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之遥》花庶

26、对仪式无感

　　凛冬已至，草木凋零，天凝地闭，万物蛰伏。

　　除夕前几天正好是情人节，又正好是个星期六，曹永昶忙着店里的生意，没时间陪赵子荔过节，就许诺当天所有花费他报销。
　　有这等好事，赵子荔怎么可能不叫沐思棠！？

　　大约从除夕前半个月开始，沐思棠的同事们陆陆续续或休假或调休，纷纷回家为过年做准备。整个冬天单位没什么业务，临近春节，工作纪律愈加散漫，即便是领导，也免不了采买年货打扫卫生、探亲访友度假旅游，所以默认办公室里象征性的留个人就行。
　　通常情况下沐思棠都会主动留在办公室里，与其回家被爸妈拉着干家务，不如在单位喝茶抠手机。

　　周六没人陪沐思棠过情人节，眼看一场劳动不可避免，及时雨赵子荔发来微信，约她共度佳节。
　　在爸妈发出干活指令前，沐思棠迅速翻下床洗漱穿衣，接着死里逃生般冲出家门。

　　中午两人找了个商业街新开的火锅店，装修很前卫灯光极昏暗，桌椅都是重金属黑色风，非常适合情侣约会。
　　赵子荔点菜向来随心所欲，不看价格不看数量，只凭感觉。加上有人报销，更是肆无忌惮，摆了满满一桌菜，最后却只吃几口，声称她在外面吃饭的原则是必须要剩。
　　沐思棠对食物的态度与之不同，本着尽量不浪费的原则，她吃撑了。
　　好在两人本就打算下午逛街，一顿四宫格饱餐后，最适合进行一场暴走消食运动。

　　关于王晚枫，沐思棠向赵子荔吐露得不多。
　　这段关系的开始和结束都太过仓促，没必要大张旗鼓到处官宣。
　　吃饭间隙沐思棠简单的说之前认识一个人，后来觉得没什么意思，渐渐疏远了。
　　赵子荔的八卦嗅觉极其灵敏，当场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逼问种种认识相处分手细节，沐思棠实在懒怠回忆，咬紧牙关就是不说。以赵子荔的高情商，这种拉锯战不会持续太久，试几件衣服，买双鞋，话题就能翻篇。

　　其实就算没有王晚枫，赵子荔也没少给沐思棠制造各种和男生认识的机会，可惜都被沐思棠装傻充愣糊弄过去了……对此赵子荔痛心不已。
　　或许沐思棠还不想认真谈恋爱吧，可看到路上亲密无间的恋人，看到曹永昶对赵子荔的温柔体贴，她还是会羡慕。即便赵子荔对她也很温柔体贴，两个人手挽着手也很亲密无间，如果她提出来，赵子荔甚至会从街边卖玫瑰的小女孩小男孩手里买花来送给她……她还是觉得有点孤独失落。

　　明明想要，却一次次把人推远，是有自虐倾向吗？为什么要恶意撒谎呢？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种怎样的心理，可能要专业心理医生来分析了。

　　假如春节假期可以天天值班，沐思棠会头一个报名，可惜单位只给每个人安排半天值班。爸妈又喜欢招呼一堆亲戚来家里做客，只是吵闹就算了，有些喝醉了耍酒疯揪着沐思棠不放的人真是令她不胜其烦，更有甚者还要带着熊孩子来拆家……

　　眼不见为净，赵子荔再次及时出现，叫她出去玩。
　　短短七天假，沐思棠见了几堆朋友，就喝了几次大酒，不管有没有陌生男生在场，皆毫不顾形象，次次抱着马桶吐得天翻地覆。
　　清醒的时候她还被赵子荔拉着观看了一场求婚，第二天又被爸妈拉着观看了一场婚礼。

　　对一个仪式感不强的人来说，观看就已经足够煎熬，如果让沐思棠站在台上，被几百人围观，她一定表演得极不自然，分分钟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藏起来。

　　从今天起，今后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爱你、珍惜你，对你忠诚，直到永远……

　　多美的誓词啊！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新人都在婚礼上说过这些话，但逐年上涨的离婚率告诉我们，承诺都是骗人的！

　　像沐思棠这么老实的人，说不出这种不给自己留后路的话。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变化总比计划快。她有一本婚姻法，就放在办公室抽屉里，里面提到的案例，个个精彩绝伦。

　　赵子荔仪式感很重，和曹永昶在一起后，向沐思棠炫耀道：“他表白的时候，鲜花、音乐、美酒、告白情话，定情信物、朋友见证都有了，该有的浪漫元素一个不少！”谈及结婚时满脸憧憬：“我结婚的时候要定制婚纱，一辈子一次的事，怎么能租婚纱呢？太敷衍了！”
　　洛奕的仪式感也不轻，“以后跟周沛结婚，订婚、下聘礼、拍婚纱照等等传统步骤一个都不能少，从头到尾我通通要走一遍！”说得信誓旦旦，眼睛像星辰般熠熠生辉。
　　到了沐思棠这儿，结婚实在太繁琐了，流程太多，能不结就不结，能往后拖就往后拖，能省略的就省略……

　　学生时代放寒假，春节到元宵节不间断休息。上班以来每年就春节给七天假，沐思棠对正月十五越来越淡然处之，只当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工作日。

　　元宵后几天正好是三八妇女节，又正好是个星期天。单位组织三八活动，肯定要提前到周五。占用工作时间搞集体活动，是一个“养老型”事业单位的基本潜规则！

　　该如何定义妇女呢？以年龄为界限吗？多少岁之后算是妇女？20岁？25岁？30岁？
　　还是以婚姻状态为界限，已婚的就是妇女？
　　看单位每年举办活动的情况，结束学生生涯进入职场的女性，皆为妇女。

　　提到妇女这个词，沐思棠下意识就会在前面加上中年两个字，似乎这四个字是坚不可摧的固定组合。

　　大学里寂寞难耐的学子们创造了一个女生节，风靡整个校园，时间定在三月七号。这天，班委会用班费买些小礼物送给女生，工科专业男女比例三比一，一个班就七八个女生，花不了多少钱。没有女生想过第二天的三八，妇女节听起来就像老女人的节日。

　　年轻人过的节总是五花八门，中国传统节日和西方节日都庆祝之外，还要自己定义节日。光棍节正是在沐思棠上大学期间转变为双十一购物狂欢节。

　　刚上大学时，光棍节那天大多会下雪，晚上八九点，班里男生会集体到女生楼下合唱《单身情歌》，女生们簇拥在阳台上嬉笑着让他们再来一个。漫天飞雪缓缓飘落，地上白茫茫一片，暖黄路灯打在年轻气盛的一张张脸上，单纯又美好。
　　没过两年网购快递业迅速崛起，淘宝在光棍节举办了一次促销活动，远超预想的营业额让资本看到了商机，双十一渐渐演变成为一场全民狂欢，销售额连年成倍增长破纪录，物流公司甚至动用上百架飞机以保证包裹运输。
　　在这场全民购物盛宴上，所有人都忘了光棍节的本意，女生们不再关心风花雪月，熬到零点只为抢到心仪已久的商品，男生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清空女友的购物车，单身狗再也无法借机表达寂寞排遣孤独。

　　走出校园步入职场，周围年长的同事们连网购都不怎么会，对光棍节和双十一更是毫无概念，看到新闻上惊人的销售额，只叹：年轻人就会乱花钱！ 还是传统的妇女节更深得人心，上午活动结束后下午还能放半天假。

　　元宵节过后第二天，女工委组织全所女职工到农业基地采摘蔬菜水果。早上到基地先举行一场小型趣味运动会，按小组比赛成绩发放不同面值的代金劵。万年老二沐思棠难逃命运，拿到二等奖劵跟着同事钻进一个个大棚，有辣椒棚、番茄棚、各种绿叶蔬菜棚，考虑到要自己坐公交拿回家，她果断放弃便宜斤重的蔬菜，转去草莓棚摘了一筐草莓。
　　下午在家没什么事，沐思棠溜达到手机城，买了台iPhone6，作为送给自己的妇女节礼物。

　　两天后还没玩转手机，刘主任突然叫她去趟质管科。
　　“小沐，有个培训，我把报名表发给你，你填好后让领导签字，复印一份自己拿着，原件交给人事科。”刘主任示意小沐看她的电脑，屏幕上有份培训通知。
　　“额……好的。”沐思棠没多问，看着刘主任发到自己的腾讯通账号上后就走了。

　　回到办公室里再细看通知，原来是单位安排她月底去成都参加一个为期四天的培训，只有她一个人！
　　按规定，只有处级领导可以报销机票，沐思棠这个级别的，只能报销火车硬卧。
　　火车第一天早上出发，第二天才到成都，重点是没人陪她，全程只有她一个人，而她长这么大，从未曾孤身一人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怎么就我一个人啊！我去了迷路怎么办？走丢了回不来怎么办？？被人拐进大山里当童养媳怎么办？？？”沐思棠在办公室里愁眉苦脸地向主任抱怨道。
　　“怎么可能迷路呢？都这么大的人了，酒店地址都写在通知里，你也复印了一份，从火车站出来打车过去就行了呗！”主任觉得小沐简直莫名其妙，怕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培训是在一家酒店的会议室举行，食宿可以在同一家酒店，也可以自己另找地方。上课时间从早到晚要一整天，当然是住得离教室越近越好，减少迷路几率，也免得到处奔波来回折腾。

　　再看培训时间，结课考试后紧接着就是清明节，这种巧合机会难得，可以计划一番，顺便玩一趟！
　　但……领导能同意吗？培训费和食宿费可以报销，每天另外还有差费，公费旅游……能报吗？

　　沐思棠向主任表达想要顺便旅游一趟的想法：“主任，培训完就是清明节，我能多玩两天再回来吗？”
　　“可以吧……我们以前经常公费旅游，八项规定出台后，所有福利都取消了。你这次晚回来几天……大领导同意就行。”主任自己无所谓，把球踢给上级，毕竟差费审批单不是他来签，而是所长签字的。
　　“你就先只买去程票，返程票晚点买，到时候就说票买不到，晚回来了几天。”主任经验丰富，给沐思棠出主意。

　　老油条就是点子多胆子大，沐思棠太青涩，买票时心虚的不行。现在既不是春运，也不是学生返校放假的高峰期，余票绰绰有余，出发当天买都来得及，说买不到票，是把大领导当傻子忽悠吗？人家上网一查就露馅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之，出发的日子在忐忑不安又满怀期待的心情中到来，沐思棠背上黑色阿迪双肩包，踏上一段完全未知的旅程。

　　这次出发对她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从此，沐思棠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开始耽溺于一人自由行。

---

作者有话要说：　　厌倦一人自由行的时间点在本文完结后，写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