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勇》天呐我超可爱

4、烟昕

　　晨光清澈，门前有棵树，树靠窗，阳光从叶间泻满卧室。门被轻敲，王清缩着头皱眉一把将被子拉过头顶，把自己埋在枕头里小声哼着痛。敲过三次声歇，王清翻了个身，抱着被子躺在暖阳处睡得安稳。

　　猫踮脚跳到他怀里，他抱紧了暖源，蜷缩成一团。头被人轻揉，王清皱鼻子躲，没躲过，只好挣扎着爬起来看向坐在床边的人。一时间眼还朦胧着看不清，王清晃了晃头，眯着眼再定睛去看，从光影中依稀辩出万俟琮的模样。这倒让他清醒不少，疼劲后知后觉地冲上头，神经突突得痛。正想伸手揉太阳穴却被扒拉下来了，王清懵懵地看万俟琮，万俟琮把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葛粉茶塞给他。

　　“先喝这个。醒酒的，”万俟琮帮他按百会穴，“头疼正常。脸上穴位多，你别瞎按，我帮你。”

　　茶水不苦，掺了花蜜，甚至有点甜，特别好喝。水正温，即便是猫舌的人也可以喝得舒服。舒缓了头疼的王清不自觉眯了眯眼，神态像极了他怀里那只窝在被子里的猫。

　　王清喝醉了就是挺好玩儿的一小孩儿，万俟琮对言辰如此形容。言辰刚从王清和他是室友的震惊里缓过劲来，又对这番话隐晦地翻了个白眼。

　　但王清喝醉了的模样是挺有意思的。跟平常一本正经的形象不一样，王清喝醉了就异常的乖巧，抱着酒瓶不哭不闹地往座位上一窝。无论说什么他都应，有时候还特认真地纠正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方说“胡萝卜不是萝卜”，“鲸鱼不是鱼”，“鲨鱼死掉叫鲨凋，果然好惨一鲨鱼”，“猫是瞌睡王”……等到他开始酒劲上头把脑袋弄混乱了之后就开始说些奇思妙想的话，再例如“天上的云都是羊，各种羊：晚上是黑羊、乌云是盘羊、白天是绵阳、晴天和下午是山羊”，又比如“滑块做了那么多次摩擦实验一定很疼”，“瓢虫是个英勇的宇宙飞船驾驶员”，“长颈鹿的脖子那么高，脑袋那么小，他会不会恐高”，“吸血鬼怕黑会打开手电筒吗？那会不会得近视啊”，“怪不得深海鱼的视力那么差，肯定因为他们怕黑就干脆不睁眼了”……听得万俟琮只想逗他说多一点、再说一点，王清醉到最后就歪歪扭扭地打瞌睡，实在没办法，万俟琮只好把他背到他那卧室的大床上，再轻声祝他晚安好梦。

　　“后来我想了想。因为你迟早要喝酒，”万俟琮垂着眼睛说得认真，“所以我们就先来试试你的酒量，看看你到底能喝多少。”

　　王清最后一口茶差点噎到气管里。

　　“放心，”显然万俟琮是误会了他，“我已经帮你请了两天假。公司我是你老板，我可以解决的。”

　　客厅有小吧台，小吧台后面是酒柜。王清之前不喝酒，酒柜上的酒他也没动过，如今走到小吧台旁边才发现上面又多了几瓶酒。酒柜正中间摆的是一瓶番茄汁，番茄汁旁边是牛奶。吧台上一字排开了十一只玻璃杯，玻璃杯最左边和最右边都各有一只马克杯。左边那只马克杯是蝙蝠侠的，右边那只马克杯是超人的。蝙蝠侠的马克杯里是牛奶，超人的马克杯里是番茄汁。等到王清套好卫衣坐在吧台边，万俟琮把猫放到地上，让她窝着，转而拿起一瓶菠萝味果啤拉开拉环。果啤被倒进玻璃杯时还在往上蔓延着气泡，奶白色的泡沫堪堪压在杯沿处，不动了，再经过须臾来往下陷。

　　“先从度数低的开始，”万俟琮把果啤推给他，“如果你要觉得只有自己喝很无聊的话，我可以陪你喝。”

　　头发还湿漉漉的，没彻底擦干。王清接过酒杯，发尖好像有水滴落进泡沫里，砸出小坑。果啤有点辣舌头，酒味冲鼻子，但是真正喝下去能上头的酒劲并不多，甚至回味有甘。王清喝得特别快，万俟琮没有任何阻止他的意思，甚至撑着吧台开始划手机看些没营养的冷笑话。

　　见他一杯果啤下肚。万俟琮起身从身后捞了瓶百利甜，倒进杯里之后还挖一勺子香草味冰激凌放进去晃半分钟才给王清。

　　王清接过酒： “你看起来好熟练啊。”

　　万俟琮就揶揄他：“这么快就醉了吗？”

　　而王清没有说话，回应他的是玻璃杯倒扣在桌面的轻响。

　　第三杯是起泡酒，第四杯是朗姆酒。但在万俟琮倒第五杯酒时，王清打了个嗝，眼神发愣地看着桌面不说话。万俟琮在他面前晃了晃手，王清没有抬头而木愣地抬眼看向他。于是万俟琮收回手，凭手感往那杯金酒里兑了点樱桃白兰地，柠檬水和冰镇苏打水，又撒了些碎冰再晃开。

　　“原来，”他端着杯抿了口酒，注视着王清语气复杂的感叹，“喝醉了是真的能一眼就看出来啊。”

　　原来他居然没有骗我。万俟琮突然哭笑不得地想，不过为什么会是在这种事情上这么诚实。

　　“喝点儿番茄汁，”万俟琮把番茄汁推给他，顺道把那些酒重新码放回酒柜，“来缓解一下。”

　　喝醉的王清极其乖，他抱着马克杯小口喝着。猫跑来蹭他的裤脚，他眨了半天眼才缓慢地低下头去看猫。门铃响了。王清正好起身，万俟琮先他一步走过来把他按在位置上，紧接着万俟琮走到门边接通前门通讯器，通讯器上的人似有感应般正对镜头露出虚假的微笑。

　　“王清，喝完西红柿汁了？”万俟琮沉下神色，站在门边喊了一声，“你现在回到你的房间里睡一觉。明天头疼就好了。”

　　果然王清还是醉了，他抱着猫走到主卧前，愣了好久才转个弯绕进次卧。也没有进门，他刚探头就缩回来，后知后觉地隔空问万俟琮。

　　他问： “那你呢？”

　　这时候万俟琮刚接通联络器，只好先堵住听筒，跑过去把王清哄睡着，再踩着轻步折回门边。门外那个人还挺闲，对着镜头拨弄头发，听到扬声器传来声响才后退一步推了推墨镜。

　　“听说你回来了，我就来凑凑热闹。”那人简言意赅。

　　“别废话，”万俟琮的声音透过电子设备更加冷，“烟昕，你刚才在手机上和我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我的效率你还不放心吗？”烟昕把墨镜往下推，露出半双眼睛，“不过听说你最近有新室友了……不打算引荐一下吗？”

　　万俟琮抿了抿嘴：“你敢？”

　　“行吧，算我怕你了。小偏执狂，”烟昕收敛了虚假的笑意，理平衣领，“不过你不在意他知道那些事？”

　　“闭嘴，”万俟琮顿了顿，又补了句，“请，谢谢。”

　　“你出来还是我进去？”烟昕环顾四周，“还是你出来吧。”

　　早晨人多，车水马龙，只是万俟琮的公寓靠里，也不至于太乱。但他门前的那个人偏高，风衣里套皮衣，还穿着休闲西装和皮鞋，头发半长，墨镜遮了半张脸。怎么看起来都不好惹，街上已经有人开始注意到他了。昨晚的风衣还没洗，万俟琮向后抓了把头发，套上风衣和墨镜就往拉开门往外走。门朝外，推开门时差点撞上烟昕的鼻子，烟昕小跳脚错开，就看见万俟琮面色不善的把钥匙串和手机塞回口袋。

　　得，烟昕知道这是万俟琮触霉头了。不过总归源头不是他，他倒乐得搅和。

　　“我喝酒了。你开车，”万俟琮刚踏出一步又收回来，目光带有怀疑地打量烟昕，“你的驾照没被吊销吧？”

　　“哪能啊，”烟昕接过他扔来的车钥匙，“不过你居然敢喝酒？我记得你的医嘱说了要养三年吧。”

　　其实烟昕这个人像他长相，看起来易相处，实际上冷淡且疏离，又有点玩世不恭。他难得真情实意地担心一个人。然而那个人并不领情，只是淡薄地把车库门卷上去，要他作免费的司机。

　　“我自己心里有数，”万俟琮收回手，“证据在哪儿？”

　　“我手上。他们还不敢撬到我手上，”烟昕远程摁响车，自旁边踱至车侧，“你这次回来的突然，当年那架势又跟永不再来一样……他们这次可能吓到了，收手慢了一会儿。加上我一直盯着呢，这不就叫我得住了。”

　　车门拉开，两个人同时从两侧登车。车钥匙环上还挂了一只小尖叫鸡，但不会响，拧开发动机时就吊在环上晃。而万俟琮从来不喜欢这些东西，索性烟昕没有心思涉及别人私生活。谁料万俟琮主动在一旁提起来这件事。

　　“这车不是我的，”万俟琮抓着安全带提醒他，“你对这辆车好点儿……这是人家爱车。”

　　仪表台正中间放了一心形瓶的蓝色海绵宝宝，烟昕踩离合的时候通常会用力较重，海绵宝宝在仪表台上因为汽车的启动震了一下。回过味来也晚了，烟昕咂摸出点委屈，只好用余光瞥眼万俟琮，万俟琮低着头，墨镜挡住了眼睛。

　　所以烟昕说： “你之前开我车都差点把我车开没了。”

　　“我昨天听了一耳朵大齐分总部在郦地的事，”万俟琮自口袋里摸出一颗荔枝味棒棒糖撕开糖纸含着，“分总部也不对劲。还有的要查。”

　　烟昕瞥了眼他，佯装惊讶地说：“呦，烟瘾犯了？”

　　“你资料放哪了？”万俟琮没理他，“到时候能直接拿吗？”

　　“能拿，现在还能带你看看……只是不巧，”烟昕收回分给后视镜的目光，“琮儿，怎么你一来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啊。”

　　“废话。我要是能被人喜欢就神奇了，”万俟琮单手抽开墨镜倚着车门往后视镜看，“郦地是吊销车牌主人驾驶证还是驾驶者的驾驶证？”

　　“驾驶者，”烟昕没忍住，“你才走了半年多，不至于吧。”

　　“那我就放心了。”

　　万俟琮一甩墨镜，挂着墨镜窝进驾驶座，隔老远数瓶里海绵宝宝的颗数。

　　“小偏执狂，”烟昕眯了眯眼，手里换挡换得稳，“你说你回来干什么呢？”

　　“算账，”万俟琮含着糖，连说话都含糊，“然后开启一段崭新的生活。”

　　听到这话，烟昕笑了声，没有说话。

　　小偏执狂呐，然而我们都是烂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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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琮儿给的那张卡只有不到两万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