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谁是野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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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嘉越跟着赵淞穿过研究所的长廊，赵淞是这个研究院的投资者，路过的研究人员都对他很尊敬。他们穿梭于研究所的每一扇门里，赵淞给他介绍这里的各个部门。
薛嘉越无意深入了解这个研究所，打断道：“赵叔叔，那个海妖呢？”自从薛嘉越告诉了赵淞世界上有海妖，他就兴奋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赵淞觉得自己成立这个研究所就是为了这一天，冥冥之中如有神助，有关于这个海妖的一切发表出来都会轰动世界，就算小到她的食物结构、身体构成，每一篇论文都会让他名垂千古。
赵淞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带薛嘉越下了研究所负三层，因着薛嘉越那句话他早就重新装修了负三层，将这里打造成一个没有半点阻隔的空间，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水缸，周围是研究人员各自的办公桌，还有各种用于生物研究的仪器。
“我特意把最优秀的人才都调到了这个组，他们都很负责，打通这里的阻隔反而让他们交流成果更方便。”赵淞指着一个堆满了草稿纸的大圆桌说道，他带着薛嘉越靠近水缸，越靠近脚步越轻，说话也越轻：“你看它，多美啊，它会令这个世界为之疯狂。”
赵淞一手放在水缸壁上，薛嘉越越过他的肩头看过去，海妖蜷缩在水缸底部，似乎在睡觉，她如当初一般寸缕不着，墨绿的卷发飘散在水中。忽然她动了动，睡眼惺忪地看过来，她被套了嘴套，手也被强制握成拳状，然后用牛皮包起来扎紧。
薛嘉越看到她从懵懂转化为震惊，然后愤怒地冲过来，却好像被什么拉着，没能撞到玻璃壁。薛嘉越听到了“哗啦”声才发现她的尾巴也被套了铁链，铁链刺穿了她的尾巴，一头固定在缸底。
薛嘉越皱起眉头，压下某些说不明的情绪，说：“有必要这么对她吗？这是目前唯一的海妖，你们也不怕把她弄死了。”
“小孩家家的你不懂，就是要这样子才不会把她弄死。海妖性子很烈，那天她清醒之后又抓又咬，伤了我们好几个老师，还好麻醉剂对她有效。后来我们发现不把她的手和嘴包起来，她抓不到我们就会开始抓自己，那场面别提多惊悚了，我们就往水里通电，把她电晕了才限制住她。”
“但是即使是这样，她也会自己撞缸壁，而且在水里她的尾巴对她实在太重要了，我们轻易不敢靠近，为了她好，我们才把尾巴也固定在水缸里。”
“但是没关系的，我们并没有完全控制她的活动，链子很长，你看她还能在水缸里游。”
海妖在水缸里暴躁地左右游动，她使劲甩动鱼尾，妄想能把铁链甩掉，这个过程她大概已经尝试了无数遍，知道这是不可能后又朝薛嘉越冲过来，但依旧够不着，这个认知让她心情坏到了极致。
那天商楠被丢下海，在朦胧间看到薛嘉越也跟着跳了，她以为成了，她精心呵护世界核心越过了节点，看他义无反顾跳下来的样子，显然也是对她上心的，她马上就可以拿到魔种了。
但其实没有，薛嘉越把她救了上来，她的鱼尾暴露在所有人眼中，还被亲眼目睹了鱼尾蜕化成双腿的过程，当时立在一旁的赵淞激动得差点送去抢救。订婚宴是没法继续了，孙选也需要立即送到警方手里，游轮只能全速返航。
她昏迷过去之前，拉了拉薛嘉越袖子，看向大海，示意他把她丢回去，海水并不会使伤口感染，这是人鱼的特权。
但薛嘉越只是晦涩地看了她一眼，轻轻拽回了袖子。
商楠简直无法理解，但她失血过多，太累了，没能问薛嘉越为什么。
“我懂了，狗系统。”商楠冷哼一声，“我知道你的目的了。”
什么？这个智商受限的宿主在新手世界能懂什么？它的目的还不至于明显到一眼就能看出吧。系统稳住自己，无辜地问：“你懂什么了？”
“你说照顾世界核心越过节点就能拿到魔种，但后来又说要呵护他、感化他。这个世界的节点就是孙选，他已经被抓了，不能再对薛嘉越造成威胁了，但魔种还是没有出现。所以你其实根本就是要我去感化世界核心。”
“你诱导我救他，想让我成为对他有影响力的人，我对他那么好他却把我交给非法研究院，足以见得他本质倔强、多疑、轻感情。但他势力大、能力强，能做世界核心说明他以后一定会影响这个世界的进程，他的多疑会滋养魔种，毁灭这个世界。所以你要我接近他，知道世界充满爱，从此发誓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对不对！”
不，不对……完全错误……宿主脑洞还挺大，如果只是为了让她站在宇宙中心呼唤爱，它大可直言，何必拐着弯误导她去救人，真不该对人鱼的智商有什么误解……
系统千言万语说不出口，十分敷衍地继续误导：“对对对，就是这样，你要用真心换真心，从心里去感化他，这样我们的任务才能继续下去。”
她就知道肯定是这样！商楠得意地“哼哼”，早这么说多好，害得她猜来猜去，时间都快到了，差点任务就要失败了，还好她还不算输。
“知道她的血到底是什么种类的毒了吗？”薛嘉越不知道商楠在和系统说话，只觉得这个海妖恨极了他，都不愿意再看她一眼。
“我们抽了它和你的血，经过各种比对都没发现任何毒素或者病原体，我们还给小白鼠喂了大量它的血液，小白鼠身体和精神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所以初步判断，它的血没有毒。”
“不可能。”薛嘉越断然否定，也许是觉得自己语气不太好，薛嘉越又缓和了态度，“她给我喂了血之后，我整个人都不太对劲了。”
“具体说说你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
薛嘉越不想说，难道说他被她迷住了，把野兽当做是伴侣吗，说出去他岂不是成了笑话？他避重就轻地说：“我觉得也许是这个海妖不够完整，她本来应该有美妙的嗓音，但现在成了哑巴，说不定她也有别的缺陷所以你们查不出来。”
“那你知道它为什么不能说话了吗？”
“我……不知道，我也只听过一次她唱歌。”薛嘉越若无其事地围着水缸慢慢走，想走到对面去看看这个海妖现在是什么表情，“如果能抓到别的海妖，这个能给我吗，她毕竟是个残缺品。”
“恐怕不行，海妖的存在已经报备上去了，它现在不仅仅是我们的研究材料，过几天上面也会派人下来和我们合作。”
“你觉得它是残缺品，可我觉得它不是，除了不能说话，它很健康也很活跃，而且它干燥状态下还能变成人形！”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也许我们的社会里可能会有很多隐藏的海妖，你不觉得想想就令人颤抖吗？”赵淞一副狂热的表情，薛嘉越相信他说的“颤抖”是兴奋的意思。
“而且我们需要它作为对比，再抓一条海妖是势必的，就像你说的那样，光从它身上我们没法得知它在海妖里是不是正常的。”
薛嘉越：……有点后悔，不如不说。
他终于绕到了海妖面前，海妖立在水中俯视他，她的眼神在问“为什么”，令他忍不住想移开目光，但他没有。薛嘉越对赵淞说：“我想和她单独聊一下。”
赵淞的神情像在说“和海妖有什么好聊的”，但还是领着研究人员都出去了，并且按照他的要求，解开了水妖手上的束缚，还往水缸里投了一台密封的手机。赵淞一开始很疑惑为什么要给海妖手机，随即好像懂了什么，兴奋地满脸通红，悄悄对薛嘉越说“要是它会用，你一定要让我见见那个情况”。
“宿主你只有半个小时了。”系统无情地下了最后通牒。
水缸里的手机“嗡嗡”响铃，商楠捡起来按下免提，果然听到的是薛嘉越的声音——水缸壁太厚，再有了水的阻隔，只能通过打电话才能交流。
“你的血到底是什么毒？”
“没毒。”商楠飞速打字，贴在玻璃壁上给他看，“那是我骗你的。”
“狡诈是海妖的天性还是你的天性？你来到陆地到底有什么企图，挟恩图报，想把我薛家作为你们上岸的大本营？”
商楠差点没绷住笑出声：图你身上有魔种！这么说你会直接给我吗。
稳住，要稳住。
商楠没有接着打字，就这么一直看着薛嘉越，他生性多疑，说什么都不会信的，不如让他多撞几次墙自己走出来。
即使商楠不说话，薛嘉越也还是自顾自地说着：“你才过了一段时间就能长出双腿，而且再没说过话，我就怀疑那个童话是不是真的，那你这次上游轮是来拿我的心头血吗？我之前翻过家里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那把匕首，你到底藏在哪了？”
“你就没有想过我没有拿那把匕首？”
“没拿？”薛嘉越嗤笑，“那你图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我喜欢你。”
“在生命被另一个人掌控的时候，喜欢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你身上疑点太多，同样是走进那你的领地，你教训了孙选他们却没有动我；第一次上岸，用手机打字却飞快；给我喂血让我不敢违抗你……”
“可我也救了你那么多次，”商楠打断他的话，“从头到尾，你都是这么一直排斥我、没有一点感动吗？”
“你看，你还是这个问题，从在快艇上就问我了，所以你要我的感动到底有什么目的，你认为我会无条件听从吗？”
“你觉得我在利用你，只是因为你的这些问题从来没有问过我，事实上除了我骗你血有毒以外，我从未做过对你有害的事情。”
“你说血是骗我的，可我觉得你现在才是骗我，你想利用我的愧疚把你放出来。兽类都是无利而不往，狼尾随屠夫以求肉，你也只是这样的野兽而已。”
就是这样，海妖也是狡猾的，他们虽然类人，但遵循的是动物界的守则，他的怀疑都是合理的。薛嘉越这么暗自告诫自己，不要再相信她的话，不要被她控制感情，也不要被她所影响。塞壬以歌声诱惑水手，海妖则以动人的话语让人为她效命。他绝不会成为海妖手中的利刃。
“如果从未图报的我是野兽，那被我数次救下、却把我困在这里的你又是什么？”
海妖眼神复杂，各种情绪交错，连薛嘉越一时也看不懂她是什么心情，只见到她继续打字： “你多疑、敏感，从不为外人所影响，没人能左右你的想法，我只不过是你被害妄想下的一个牺牲品而已。”
“我不是野兽，是人鱼。”
商楠把写着最后一句话的手机贴在玻璃壁上，时间到了。薛嘉越还没来得及分析心头涌上的奇异情绪，就看到手机离开了玻璃壁，渐渐掉落缸底。他对思维被打断感到有点不爽，抬起头想问海妖为什么不拿好。
但是他只看到海妖的尾巴也开始从鳍端分解成泡沫，海妖神情悲伤，眼眶发红，她想张嘴说什么却被嘴套限制住了。
薛嘉越慌了，他并没有想她死，他只是想问清楚她的目的，只要她愿意说，他也会尽量多找几个海妖把她换出来，两个不行三个，三个不行就四个，只要数量够多赵淞没有理由执着于她一个海妖不放。
虽然他不喜欢无法掌控的事物，但她有点傻，把她带回去，他们还能像之前一样生活。他完全有能力把海妖养好，有钱、有势力，没人敢对他养一个“宠物”有异议。
只一会儿功夫，商楠的鱼尾已经消失了一半，已经来不及跑出地下三层去叫人，薛嘉越疯了一样爬上水缸的梯子，掀开盖子跳下去。童话里王子最后没能给小美人鱼一个吻，他要改变这个结局。
商楠看到薛嘉越心口出现了一个黑洞，一个无花果形的黑色种子被推出来，她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又看看无知无觉的薛嘉越，似乎他看不到这个种子。
“魔种？这是魔种吗系统！”
我滴个龟龟这也行啊……系统惊呆了，不敢再浑水摸鱼，指挥商楠道：“快快快，把它拉出来！”
商楠食指勾着魔种蒂上的圆环，薛嘉越抱得她太紧，她只好一手使劲推薛嘉越，想用反作用力把魔种拉出来。但魔种就像粘在了薛嘉越心上，商楠铆足了劲都没能拉动半分，反而是薛嘉越猛地睁开眼睛，眼珠在红色和黑色之间交替不定。
咋了，你是坏掉的信号灯吗？商楠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不行，别拔了别拔了，把它摁回去，世界核心要崩了！”系统突然改了方案，商楠看着薛嘉越的眼睛也觉得很有道理，毫不犹豫把魔种推回他的胸膛里。
可惜了，就差一点儿。
时间到了，已经不需要再假装深情。
薛嘉越看到海妖只深深看了他一眼，什么情绪都有，唯独没有不舍或者爱恋。
一切都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谁是野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