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之遥》花庶

13、混吃等死

　　毕业后回到家，沐思棠也就跟王渺淼和赵子荔联系比较密切。

　　王渺淼跟赵子荔并不熟悉，彼此面对面能认出对方，却从未说过话，大家都在l镇的中学一起上过六年学，成绩又都不错，年级大会上偶尔上台领奖是会打照面的。

　　王渺淼还未毕业的时候就在x市旁边的d市找了份实习，毕业后继续待在了那家公司。
　　赵子荔则是跟她挖到的墙角男友合租了间房，找了份住所附近的工作留在了北京。

　　等待入职的那段时间沐思棠百无聊赖，趁着王渺淼上班想去找她玩。周末王渺淼都是回家的，旁边的d市沐思棠也没好好去游玩过，两人联系好周五在王渺淼公司见。

　　好不容易坐了一个多小时班车到了d市，沐思棠突然接到单位通知，下周一报到培训。因为还要准备照片等资料，周末两天不能都待在王渺淼那里。于是沐思棠在王渺淼公司办公室帮她干了半天活，提前体验了一下职场后，就回家了。

　　周一一大早沐思棠精神抖擞，正式迈入职场。
　　一切都是新鲜陌生的，她心里有点激动，也有点胆怯，怕自己不小心说错话做错事，小心翼翼地跟同事们打着招呼。

　　简单的相互介绍后分管领导陈所带着沐思棠走进了三楼一间办公室，指着一张桌子对她说：“以后这就是你的办公桌了，今天开始正式上班，要有什么事需要你做主任会安排，我就先走了。”

　　沐思棠在心里嘀咕，不是说培训吗？怎么没培训直接就领到办公桌前了？但也不敢多问，乖巧地坐了下来。
　　分管领导刚走，同事们就热情地跟沐思棠打招呼，几个同事都是快退休的年纪，孩子跟沐思棠年纪相仿，看到这个小姑娘倍觉亲切。
　　沐思棠看他们却是代沟不浅，只是礼貌客气地回答着同事们的提问。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刚领导说没听清。”
　　“沐思棠。”
　　“哦，你考了第几名啊？考试难不难啊？”
　　“第一名，题目难，我都不会，都是选择题就全编了答案，没想到这样还能考第一。”
　　“那你还是很厉害的。”
　　“不，我就是运气好而已。”

　　然后同事们就从面试是什么样的、都问了些啥问题、上了什么大学、学了什么专业、家在哪里、家里有几口人、父母都是干什么的一直问到年龄、爱好、有没有对象、为什么没有对象、要不要帮忙介绍……

　　闲聊了半天，主任一直没有安排沐思棠干什么工作，沐思棠也没有主动问需不需要自己干点什么，对同事的个人信息她不感兴趣，一直只是对同事有问必答，就这么稀里糊涂上了一天班。

　　第二天沐思棠到单位后拿了份报纸，倒了杯茶看了一上午，下午又坐电脑桌前上网买零食，坐得头晕目眩也没什么活干，不是听人聊天就是和人聊天。

　　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待了一星期，沐思棠有点焦虑了。
　　这班上得可真是清闲啊！什么正事都不用干，大部分时间大家就这样坐着聊天或各干各的与工作无关的事……
　　沐思棠的心态还停留在大学时代，总觉得应该学点什么，应该有点学习的压力，暂时还享受不了这种混吃等死的状态。

　　上班第二周周一，沐思棠拿了本梁实秋的《清华八年》和钢笔字帖，到办公室看会儿书练会儿字，找点事做总比干坐着心里踏实点。

　　马上快到中秋节了，爸妈安排奶奶家过一天，外婆家过一天。
　　家长们聚在一起的时候探讨了很久科学喂养小孩。
　　表嫂刚生了小侄子，80后新手妈妈执意要按书上说的来喂，长辈们坚持要按自己的经验来养。
　　沐思棠不感兴趣无心插话，她从小就不爱在长辈们聊天的时候插话，除非问到她头上，一般是不主动开口的。
　　喂养小孩什么的，当然是谁的孩子谁负责，想怎么养就怎么样，关旁人什么事呢？都是现代社会了，只要不是毒奶粉，怎么喂养都养不坏的。

　　九月月底沐思棠终于看完了《清华八年》，可见看书速度真是慢得可以。快看完的时候实在看不下去了，硬撑着一个字一个字看，在她眼里根本组不成词语，更别说句子和篇幅。

　　中午在外面吃完饭，沐思棠为消食随意闲逛。走了很远的路，看到一个中学的篮球场上一些学生正在打篮球。体育从来不是她的领域，但她还是站在旁边看了很久。
　　看着年轻有活力的身体在场上奔跑跳跃，忽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办公室的同事常常羡慕地对沐思棠说你们是八九点钟的太阳，我们已经老了，沐思棠跟着感慨自己也已经老了，被同事们笑骂你这么年轻都叫老让我们怎么活？

　　这个单位真适合养老啊！
　　半数以上的同事都很闲，炒股的点支烟从上班盯大盘盯到下班；看报纸的倒杯茶坐下后从第一个字看到最后一个标点符号，连广告、养生知识、寻人启示、彩票分析都不错过；爱聊天的拿着保温杯从一楼开始串门，领导的办公室也照进不误……
　　沐思棠没有这些爱好，也就靠看看书上上网来打发工作时间。

　　大概所有人在刚毕业的那一年半载里都过得很惨很悲催吧，面对花花世界的诱惑却无法满足自己膨胀的物质欲望。

　　父母以已经上班为由不再给生活费，单位以人事财务管理程序为由一直推说过一两个月就发工资。
　　在这样青黄不接的阶段，除了看书上网这种成本不高的项目之外真的消费不起别的娱乐项目了，到了周末也只能宅。

　　眼看着马上就到国庆长假，没钱就不能去远方，难道要读诗？

　　国庆第一天沐思棠去了科技馆。
　　这个馆是近几年建的新馆。旧馆她去过，小学时学校组织春游就带他们去了那里参观。旧馆周边近几年建设得越来越现代化，几栋新楼中那座老楼显得十分突兀不和谐，就被规划拆迁到了城市边缘。估计旧馆的位置要建商业楼赚钱吧。
　　新馆离家十公里左右，坐公交过去得花大约一小时，外形是个棱角圆润的长方体，除了周一闭馆，其余时间是免费进入参观的。
　　沐思棠一个人从一楼第一个主题房间开始看，走马观花般一直看到三楼最后一个主题房间，最后没一个印象深刻的，只觉得脚累腿酸，便匆匆出来打道回府。

　　第二天没力气外出走动，她就宅在家看完了《深夜食堂》第一部，总共十集，看完花不了十小时。

　　3号4号父母和舅舅姨妈他们商量去三舅家那边一个天池旅游。

　　3号早上不到七点老爸老妈就起床了，先叫起沐思棠一起吃早饭，吃完老爸开车带着她和老妈出发。大舅二舅姨妈他们也都同时从各自家里出发。
　　大概两小时后沐思棠他们最先到达了三舅家，其他人也陆续到齐了。一行人先在饭馆吃了午饭，然后大家开车前往天池景区。

　　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几乎没什么云彩，紫外线很强。
　　所谓天池，顾名思义，地理位置要够高，是离天很近的一个湖泊。要看天池得爬山，脚程快的也要一个小时才能爬上去，沿途树木成林，花草遍地。

　　国庆假期来玩的游客很多，等妈妈排队买了票后大家跟着其他游客开始慢慢往山上走。
　　沐思棠不紧不慢地跟着，看看周围游人，再看看脚边的小花小草和高不见顶的不知道品种的树，时不时寻一眼家人们，避免与他们走散。
　　三舅性子急，步履矫健，一个人冲在最前面，很快把大家远远甩在身后，渐渐不见了人影。

　　几缕阳光从树的间隙直射下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点，还好一路都是林荫密布，不用打伞或者戴帽子。爬山本就是体力消耗较大的运动，虽然走的速度较慢，但时间长了也极易出汗，戴帽子太热，打伞无疑增加了负重，手里拿着太累赘。

　　走了半个小时，沐思棠身上开始微微出汗，爸爸妈妈他们建议大家在山径边的小亭子下坐一会儿休息片刻。
　　这会儿才刚过中午，游客大多是上山的，下山的很少。
　　天池并不是全国有名的景区，配套的旅游设施不完善，没有索道，上下山全凭一双脚走。

　　上山路程还没走一半，沐思棠心里已经有点打退堂鼓了，抬头望去看不到路的尽头，上去后还不知道要走多久，等熬到下山时脚不得废了？
　　长辈们按理说体力应该不如她，但她平时极度缺乏锻炼，身体娇气，不像中年人们忍耐力强，一行人中到是她最先面露难色。

　　途中舅舅和姨妈特意走到沐思棠身边问她工作近况，她简单回说不是很忙，大多在办公室坐着没什么事。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话题可聊。

　　大家时而缓步前行，时而在路边的栏杆石头水泥凳上歇脚喝水。
　　两个小时后终于接近了山顶。一股潮气伴随凉风习习扑面而来，紧接着一池碧水映入眼帘，湖边松柏苍翠，水面波光粼粼。
　　游客们在观景台争相拍照，三舅以前来过几次天池景区，对主要景点和游览路径很熟，眼下正在一处树荫里等着他们。

　　大家聚齐后拍了张合影，接着就跟在三舅后面，往左边方向走，准备顺时针绕湖一周。
　　沐思棠此时已经腰酸腿疼，但都走到这里了，不跟着大家一起绕湖，一个人坐在原地边休息边等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放眼望去天池大不见边，看来只能咬牙继续走了。

　　没走一会儿三舅又不见了身影，老爸老妈走走停停，每到一处有介绍牌的景点就叫大家过去拍照。
　　沐思棠不喜欢拍照，不管是自拍还是被人拍，总觉得拍出来的效果不理想，表情呆傻动作僵硬，所以除了证件照，其他照片基本都是在父母的威逼下拍的。其他人倒是很喜欢留影，时不时把手机递给沐思棠让她帮他们拍。
　　不爱拍自己的人自然不擅长拍别人，构图取景什么的全不讲究，看见人在画面里了就按快门。
　　二舅比较挑剔，拍了好几次都不满意，索性站在沐思棠旁边，举起手机手把手教她要拍他的腰以上、背后的那棵树要拍进去等等……

　　走了一个小时，总算绕完了一半天池。三舅坐在一块石头上等着他们赶上来。
　　大家都走得有些累了，决定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儿。此时所处的位置离山顶景区入口最远，供游客休息的设施比较多，人文景观也较集中，大概是因为能走到这里的人体能消耗不少，需要停留较长时间补充体力。
　　沐思棠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就再也不想动了，长辈们稍作休息后又开始转悠，一会儿看人文景观的介绍，一会儿吆喝着互相拍照。他们叫沐思棠过去一起拍，沐思棠有气无力地摇摇头，这会儿任他们再怎么威逼利诱她屁股都不肯抬一下。
　　她打定主意除非往回走，否则就坐在这块石头上哪儿也不去。

　　到目前为止，就今天总的路程来说，现在正好走了一半。待会儿走回到景区出入口后还得再步行下山，光想想沐思棠就犯怵。这是什么荒山野岭的景区啊，怎么连个索道摆渡车都没有啊？上山的时候看见有人力轿，打听了一下价格不菲，就算她有钱也舍不得，更何况刚上班还没发工资呢。

　　原地入定半小时后家长们催她往回走，看大家都快走远了她才艰难地抬起屁股极不情愿地慢慢往前挪。
　　路边的景色再美对沐思棠也已没有任何吸引力，她现在一门心思只想赶紧结束这场暴走，每多走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般痛不欲生。
　　等到了景区出入口，大家又歇了会儿，便开始下山。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对已经走到麻木的人来说，怎么走都不容易，往哪儿走都很难。
　　沐思棠恨不得自己是个球，能直接滚下山，不仅腿脚麻，连脑子都是木的，呆呆傻傻地下了山，跟在爸妈后面上车坐下后神志竟有点恍惚。

　　天色暗了下来，已经傍晚了啊，走了一下午，看了什么景已经记不太起来了，印象最深的就是快要走死在半路。红军爬雪山过草地也就是差不多的体验吧。
　　总算是结束了，这个天池这辈子她都不想再来第二次……

　　从景区出来大家先找了个宾馆，放下行李略作休整后再去找吃晚饭的地方。开着车转了挺长时间也没定下来去哪吃、吃什么，所有人都很累了，只想赶紧随便吃点就回去休息。最后车停在一个小炒门口，进去点了一桌菜，也没要酒，一伙人匆匆吃完就回了宾馆。

　　第二天在三舅家稍作逗留后，大家就各自开车回家了。

　　离国庆假期结束还有三天，沐思棠哪也不想去，只乖乖在家宅着。看电影之余用蜡笔画完了莫奈的《日出》。
　　快上了一个月班，还不发工资。等待无疑是痛苦的，等人痛苦，等快递痛苦，等发工资最痛苦。

　　周一用上坟的心情去上班，刚坐下一会儿，质管科刘主任叫沐思棠去她办公室一趟。

　　“小沐，你过来看。”

　　沐思棠走到她身边，刘主任指着电脑上的Excel表格：“你把这个表填一下，标题行我输好了，第一列填序号，第二列名称，第三列编号，后面的你照着这些资料往上填就行。我把这个表发到你邮箱。”说着把一沓装订好的A4大小的资料放到了沐思棠手边。
　　“好，那我填完给你。”沐思棠拿起资料准备回自己科室。
　　“要有不会填的你再来问我。”刘主任在她刚打开门的时候又补充道。
　　沐思棠回头：“好的。”

　　关上质管科的门回到自己办公室，沐思棠拿着资料开始一项一项往上填。填到一半发觉有点不对劲，中间一列要填的内容不是这个表所要体现的。刘主任毕竟是从事质管工作，对他们这个科室的专业技术类知识不熟，应该是她理解有误。

　　沐思棠又向坐在旁边的老同事求证自己的想法是否有误。
　　这位同事从事本专业很多年了，看了看表格后肯定地说：“刘主任她理解的不对，这个表你说的那项不该这样填。”

　　得到了“专家”给出的结论，沐思棠又去质管科找刘主任。

　　“刘主任，这个表不对吧，这一列不该这么填。”
　　刘主任眉头微皱：“不对？哪不对了？谁说不对的？”
　　沐思棠把打印出的表格放在刘主任桌上，指着中间一列解释：“这一列填的内容不是这个表要体现的。我问了科室的同事，她也说不对。”
　　刘主任站起身拿上表格：“走，我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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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沐思棠初入职场，就被人摆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