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之遥》花庶

14、办公室政治

　　沐思棠跟在她身后回到自己办公室。

　　进门后刘主任径直走到同事跟前质问：“你说这个表不对？怎么不对了？”

　　沐思棠等着“专家”同事头头是道地向刘主任解释自己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的专业技术问题，同事却忽然提高音量：“我没说不对！我没说这个表不对！”然后指着沐思棠：“这个小姑娘理解错误，她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没说这表不对！这小姑娘不会说话！我没说不对！是这小姑娘不会说话……”

　　“专家”同事颇有泼妇骂街的架势，沐思棠被吓傻了，大气都不敢出一个，静静站在旁边听着同事指着鼻子训斥自己不会说话！刘主任全程一句话不说站在旁边看着同事和自己。

　　等同事骂完了安静下来，沐思棠开口小声说：“哦……那……是我没理解对你的意思……”
　　刘主任把表递回给沐思棠：“你就先按我说的往上填！”说完转身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其他目睹了这一切的同事什么都没说，“专家”同事一语不发坐下来接着看起了报纸。屋里一片静谧，
　　沐思棠脸瞬间垮了下来，不高兴都表现在脸上，不想看其他人，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看自己，坐下来继续按照刘主任说的填表。

　　她不理解同事这么两面三刀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不能说真话？为什么不诚实？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吗？撒谎对她有什么好处？对就是对不对就是不对，怎么跟自己说的时候信誓旦旦满口领导不对，等领导问上门了就又变成领导对了？那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啊？

　　完成了刘主任安排的工作，过了几天后，刘主任又让沐思棠填那个表。只不过修改了一些地方，将一开始沐思棠觉得不对的地方删掉了！应该是刘主任问过其他专家后知道了最开始的表确实有问题。

　　沐思棠一句没多说转身就去工作。

　　谁都没有追溯那次在办公室里“专家”同事对沐思棠的单方面指责，也没有翻旧帐到底是谁对谁错。这件事好像就在沐思棠的沉默中灭亡了。她不是个能爆发的人，泼妇骂街的样子太丑了，自己不能不优雅！

　　“专家”同事知道她得罪了沐思棠，时不时腆着脸过来套近乎。沐思棠肯定是记仇的，不管同事给多少颗糖，一巴掌就是一巴掌！现在一声不吭，是因为自己还太弱，等自己以后有了力量和机会，这口气必定是要出的！

　　事后沐思棠想，自己到这里上班就是混口饭吃而已，同事至于那么认真么？
　　自己也真是多管闲事！领导让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呗，是对是错都是领导的命令，拿多少钱出多少力就行了，甚至尽可能多拿钱少出力。替别人尽职尽责真是自作多情，显得领导没能力自己还没讨到好，莫名其妙让人数落一顿！
　　以后再也不质疑上级的决定了，乖乖听话老实干活，等着拿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才是正道！

　　每个人的生活渐渐安定下来，沐思棠、王渺淼、赵子荔都各有各的出路，似乎人生之路已经明晰。

　　周日早上七点，沐思棠刚睁眼习惯性地打开手机微信，王渺淼发来一条新消息，点进去一看，是一条长篇大论式的自我感悟！

　　沐思棠努力使自己脑子清醒一点，微支起身，往脑袋后塞了个抱枕，靠在上面举起手机定了定神，开始从最上面看。
　　昨天晚上睡觉前自己一直再跟王渺淼聊天，或抱怨或吐槽地分享着彼此的职场新动态，两个人只是针对工作表达情绪。
　　看发送时间这条信息是昨晚两人聊完，沐思棠已经睡着后王渺淼发过来的。聊完已经快凌晨一点了，王渺淼居然没睡觉，一直在微信里自言自语，不知道她两点发完信息后是不是就停止了神神叨叨。
　　这篇感悟是针对沐思棠的，这令她瞬间紧张了起来。

　　小作文里王渺淼说自己有“相对剥夺感”！

　　这是个新名词，沐思棠不知道什么意思，百度了一下。
　　“相对剥夺感”是指当人们将自己的处境与某种标准或某种参照物相比较而发现自己处于劣势时所产生的受剥夺感，这种感觉会产生消极情绪，可以表现为愤怒、怨恨或不满。简单而言，相对剥夺是一种感觉，这感觉是我们有权享有但并不拥有。
　　例如，某人看着邻居家买了一辆新车，他认为他也能有这辆车。但实际他并不拥有。这种剥夺因人们不是与某一绝对的或永恒的标准相比，而是与某一变量相比，因此这种剥夺是相对的，这个变量可以是其他人，其他群体，也可以是自己的过去。
　　有时，即使某一群体本身的处境已有所改善，但如果改善的程度低于其他参照群体的改善程度，“相对剥夺感”也会产生。

　　大四快毕业的时候沐思棠忙于参加各种国考省考省事业编市事业编考试，如果没考上省事业单位，她还准备去考大学生村官三支一扶之类。王渺淼虽然早就找好了工作，但长辈们对公务员事业编的重视逼得她也跟着到处考试，好几次笔试都过了，面试时被刷了下来。

　　对于工作，沐思棠最大的怨气来自迟迟不发工资。其他的倒还好，每天都可以回家，福利待遇听说也不错，年休十天有保证，如果不休假就按天数补发工资，工作量小，混吃等死喝茶看报纸，几乎从不加班，每天按时上下班甚至偶尔迟到早退也没事儿。
　　王渺淼上班的公司在d市，只有周末才可以回家，工作日住宿舍，工作时间没个准儿，时不时周末都得加班，年休五天，领导以工作忙为由经常不批假，如果不休就作废，工资福利待遇比沐思棠差一点。

　　进入职场几个月后两人一交换工作状况，得出统一结论：老一辈人毕竟是有经验，什么工作好什么工作不好早早看得清楚，每年那么多人考公务员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这种所谓一眼望到死行尸走肉般的工作不好，大家还抢什么？必然是有好处人人都才挤破了头要去抢的！
　　说公司自由、个人发展前景大、要去闯社会的，那是有本事的人说的话！必须承认，我们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终其一生也折腾不出什么花儿来，命运簿上早被写好了“平凡”两个字。
　　我们的父母、祖先度过了他们平凡的一生，我们也将继承延续这种平凡！

　　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是容易感概颇多，王渺淼自己也说她今晚说得有点沉重了，她们的聊天话题大多是轻松肤浅的，这么认真的掏心掏肺很少出现。
　　沐思棠想安慰她，但自己的工作待遇确实比她好，怎么说呢？

　　只能吐槽迟迟不发工资了……

　　周三主任让沐思棠调休一天，下午她去商业街逛了四个小时，走到腰疼，看中了好多好多衣服，都好喜欢，最后一件也没买，因为没钱！每天上班后的主要工作就是等下班，没工资没快递的人生都变得好漫长……

　　再吐槽自己同事之奇葩，一把年纪了作为国家工作人员都能不顾形象泼妇骂街，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周末只能宅家进行光合作用，追完《破产女孩》又开始追《美人心计》。期待让人空虚，都宅了四个月了，什么时候能到头啊！

　　真想过每天收快递收到手软的生活啊！
　　明明知道自己买的是什么，拆快递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得激动，像有什么惊喜在等着自己。大概就好比新婚之夜明明知道异性的身体长什么样，但脱衣服的时候还是心潮澎湃。
　　所见不等于所得，眼睛看到时的感觉跟亲手摸到时的感觉是不同的。

　　最起码王渺淼的单位不拖欠工资，同事好玩不奇葩！她没体验过等待发工资的心情，其糟糕程度绝对不亚于大学期末考试前，甚至高数考试前一天！

　　前期越是压抑得厉害，后面有了机会就会报复性补偿。沐思棠就想着等发了工资，自己每个月的工资都要合理地花光！！
　　马上就要到自己生日了，如果生日前发工资，那必须要给自己买份大礼，以平复毕业四个月来没有一分钱收入的怨气。话说都快22岁了，还没看过av真是人生一重大缺失！

　　持续零收入，意味着生活要靠父母救济，意味着要看父母脸色行事，父母也不负重望地时不时对沐思棠甩着脸子。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她既不想装出一副讨人喜欢的样子，又不能将真实的面目示人，只好面无表情地沉默……

　　她忍耐着贫穷，购物车里的东西越加越多，看见什么都想要，对现实生活的不满也渐渐加剧。自己什么都没有，一贫如洗，一无所有。

　　消费一定是即时最好。自己的爱好、审美和消费习惯是在不停变化，或者说进步的……
　　任何囤积本质都是对未来的否定。未来的你是连自己都无法预测的。

　　刘瑜说当好事来得太晚了的时候，它就变成了坏事。
　　已经太晚。
　　15岁的时候再得到那个5岁的时候热爱的布娃娃，65岁的时候终于有钱买25岁的时候热爱的那条裙子，又有什么意义。什么都可以从头再来，只有青春不能。那么多事情，跟青春绑在一起就是美好，离开青春，就是傻帽。

　　沐思棠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个人简介里复制了这段话。她希望自己想要的都能及时拥有，不要等到得不到的不得不释怀的那天。

　　周一上班，沐思棠双目无神地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想：
　　没钱是会呼吸的痛啊，它活在我身上每个角落，没钱买衣服会痛，钱不够花会痛，连沉默都痛。
　　上班的目的就是赚钱，不给钱在这里待着有什么意义？这种痛苦绝望的感觉让人永生难忘……

　　办公室的门在身后突然被人推开，沐思棠没回头看来者何人，继续保持趴着的姿势。

　　今天办公室其他人出去干活了，就留了她一个看家。进来的人不是客户就是同事，没两步就能走到沐思棠视野范围内，懒得回头看，等人自己走过来吧。一个人影从眼角移过来，她抬起眼皮一瞥，是她们科室的分管领导陈所！沐思棠一个机灵马上坐直了。

　　陈所走到她对面的办公桌后坐了下来，点了一支烟：“小沐，你是哪一年的？”
　　沐思棠微笑：“91年，今年22岁。”
　　陈所吸了几口烟：“有对象吗？”
　　沐思棠脸颊有点烧，心跳突然加快：“……没有。”
　　陈所站起来走到主任办公桌边，拿起桌子上放着的茶叶罐“烟灰缸”又走回来坐下，抖了抖烟灰：“那我给你介绍一个吧！”

　　沐思棠纠结该怎么说，是答应还是拒绝？
　　答应太搞笑了吧？从没经历过相亲，这场面自己肯定hold不住啊！再说要多没魅力才会到相亲的地步啊？内心不想承认自己是个没魅力的人！
　　但如果拒绝要用什么理由？自己确实单身……

　　脑子有点混乱，沐思棠支支吾吾：“……额……我……”
　　陈所打断她：“你把你电话号码给我，我让他跟你联系。他是省交通厅的公务员，以前当兵退伍转业的。比你大两岁，个子跟我差不多，就是比你稍微高点。”
　　沐思棠尴尬地笑了笑，心一横干脆找了张纸条，写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给陈所递了过去。
　　陈所拿着看了看，点点头：“行，我让他再跟你联系。”

　　领导收起纸条离开后，沐思棠心中还是隐隐不安，大概是对未知的恐惧吧！
　　她非常希望自己不要到相亲结婚的地步，想自己为自己负责。很多无可奈何的事，如果接受不了，就想办法改变，如果改变不了，就想办法离开。她想把大部分精力放在改变上，改变所有能改变的。就算自己希望有爱情，也只想按自己喜欢的方式拥有。
　　相亲是什么鬼？长辈们都好青睐这种方式啊！
　　沐思棠是浪漫的，此刻内心深处很恐慌很害怕，怕自己有一天不得不按照别人的方式来生活，怕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怕自己最后会向父母长辈、同事领导、好友同窗以及这个世界妥协屈服。

　　“相亲啊，让我自己主动去供别人挑选，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我从来没有和可能不喜欢我的人约会过！我不会喜欢不喜欢我的人啊！”沐思棠在心里呐喊。

　　转眼到了周日，早上十点起来刚吃完早饭，陈所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小沐啊，待会儿我介绍给你的那个人会给你打电话，他约你出去你就去啊！”
　　沐思棠无可奈何：“哦，好的。”

　　挂了电话没一会儿，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了，沐思棠按下接听键：“喂。”
　　一个不算难听的男声响起：“你好，我是小赵，你们领导应该介绍过了。”
　　“哦，对！他说了。你好，我是小沐。”沐思棠庆幸还好今天家里没人，要不然老爸老妈又要八卦瞎打听了。
　　“那……我们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好啊，在哪里见面？”
　　“人民公园后门门口吧！”
　　“好，几点？”
　　“12点吧！”
　　“好！那先这样，到时候见！”
　　“再见！”

　　对方先挂了电话，沐思棠长吁一口气，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后出门单刀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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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上班没几天沐思棠就被逼着相了人生第一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