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玩童

7、七

　　“录得不顺利？”
　　程瀚文开口问话，何言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那一小块地，“嗯。”
　　“正常，刚开始录音都这样。”
　　程瀚文说话间把烟从嘴上取下，夹在指间，喷出的烟雾一瞬迷人神智。
　　这口气听着不对啊！
　　其实何言从进门那一刻开始，他脑子里出现的都是古惑仔拷打小弟的画面，Magnet说不定还会怒起飞踹自己一脚，到时候的逃跑路线该是什么样的，他都在规划了，没想到！
　　何言一时语塞，只是微张着嘴，蹦出一个“啊”来。
　　“怎么了，这什么表情？”
　　“啊，没什么。”
　　程瀚文侧过身，倚靠在沙发上，拿手撑着脑袋。“只是，我没想到你们会这么糟。”
　　“……”
　　“知道问题在哪儿吗？”
　　大概是程瀚文的温和态度太具有迷惑性，何言转了一圈脑子竟伸出一根手指大胆地指了指摇滚乐的神。
　　“你？”
　　“你啊，关我屁事！”
　　要不是何言这小子贼，坐得远，这会儿脑袋应该挨揍了。
　　“像你们这么搞乐队，搞得好才有鬼了，成员各管各，四分五裂，过家家的都比你们玩得好。”
　　何言没忍住露出一眼不爽，程瀚文哼笑着继续撩拨。
　　“怎么，我说错了？”
　　“……成员是有点事不能来，他们——”
　　程瀚文挥挥手打断何言的话音，他满脸写着不想听理由。
　　“打报告呢啊，别跟我扯这些废话。”
　　他坐直身，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转眼看着何言，“知道我想说什么吗，何言，乐队是需要有人扛旗的。”
　　“如果你真的想做好乐队，你应该看清自己的位置。”
　　何言他一时只是看着程瀚文不吭声，程瀚文偏头打量何言的神情，想知道他有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可他不知道的是，他那张脸认真看着人的时候，那就是无耻的犯规神器，何言只能僵硬地转开眼。
　　程瀚文看了摇摇头。
　　“看来你还理解不了啊。”
　　他站起身，从桌上拿过车钥匙，“怎么样，要不要我教教你？”
　　何言的目光跟着车钥匙一路往上，他坐那儿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眼前的这个人，是摇滚界活着的神，是带领Dark Red到达顶峰的队长，是虏获万千少男少女心的Magnet。
　　而自己，曾经也是那些被捕获的少男少女中的一个。

　　程瀚文开着跑车一路疾驰，带着何言到了一处停下，打眼的是一座水泥钢筋的建筑物，风格简洁现代。
　　“这里是我的工作室。”
　　程瀚文掌着方向盘放慢速度，自动大门缓缓向两边打开，面积不小的花园首先露出真面目，粗眼看去，里面的花草都是些精贵的品种。
　　何言想，果然艺术家就是有些不一样的爱好，比如玩摇滚的其实平日里喜欢种种花弄弄草。
　　“你喜欢花？”
　　“花？”
　　程瀚文侧头看了眼一旁的花园，想何言大概是在指这个，“房子自带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管它们，都还没枯死啊？”
　　何言神情复杂地看一眼自己的偶像，偶像还回头傻笑了一声。
　　果然还是距离产生美。
　　程瀚文停好车，转着钥匙，心情颇是愉快，他这回带何言来，说教人那都是幌子，唯一目的，那就是让他俯首称臣，成为自己的信徒。
　　一句话，让他见识见识哥的牛逼之处，哈哈。
　　程瀚文带着何言走进工作室深处的一间房间，那房间目测有个小百平米，角角落落里摆满了吉他，墙上挂着的，地上放着的，架子上搁着的，全部都是。
　　程瀚文径自沿着走道走入房间深处，何言则站在门口，羡慕地看着这么一屋子吉他。
　　“那，送你了。”
　　一个转头的时间，程瀚文手里拿着把吉他回到了何言面前，一把Gibson X Magnet联名珍藏款。
　　何言机械地接过吉他。
　　“......谢谢。”
　　“跟上。”
　　程瀚文又带着何言走出房间，拐过长长的走廊，到了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跟上个房间差不多大，但是整体白色的色调使它显得异常空旷，中间只孤零零的放了一张沙发和几台设备，连着地板的颜色也寡淡得很。
　　何言走进房间抬头看向其中一面墙，这回不是吉他了，是CD，整整一面墙的CD。
　　但是这些CD跟平时看到的CD又不太一样，它们都有一个统一的白色包装，上面什么信息都没有，像书本一样一排排罗列满整面墙，整齐划一，乍眼看过去就像是别出心裁的装饰品。
　　程瀚文走到一边，按动隐形墙面，只听咔嚓一声，从里面弹出一个可滑动的爬梯。
　　他随手往旁边一推，爬梯慢慢滑动到了何言面前。
　　“从里面随便抽十张出来。”
　　何言抬手握住爬梯，原来这些是真CD吗！
　　他把吉他放好，按耐不住小激动爬上爬梯，带着爬梯兴奋地滑来滑去，分别从不同方向抽了十张CD。
　　“很好玩？”
　　何言踩着从爬梯上跳下来，把嘴里咬着的CD取下，看程瀚文坐在沙发上审视自己，收敛住外放的嘴角。
　　“……还行。”
　　程瀚文接过CD，随便挑中一张，放进播放机，高音质的音乐即刻从房间四角的音响中播放出来。程瀚文一个人霸着沙发闭眼听音乐，何言也没地方坐，只好抱着吉他盘腿坐到地板上，跟着听音乐。
　　一张接着一张，其中有一些国内外乐队的作品，也有一些纯音乐，每张CD程瀚文都只会挑选其中一首曲子播放，他按着按键能准确切换出自己想要的曲子，像是对这些CD里的内容烂熟于心。
　　何言看着神奇，只顾得上跟听，等十首曲子放完，程瀚文问了他一个问题。
　　“怎么样，听得出来里面吉他是怎么处理的吗？”
　　其实听到半路，何言大概就猜出程瀚文让自己听这些干吗，他这几日录音饱受折磨，分析耳朵里听到的吉他声已经成了条件反射。
　　“……能吧。”
　　“喜欢哪一首？”
　　哪一首啊，脑子里立刻响起了刚才一听到就挺喜欢的那首曲子，何言按住手下的琴弦，回想着扒谱，试着复制出刚才听到的旋律。
　　磕磕绊绊的，何言只能弹出个大概。
　　程瀚文听出旋律后，愣了一下，随后朝何言伸出手，把何言怀里抱着的吉他拿到自己手上，简单的调音后，灵活的手指一翻，他抬手弹出了一段旋律。
　　“对，就是这首。”
　　这段旋律来自于程瀚文自作的练手曲，从未对外发表过，曲风也和发布过的曲子大相径庭。
　　“你喜欢这个？”
　　“嗯。”
　　程瀚文没想到这么多曲子里，他竟然选中了自己的曲子。
　　何言仰着头眼睛眨巴眨巴的，在等程瀚文的下一句话，见惯大场面的摇滚巨星，却因何言一个无心的行为拨乱了整个打好的算盘。
　　本意的确是想展现一下自己牛逼的吉他技术，可是给他讲解自己的曲子？这也太肉麻了！
　　程瀚文想着重起了个念头，调一转，下手弹出另一首曲子。
　　音一下，何言立刻反应过来。
　　是自己的无名曲。
　　节奏稳健，音色饱满，无名曲在程瀚文的手里演绎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明明是同样的音符组合，却又如此不同，何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耳朵都带着滤镜，这会儿听来这曲子格外吸引人。
　　“我很喜欢你这首曲子。”
　　何言倒吸一口气，受宠若惊，程瀚文倒是笑了，“怎么，不相信？”
　　“……有点。”
　　程瀚文抱着吉他有事没事撩两下琴弦，拿唱摇滚的嗓音沉声和何言说话，就像恶魔在耳边低语。
　　“你那个乐队不怎么行，来我这儿多好。”
　　“啊，我觉得我那乐队挺好的。”何言开始低头掰自己的鞋带。
　　“好个屁。”
　　“我觉得挺好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嗯？”
　　何言还想着battle几回，一言不合就被扫地出门了。
　　他站在工作室门口等程瀚文口中的司机，坐进车里时，远远看见程瀚文从工作室里快步走来。
　　何言以为他还有事要跟自己说，走到车前的程瀚文却没有什么言语上的表示，直接把一个东西从车窗外扔了进去。
　　何言一把接住，发现是一张CD，那个全白包装的CD。
　　“你不是喜欢吗，送你了。”
　　程瀚文双手撑在车窗边，俯下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何言，“这曲子的作曲人是我，算你小子有品位。”
　　何言听完脑子里轰地一声。
　　什么，这是Magnet的曲子？！就是自己说喜欢的那首曲子？！那自己岂不是变相表白了？！
　　何言意识到后慌忙撇开头，耳根没来由的红起来，程瀚文看着稀奇，也不知道何言有什么内心活动，只想着这小孩反应蛮奇特的。

　　“送你到哪儿？”
　　“天王地虎club。”
　　司机带着人往目的地开，何言冷静下来后，给马思打了电话，马思告诉他，孔刚豪他们回来了。
　　何言拎着把吉他抬脚进club，不远处有几个人窝在一起说说笑笑，看背影就看得出是自己那几个成员，他把吉他放到一边，大跨步走过去，坐到他们旁边不带停顿地开口问道：“去哪儿了？”
　　韩卫云拿瓶啤酒递给何言，“宋奇志那儿演出缺人，就去帮个忙。”
　　何言接过啤酒打开，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一气下去半瓶，把瓶子搁回桌上时，因为用力过猛，酒液立刻倾出溅在周边。
　　“哦，帮忙。”
　　何言靠在沙发上，只是平静的回了一句，说笑的气氛却随着这一声顿时就跑没了。
　　韩文云想着得再解释解释，“他那儿挺急的，催得死，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们这儿也很急。”
　　孔刚豪不是韩卫云那种温吞水的性格，他根本就懒得解释，直把矛头对准了自己不爽好久的录音。
　　“是在说那破录音的事吧，我们急有个屁用，拖了那么多天就关在那搞几个段落重复来重复去，在干吗都不知道。”
　　孔刚豪一个小跳凑到何言身边坐着，揽住他肩膀，绘声绘色地给他描述他们去演出的事。
　　“宋奇志这小子藏得够深，门路可不小，参加的大型音乐节，那阵仗，好几万观众，以前一起玩那么几次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我跟你讲，摇滚就该玩现场，那才叫爽，我们现在跟宋奇志争取搞搞好关系，到时候带我们乐队也去参加这种活动，那不比关在那屋里强！”
　　“把专辑弄好了，我们再参加也不迟。”
　　何言斜过去一眼，孔刚豪也不示弱，大开腿搁在前面的桌面上，拍着大腿揉两揉。
　　“那就再说吧，我们明后天还得去帮忙。”
　　何言脸色立刻不好了，他转头看向韩卫云，韩卫云躲闪着不跟他对视，拿着酒瓶在手里掂量，“那音乐节搞三天的，每天都有场次。”
　　孔刚豪说起这事表现得更兴奋点，“宋奇志真的挺有本事，还给他搞到了三场。”
　　何言抬手把孔刚豪搭在身上的手甩开，皱眉盯着他，“我们这边是签了合同的，这么搞什么意思？”
　　“别跟我扯合同。”
　　孔刚豪也变得不耐烦起来，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何言，“谁他妈爱录谁去录去。”
　　说完直接掉头走人，韩卫云忙冲着他背影喊，“你去哪儿？”
　　“宋奇志那儿。”
　　嘭的一声，坐在沙发上的何言突然抬起一脚，踹得前面的桌子挪了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