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之遥》花庶

21、被训斥的一生

　　自从买了钢琴后，沐思棠宝贝得不得了，只在擦琴时打开小心地弹几个键。老爸好奇的看了半天，然后掀开琴盖瞎弹一阵……
　　她挺不高兴的，觉得别人未经她允许就动她的东西。对于她的抗议老爸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那你弹啊！你买了为什么不弹？你放琴的地方还是我的呢，我还没收你租金呢！”
　　沐思棠只能愤恨地默默看着他随意践弹她宝贵的琴……她也想弹，但她不会，上琴课的学费不便宜，她这一阵子买完琴又买手机，一直处于破产状态，哪有钱交琴行啊？

　　总算熬到了发工资，一见工资到账她立马联系了表嫂。
　　表嫂是x市一所小学的音乐老师，会拉小提琴也会弹钢琴，周末在一家琴行兼职当小提琴老师。沐思棠买钢琴就是拉着表嫂陪她去的，现在想找个老师学钢琴，还是想让表嫂给推荐一下，毕竟熟人介绍的比较靠谱好说话。

　　表嫂带她去了自己兼职的那家琴行。这家琴行离沐思棠家不远，周末过来上课还是比较方便的。
　　进了门上到二楼，表嫂先让她在旁边等一下，然后走到前台报名处跟琴行的人聊了会儿。
　　琴行一楼摆满了钢琴用于出售，二楼才是培训教室，大多是一间间关着门的小房间，能听到从不同方向隐隐传来的断断续续的琴声，走廊边墙上高一点的地方挂着一些音乐家肖像和西洋乐器照片，矮一点的地方贴着一些卡通图案。
　　这种培训机构主要面对学龄前儿童和小学生，中学生课业较重，来报名的不多，而像沐思棠这样已经参加工作的成年人则是少之又少。偶尔有家长带着孩子来上课，过一会儿里面就会有另一位家长带着孩子出来。

　　回过头表嫂正好转过身向她招手。
　　钢琴和小提琴通常是一对一教学，学费比大教室统一上课贵些。表嫂让她填一份报名表，给她介绍了上课的老师，跟老师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交过学费后，琴行的人带她去看了眼自己上课的教室，里面只有一架立式钢琴、两把凳子和一张桌子。具体上课时间要沐思棠和老师私下联系再定，学费是按上课次数计的，什么时候上课都行，一次最少买六节课。

　　一切尘埃落定，表嫂搀着沐思棠胳膊往外走：“陪我去逛街吧！我想买几件衣服。”
　　沐思棠正好想感谢一下表嫂陪她买琴和帮她介绍老师，便答应道：“好啊，逛完街请你吃饭。”

　　她们去了地下商业街，那儿都是玻璃隔出的一个个小铺面，有些店的衣服很有设计感。沐思棠正看得眼花缭乱，表嫂突然开口：“我想离婚了。”
　　沐思棠一惊：“啊？为什么呀？”
　　表嫂叹了口气：“过不下去了。”

　　之后表嫂控诉了一堆表哥的恶行，包括但不限于通宵达旦玩游戏，经常夜不归宿，家务从来不干，出轨，甚至对表嫂动手打伤了她……她说的太多，一直到吃饭时还在说着表哥的不是，沐思棠听愣了，都不知道这种情况还要不要劝和不劝离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表嫂骂表哥的同时还带上了她婆婆，也就是沐思棠的舅妈，说舅妈对她非常不好，看她不顺眼处处挑她毛病。
　　这一点沐思棠也有同感，从小她就觉得舅妈对人很刻薄，但再怎么看不惯沐思棠，到底也是外人，见面次数不多，见着了挑几句刺就走了。而表嫂与舅妈天天共处一室，没完没了挑刺儿确实是不小的煎熬。
　　与沐思棠朝夕相处的，只有老爸老妈，舅妈是爱挑刺儿，但沐思棠觉得老爸老妈对她比舅妈刻薄多了！

　　记忆中父母对她永远是苛责。

　　“你怎么这样做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为什么不听？”“怎么老是不长记性？”……随时随地不分场合打击嫌弃她，对她指手划脚，对于她的努力成果从没有肯定，理由是夸了怕她骄傲。事情做好了泼冷水，做不好一顿骂，永远都有不满意的地方，永远都能挑出毛病，高标准严要求，似乎在他们眼中沐思棠不完美就不行，不允许做错一件事。

　　沐思棠愤愤不平，很多事明明连他们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要求她做到？虚荣心是有多强啊？需要她做什么，直接下命令不行吗？她绝对会服从命令的，为什么一定要多此一举地指责一句？有问题就不能好好说吗？有那里做得不对，心平气和的指出来，她会改正的，都是成年人，又不是小孩子听不懂家长的话……这些怨念她从不敢当着爸妈的面说出来，怕说了会爆发更激烈的冲突，以她的经验，父母从不会退让。

　　久而久之，沐思棠在家里越来越少开口说话，因为她根本不想听见父母的声音，觉得只要他们一开口就肯定是要说她不是。

　　既然沟通得不愉快，那就尽量不沟通好了。

　　如果不是对一个人彻底放弃，如果不是对一个人的所做所为完全视若无睹，如果对这个人还有所期待，就不可能在一个屋檐下相安无事风平浪静地共同生活，相处过程中肯定会有商量妥协。
　　而沐思棠于父母间表面的和平完全来源于她对父母命令的无限服从和对父母行为的无限容忍。

　　为避免正面冲突，她表面功夫做得很足，私底下没少偷偷做小动作。
　　衣柜里大衣那一格老妈占了一半多，沐思棠就自己另买了个衣柜专门放大衣。她的书桌上老妈非要摆一大盆绿箩，沐思棠嫌碍事，时不时偷偷浇点开水掐点幼苗甚至偶尔揠苗助长试图慢性谋杀，一朝终于得手，老妈端走彻底枯萎的花盆前问沐思棠绿箩怎么死了，沐思棠面无表情回答：“我不知道！”
　　宫斗剧里后宫的女人们耍尽心机，在家里宅斗，也得会点儿手段！

　　表嫂输了，也可能她根本不想赢！

　　两天后，表嫂给她发微信：我离婚了。以后叫我姐吧。

　　沐思棠不禁感概，这位姐姐还真是杀伐决断干脆利落说离就离，不愧为新时代独立女性。
　　婚姻中女性处于弱势是常态，私底下她是支持表嫂离婚的，但鉴于表哥跟她才是一家人，公开场合她不方便发表真实看法，一直不置可否。

　　沐思棠忍气吞声是因为自己没有独立能力，不得不和父母朝夕相处，表嫂跟她可不一样，办完离婚手续就大刀阔斧的买了套公寓，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东西从表哥家搬出去了。
　　有钱就是好啊！

　　家里其他人也都知道了表哥表嫂离婚的事，舅舅舅妈来她家对表嫂一阵声讨，抱怨表嫂的种种不是。
　　在沐思棠看来，这种事本就是各执一词，真实情况除了当事人没人了解，未知全貌，不予置评。缘尽于此，只愿他们往后余生各自安好。

　　今年是表哥表嫂结婚第七年，年初才刚生了儿子，七年之痒终是没熬过去。七年前他们相亲认识，一开始也像所有恋人那样如胶似漆，婚后也很甜蜜恩爱，时间一长，慢慢暴露出各种问题。
　　《简·爱》里写到，“爱是一场博弈，必须保持永远与对方不分伯仲、势均力敌，才能长此以往地相依相息。”
　　表嫂本科毕业，表哥只花钱上了个野鸡大专，学历差距导致他们思想观念生活习惯差异很大，舅舅舅妈又与他们住在一起，摩擦冲突只增不减，产生矛盾后总有人要妥协退让，表哥置若罔闻不站在表嫂这边，通常都是舅妈更强势，逼得表嫂忍气吞声。
　　孩子还小，离婚协议结果是由表嫂抚养，表哥每月给生活费。

　　新闻上说我国离婚率越来越高，这是向发达国家发展的必然结果吗？沐思棠想，婚姻对自己有什么意义呢？或者功利一点，结婚能让自己得到什么好处呢？她从不相信会有天上掉馅饼还恰好砸到自己头上的好事，得到好处意味着自己要付出代价，根本没有免费的午餐。
　　这世间一切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所以婚姻就是一场等价交换吗？如果别人能提供给她的好处她不感兴趣呢？如果想要什么，她靠自己努力就能得到呢？结婚还有必要吗？

　　x市的夏天清爽舒适，适合避暑。

　　周五下午沐思棠在办公室里正昏昏欲睡，电话突然响了，主任接上后听了一句就对沐思棠说是找她的，沐思棠走过去拿起电话疑惑地开口：“喂？”
　　对面是楼下科室的王主任，只听他冲她喊到：“质量工程师成绩出来了，快上网查。”说完就挂了。

　　沐思棠心跳突然漏了两拍，紧接着开始突突猛跳。她放下电话表面故作镇定地走到电脑桌前坐下，打开人事考试网，再打开登陆页面，输入用户名密码的时候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输完敲下回车键等待的那两秒钟仿佛有无限长，周围的画面声音都渐渐离她远去，只剩下她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砰砰砰越跳越猛……

　　页面打开了，成绩跃入眼前：一门135分，一门132分。

　　两门都是150分满分，这个成绩自然算很不错了。沐思棠嘴角慢慢上扬，办公室的其他同事问她成绩，她边说边走到电话旁，给王主任打了个电话汇报成绩。王主任听了很是赞许。

　　今年是质量工程师考试的最后一年，明年就要取消这项执业资格考试。她运气好，踩着点考过，职称晋升有望了。

　　周六开始上第一次钢琴课，沐思棠兴奋不已，早早就去教室门外等着了。轮到她后刚坐下，老师立刻开始上课，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给。原本她以为这种一对一的教学类似家教，时不时还扯会儿家常什么的，结果老师压根对她本身没有兴趣，程序简单到只有交钱上课走人，一分钟都不浪费。

　　沐思棠有些跟不上，越急出错越多，手指块搅成麻花了，老师也开始有点不耐烦，“啧”一声像是嫌她笨。其实她自己都嫌她笨，到最后紧张到大脑空白，手停在琴键上方根本不知道要按哪里，老师坐在旁边提醒了半天见她依旧茫然不知所措，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抓着她手指往下按……
　　沐思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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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买钢琴？当然是为了附庸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