬云华、顾意和他出现在这里，恰恰是因为那血不是他的。
　　坐在男孩对面但是跟着邬云华一起来的刘南渡和许琅朗，原本许琅朗是被安排问网吧女网管话的，但是这个浑身是血的男孩听带头的那位姓邬的警官说，让两个男警员把他带到单间去问话。男孩当时就慌了，脑子里直接脑补出了一部警匪电影，担心自己被带进单间打一顿，男孩在离开现场之前，一把抓住了许琅朗的袖口，一个站着比邬云华还高，得有一百八上下，看上去还有点少年老成的男孩子，操着哭腔道：“姐姐，你来问我行吗？”
　　邬云华带队来到现场，就看到了这男孩，当即就问了这男孩几句话，然而孩子知道自己喝的可能是人血之后，整个人就没说过一句话，而叫许琅朗姐姐那句，是他在警察来了现场之后说的第一句话。许琅朗看了一眼邬云华，邬云华点头，这才又了她陪着刘南渡问话的场景。
　　许琅朗被男孩钦点，不觉对男孩多了几分同情心，她将拿进房间的水推给男孩道：“你别着急，要是我们问你的你不知道的话，你就从头复述一遍，你是怎么拿到那瓶血的？又怎么差点喝了呢？”
　　男孩听到许琅朗说喝血，胃里又是一阵翻腾，他拿过一旁的垃圾桶，干呕几口，之后才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从我包里拿出来的时候，以为那就是我买的可乐，我打开的时候，瓶盖还是紧的。我就打开喝了。”
　　刘南渡打断男孩道：“喝之前你也没发现不对？”
　　“我当时在打游戏，马上就要赢了，想着赶紧喝一口，我灌进去的时候都没觉得有什么，咽进去才觉得口感不对，我当时就吐出来了，喷了一屏幕，我才看清好像是血，我的当时吓得就从包间往外跑，回头时候踩在地上，还把那瓶子弄翻了，我好不容易爬起来，跑到前台。当时前台的光很亮，两个也来包夜的看见我浑身是血，就喊杀人了。我当时还解释不是，但是没人信，我就要老板报警，但是老板怕店被端了，还要我不要报警，他跟着我去看看。但是好像听到有人说杀人了，网吧里就有人报警了。”
　　男孩子一股脑的说完，中途除了犯恶心，停顿过一次之外，所有的话基本是一气呵成，所以作伪证的几率不大。季寻正想着，屋里的许琅朗又道：“你的可乐是在哪里买的，你一直都带着吗？”
　　“就楼下小超市，网吧买水太贵了，我每次来都会在楼下小超市买点零食上来，然后在这儿就是包夜。”
　　刘南渡看了看男孩的身份证已经过了十八岁，他道：“你年纪也到了，怎么不去正规网吧。”
　　男孩随着刘南渡的问话，抬起了头，他看了看一旁的许琅朗，又把头低了下去，道：“便宜。”
　　随着男孩的回答，那场面多少有些尴尬，还是难得露出情商高那一面的许琅朗道：“你玩的游戏是吃鸡？我也喜欢玩这个。”
　　“真的，你几级啊。”
　　“荣耀皇冠吧，具体我也忘了，好久不玩了。”
　　“我还不到星钻，警察姐姐，以后能一起打吗？”
　　“那得等这案子结束，确定你跟这案子没关系了之后。”
　　许琅朗再次提起案子，男孩道：“我真的和这案子没关系，也不知道那东西是怎么到我包里的。”
　　男孩说着，就听有推门的声音响起，随着声音抬起头，就听刚走进屋子里的季寻道：“那有什么奇怪的人，接近过你的坐位吗？”
　　男孩随着季寻的话，想了想包夜的过程中，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没有。”
　　“你确定什么都没有？那你身边的坐位有人吗？”
　　“是我来到时候吗？”
　　季寻点头，男孩道：“有人，我还问他今天网速快不快，这网吧因为是黑网吧，偶尔会限流，我想着要是不快的话，就不玩了，他说还行，还当着我的面打了一把，对了他玩的也是吃鸡。”
　　“那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两点多吧，应该是那时候，不过我也不确定，我打完一局，要上厕所的时候，看到隔壁的电脑已经关了，也没看见人。”
　　季寻随着男孩的话道：“所以你离开过坐位。”
　　“没有，我本来是要去厕所，但是厕所有人，我这边队友又叫我，我就又回来了，后来一直打游戏，就忘了去了，所以我真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的人，跟我接触过的，除了楼下小超市的老板，我也就跟隔壁说过话了。”
　　季寻从刚刚就已经确定这男孩没说谎，他没再问别的，顾意则拿出手机将早已准备好的照片递给男孩辨认：“你见过这人吗？在你隔壁打游戏的是他吗？”
　　男孩仔细看了看顾意手机里失踪男孩向泱的照片摇了摇头道：“不是。”
　　顾意将照片换到下一张道：“这个呢？”
　　这一次顾意给男孩看的是昨天出现在现场的韩斌的照片。
　　男孩仔细看着那张照片，突然皱起眉头道：“好像……也不是。”
　　“好，谢谢你的配合。”
　　顾意说完，将手机收回口袋里，正要和季寻离开的时候，男孩突然又道：“不过我好像和后来那个人见过。”
　　季寻和顾意随着男孩的话回过头，问完油滑老板的邬云华也走了过来，听到男孩说见过谁，邬云华还没开口，顾意就道：“在哪儿？”
　　“就是这楼下，我拐上楼的时候，他正下来，可能是先看到我胖了，所以他把身体侧到墙边了，让我先过去了，对对对，就是他。是他在我包里放的血吗？可是我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啊。”
　　韩斌作为协警不仅出现在了南京路的现场，失踪这家里，以及出现失踪者血液的网吧，如果血不是韩斌放的，而且他在男孩来的时候，就已经离开网吧了，那么整件事情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韩斌是来网吧见另一个知情者的，而失踪者的血，也是由那人放在那男孩包里的，可是这个人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