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谁还没脾气了》路过侠士

11、筑基之后

　　按照约定，顾北每天巳时就到静心湖开小灶，商楠经过几天的针对性指导，终于发现他的丹田漏得跟筛子一样，她以为是顾北强行修炼破坏了自身。商楠好后悔，当初就应该让他做个外门弟子，踏踏实实地静心修炼几年，揠苗助长真是要不得。
　　但人都提上来了，她也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于是她白天就跑到函焘长老的丹方撒娇卖好，拉着长老问东问西，函焘长老以为她真的对炼丹有兴趣，兴致勃勃地告诉她药草的搭配。
　　商楠被带回缥缈门时还小，是几位长老一起看着长大的，等她懂事了，他们就很难看到她孩子气的一面了。所以商楠撒个娇，函焘长老想被灌了迷魂汤一样：楠楠要啥都给！
　　于是商楠光明正大地拿了几瓶压箱底的丹药。
　　函焘长老善于炼丹，商楠按照他说的剂量分次给顾北服下，一点点把顾北的丹田补了起来，顾北才终于一口气越到了炼气九层。
　　缥缈门占地甚广，好几座山头都属于山门范围，所以舍庐也建得宽敞舒适。但这些都和顾北没有关系，因为没有人愿意跟他同舍，所以他只能单独被分到山门外沿的草庐中。
　　顾北倒是觉得没什么，除了离课塾有点远，这里反而更适合他，与人同住隐私性总是差一点的，他要时刻压制妖气，但是自己一个人，即使不小心有妖气溢出也不会被发现。
　　他感觉隐隐感觉到了筑基的机缘到了，丹田早就被灵气充盈，但还在源源不断地吸纳灵气，这种过程他还是熟悉的。他特意和商楠请了几天假，并且拒绝了留仙属的师兄帮忙。
　　顾北在塌上盘腿而坐，闭上眼睛静心炼气，将体内一遍遍运转，一次比一次快。经脉的容量是有限的，但对于修真者来说这还远远不够，所以他要不断地吸纳灵气，慢慢地扩张经脉和丹田。
　　运转、冲刷、吸纳灵气，再不断地运转，这个枯燥的过程顾北持续了一天一夜，灵气冲刷经脉和丹田的疼痛能让每个新筑基的弟子疼得死去活来，但这对于顾北来说无伤大雅。他以人类之躯修习妖术的时候，妖气对人体的伤害更大，但他还是扛下来了，不断地损伤又不断地痊愈，让他的身体更加强韧。
　　只要等到体内杂质完全排出，筑基算就完成了。
　　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缩在丹田一角的妖气感觉到顾北的压制出现了松动，冲破了禁锢试图和灵气融为一体。
　　顾北被妖气狠狠撞了一下，但他不敢停下筑基，也不能让妖气污染修为，只能强撑着一心二用，想重新困住妖气。
　　但妖气一直是下界最狡猾的存在，冲出来了就相当于化整为零，它在顾北体内无处不在，却又抓不住它在哪，只能知道它还没能和灵气相融。顾北边加快灵气运转，边搜寻妖气，本来只勉强够筑基的精神一下子损耗过度，他终于忍不出吐了口血。
　　门忽然被踢开了，商楠迅速点了他几个穴位，稳住了他对灵气的提炼，然后坐到他身后用灵气疏导他横冲直撞的灵气，护住他的筋脉。
　　筑基时如果有人护法是会事半功倍的，经脉净化、扩张得更完美，对往后修炼大有裨益。
　　商楠不知道他体内有妖气，只觉得他的灵气不太纯粹，还以为是他炼气的过程不够完美，想骂他是个牛脾气，要筑基了都不找人来护法，但现在又不能让他分心。顾北也没法提醒她妖气的事情，一是怕被清理门户，二是如果商楠分神了他们都要玩完。
　　筑基就在顾北提心吊胆中继续进行。直到经脉已经不能扩张，灵气满盈丹田和经脉，顾北才算是完成了筑基。
　　“叮——越过小节点，五积分。”
　　商楠这才松了一口气，正打算撤回灵气，一道有些熟悉的感觉顺着她的灵气窜入体内，瞬间就没入经脉不知所踪。
　　商楠愣住了，她认出来这是妖气，顾北也感觉到了妖气离体，两人对视了一眼，看着商楠不解又有点防备的眼神，顾北的心慢慢下沉，他现在只是个刚筑基的小修士，商楠如果认为他是妖物，他根本没有还手的可能。
　　“你体内怎么会有妖气？”
　　顾北没想到她会先问他原因，缥缈门最恨妖类，他不能让商楠怀疑他是妖。
　　顾北先是一副茫然，好像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妖气，然后他装作在回想，犹豫地说：“可能……是路上遇到的那个树妖留下的，我赶来参加考试的途中被树妖袭击，千钧一发之际，有一个散修救了我。我虽然受了点伤，但感觉没什么大碍就没去找医修。没想到那个树妖打伤我的同时还把妖气注入了我体内。”
　　商楠看他的神情不似作假，顾北这张皮太有迷惑性了，十三四岁的少年白净瘦弱，解释的时候眼睛水润又无辜，面对质问十分忐忑，还有点委屈。商楠这才放下戒心，她幼时不懂，等发现的时候妖气就已经和灵气混合，只能异用除妖诀把妖气一遍遍梳离出来，每月都用琉璃净瓶吞噬，其中的痛苦难以讲述，而且这还是治标不治本。
　　她导出了顾北体内的妖气也好，免得他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灵气也被污染了，那她还得指导顾北怎么用除妖诀净化自己，太麻烦。
　　商楠拍拍顾北的肩，淡然道：“没缺胳膊断腿算你运气好，既然已经筑基了就好好跟涂泊师兄学习术式，早日加入斩妖除魔的行列。”
　　顾北掩去心中的惊诧，他还以为商楠会刨根问底，没想到这就算问完了。他忍不住想缥缈门就这样是怎么成为一流山门的，这些弟子中不会也有混进来的妖魔吧？
　　商楠站起身理了理衣摆，矜持地微抬下巴，又是那个天赋极高的小仙女模样，嘱咐顾北“那你好好休息”，抬脚准备离开。
　　“大师姐，”顾北忽然叫住了她，还是那副有点忐忑的模样，“那我以后有不懂的地方还能请教你吗？”
　　商楠帮了顾北那么多只是因为她给顾北作弊了，所以她要补救，既然顾北都筑基了，以后的路就该他自己走，留仙属有涂泊师兄他们专门负责教导弟子，怎么算也轮不到商楠插手的。
　　所以商楠先是为难地思考了一下，但看着顾北恳求的表情，什么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于是点头允许了。
　　人设不允许她直接答应，但人设允许她心软啊，答应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她离开顾北舍庐后，半路忽然抬起手捻了捻指尖，手指纤长如葱白，非常干净。顾北刚刚筑基，本应会排出体内多年的杂质，但她手上却完全没沾到。商楠努力回想了一下，他确实是有排出杂质的，但好像……比较少？所以她才没沾到吗？
　　世界核心就这么受眷顾吗，连杂质都比别人少？商楠不确定地想。
　　也不知道顾北抱着什么心态，隔三岔五就来找商楠问问题，虽然是打着请教的旗子，但请教完总会聊上两句，越聊就越熟悉，到最后即使不是为了请教，顾北也会经常来找商楠。
　　“大师姐你在吗？”顾北敲响了商楠舍庐的门，商楠是掌门亲传，可以单独拥有一所舍庐，“猜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
　　商楠打开门就看到了顾北双手背在身后，满脸神秘。
　　十三四岁的小孩的热情真是挡都挡不住，林念姝是这样，顾北也是这样。商楠有些头疼。
　　见商楠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顾北有些失落，但又重新展露一个可爱的笑容，把身后的篮子塞到商楠怀里。
　　竹篮满满都是去了刺壳的栗子，大小意外地不相上下，每一颗都光洁饱满，散发着淡淡的甜味。
　　“看，我又给师姐找到栗子了。”
　　商楠捧着篮子，眼睛看着栗子根本挪不开目光，嘴上还要说：“你有这时间多修习几个术式不好吗？而且你已经筑基了，要学会习惯辟谷。”
　　“大师姐你这么说真是太伤我心了，我可是特地给你找的……既然你不喜欢，那就还给我吧！”
　　“还给你。”商楠憋出了一句话，把篮子递给顾北。顾北假意要拿回篮子，拽了几下竟然没拽动，商楠的手就像粘在了篮子上一样纹丝不动。
　　顾北笑了，放手让她拿着篮子，商楠脸上闪过一丝被看穿的难为情。商楠喜欢吃生栗子，顾北就直接拿过来了，他随便拣了个栗子，生栗子一般不太好剥，但他三两下就剥开了一个，直接递到商楠嘴边。
　　没有人能抵抗得住送到嘴边的东西，仙女也不行。商楠吃掉了那个栗子，终于妥协地坐了下来，和顾北一人一个地剥。
　　顾北刻意坐在商楠对面，这样他就可以借着剥栗子的动作看商楠。他觉得自己还挺可笑的，活了四百多年，四百多年人不人妖不妖的，什么人都见过，现在竟然对一个小丫头上了心，不仅装成十四岁的少年接近她，还得漫山地找栗子讨好她。
　　他又瞄了一眼商楠，商楠的脑门比光洁如玉，比其他女孩子要大一点，她还把额发都梳上去了，脑门锃亮锃亮的，一点也没有她平时飘飘欲仙的气场。
　　顾北有点想笑，强忍住把一颗剥好的栗子放到商楠的碟子里，故意找话题道：“大师姐真奇怪，竟然喜欢吃生栗子。”
　　“生栗子很好吃啊，又脆又甜，我们那边的人都是这么吃的。”
　　“大师姐是哪里人啊，听说可以每隔几年就可以请一次探亲假，师姐回去过吗？”
　　商楠动作不由得顿住了，像是在回忆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的家人都死了，被水妖杀的。”
　　听到她的话，顾北的指甲被栗子壳折翻了，他换了个手继续剥，脸上满是歉意：“对不起……大师姐节哀。”
　　“没关系，你又不知道。而且我已经是缥缈门弟子，斩妖除魔是我的责任，等最后一个妖魔死掉的时候，我的仇也就报了。”
　　顾北的心有点乱，他是被狼妖养大的。他本来就一个人流浪了很久，偷东西被人打过，饿得快活不下去了也跟狗抢过食。那段时间他真的饿了很久，最后倒在路边，想着下辈子投胎一定要投到钟鸣鼎食之家。
　　但是一个狼妖捡了他，一开始他以为要被吃了，但没想到那个狼妖分了他食物，他吃了睡，睡了吃，等着做个饱死鬼，结果只等到了狼妖教他妖术。他很不解，但还是学了，忍受了妖气噬骨的剧痛，日日修炼妖术，把自己弄得不再像个人类。
　　后来狼妖开始带他出去掠夺人类，他不吃人，但狼妖吃。顾北知道这是错误的，但是他阻止不了，他只能告诉自己，人类看着他逐渐死去的时候，都没想着拉他一把，既然狼妖给了他食物，救了他，那狼妖杀几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说服了自己，在掠杀中变得麻木，他们走遍了大陆南北从未被寻到踪迹，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但现在在商楠面前，顾北觉得自己无比卑劣，如果商楠知道了他的过去，会不会觉得他是妖类，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山门第一年会给新弟子放个假，让你们回去跟父母报个平安，就在过年的时候，你会回去吗？”
　　顾北心绪一转，故作为难地说：“我不回去了，我……我家里……师姐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看不起我。”
　　“怎么会，我又不是那群刻薄的新弟子，凡人怎么了，凡人也可以出你这样有天赋的双灵根啊。”
　　“不只是这样……我家、我家是流匪，祖辈都手沾鲜血，我是偷跑出来，隐瞒了身份才能参加考试的。”
　　商楠立时紧盯着顾北，直把他看得低下头，双手不安地揉搓衣角，像个等待着判刑的犯人，商楠一字一句地说：“那你呢，你也杀过人吗？”
　　她的神情像是在说只要他说“是”，她就会把他交给掌门。顾北编了这个假身世，就是想看看商楠对他能有多容忍，显然他还不能挑战她的底线，所以顾北只说：“没有……我接受不了他们的生活，所以才想跑出来另寻出路。”
　　商楠转回头继续剥栗子，淡淡地说：“没有就好，你还小，阻止不了他们是很正常的。既然你已经加入了缥缈门，就把这里当你的家，忘掉以前的事情。”
　　“师姐你不会厌恶我吗？我虽然没有杀过人，但我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是抢夺来的，我手上虽然没有鲜血，但我是被血喂大的。”
　　“这不是你的错，你选择不了出身，但你可以选择未来。”商楠拉起他的手，温热的手心传来阵阵暖意，“如果你觉得愧疚，就好好修习，往后多杀几个妖魔，就能多救几个人弥补回来。”
　　“顾北，你还该感谢自己，你生就了一颗善良正直的心，以后世间就少了一个罪犯滔天的流匪，多了一个行侠仗义的修士。”
　　不，他没有。他生来命贱，长大后更是杀戮成性，善良和正直根本与他沾不上边。但他不敢说，他连忏悔都没有过，在她面前也没有一句真话。
　　“师姐你真的不介意我是个罪人吗？”
　　“你不是，又何来介意。”
　　顾北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埋首于商楠肩上，商楠犹豫了一会儿，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给了他一个安慰的拥抱。顾北声音闷闷的：“你保证？”
　　“我保证。”
　　我保证你绝不会成为一个坏人，我保证你的未来光明绝无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