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玩童

22、二十二

　　第二天网上就传满了何言和sheer表演的视频，虽然club里昏暗十分，好几个视频里却依然能清晰的看到何言的脸。
　　粉丝们看着是兴奋，玲玲看到时却心里一咯噔，约内的艺人擅自跑出去表演，自己怕是要被骂了。
　　“何言这事你是知道的吗？”
　　玲玲接到李姐的电话时，背都下意识绷紧了。
　　“不是很清楚，何言…何言他只是和朋友一起玩吧。”
　　“先别急着给他找理由。”
　　李姐滑着平板屏幕，发现网上舆论风向不算差，语气才缓了一点，“先找人去把网上的视频撤掉，以后要多注意，盯紧点，Death Rite还在新人期，比不得程瀚文这种老油条。”
　　“好的。”
　　李姐一挂掉电话，坐旁边的程瀚文非常不屑地重重哼了一声以彰显自己的存在。
　　“怎么了，老油条先生？”
　　李姐笑了，程瀚文忍了一会儿没搭理她，看向窗外复开口道：“何言和公司还在闹别扭？”
　　“嗯，听说他把公司人的号码给拉黑了，小孩子脾性。”
　　“上面的意思是什么？”
　　“换风格，至少再做一张类似的专辑固定印象。”
　　程瀚文若有所思，李姐则低头在微信里捣鼓了一阵，再抬头时，状似无意地抛出一句话，“何言现在在公司呢。”
　　程瀚文知道李姐的意思，正好他也打算跟何言聊聊，便接道：“走吧。”
　　“去公司。”李姐随即跟司机招呼道。

　　何言这天又被公司的人招去开会，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双方依旧是僵持不下，何言趁着中途休息的时间溜到dr办公室透气，转头就看到了门也不敲大咧咧走进来的程瀚文。
　　何言表情亮了一瞬，看着程瀚文那大长腿两下迈到一边的沙发前坐下，冲着自己挑眉打招呼。
　　“躲在这儿干吗呢？”
　　“怎么了？”
　　程瀚文伸展开身体，双臂搁在沙发背上，以一种十分大爷的姿势看向何言，“听说你在闹别扭？”
　　“啊……”何言刚还有点开朗的脸一下垮了，“你是来当说客的？”
　　程瀚文从兜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咬住，齿间漏出的笑带点逗弄，“不行？”
　　“不行。”
　　程瀚文没接话，他转向贴在墙角极力削弱存在感的玲玲，冲人笑，“你，去把我办公室里扎啤拿来。”
　　“哦好！”
　　玲玲风一阵飞出去，程瀚文重新转向何言，“那就聊聊天。”

　　桌上的啤酒堆得像摆了个阵，何言默默地抓着其中一瓶，喝一口后，看向闭眼听音乐的程瀚文。
　　程瀚文嘴角露出来的笑容就已经暴露了他很满意何言这次的创作，曲中的细节是将古典钢琴与摇滚做了很好的结合，他还惊讶于何言编曲的进步之大，已然不是之前那个还需要人点拨的样子。
　　再睁开眼时，何言正低头转着手里的酒瓶荡圈圈，眉眼间带着莫名的落寂。
　　“不错。”
　　何言的注意力转到出声的程瀚文身上。
　　“做个折中吧，一半一半怎么样？”
　　“什么意思？”
　　程瀚文直起身，凑近点说道：“给他们几首他们想要的。”
　　何言直视程瀚文的眼睛里写满了不乐意，程瀚文再次感受到眼前这小子总是在一些莫名的地方有着自己的执着，甚至是固执。
　　“你可能又不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了，没关系，我可以再说一遍，那就是，酒香也怕巷子深，再好的音乐没有人听，那就是一种浪费——”
　　“我的音乐里没有妥协。”
　　程瀚文轻轻叹气，他自己都感叹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
　　“何言，他们也是专业人士，你应该给予他们一定的信任。”
　　何言久久地看着程瀚文，此刻的他脑子里并没有在盘算音乐的事，而是认真地想着眼前的这个人，他以为至少程瀚文是无条件站在自己这边的，甚至他发现自己其实只需要程瀚文站在他这边就可以了，而现在——
　　何言皱起了眉，他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心无端揪起来，各种情绪打了结，不爽，气愤，委屈，委屈，还是委屈。
　　程瀚文嘴边的香烟升起淡淡的烟雾，他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情绪，他缓缓吸一口烟，“我懂的。”
　　“你懂？”
　　何言站了起来，手里拿着半瓶酒，走到人面前，眼里有着从未有过的神情。
　　他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懂？”
　　吸进去的烟好似带着温度，直烫到四体百骸，烫得人心头一热，有些话迫不及待想要顺势从嘴里跳出来。
　　程瀚文回看过去，嗓子一阵阵地发干，他轻咳两声，尽量平静地开口，“我是说，你这音乐——”
　　何言轻闭上眼的同时深吸了一口气，看来他不懂，他也不想懂。
　　何言抬起手，把剩下的半瓶啤酒直接往程瀚文脸上倒去，猝不及防到程瀚文整个人蹦起来还呛了一口酒，嘴里叼着的半截香烟直接掉在了地上。
　　“咳咳咳！”
　　“这儿禁烟。”
　　何言脸上的表情像结了一层霜，把酒瓶随手扔到一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程瀚文抹把脸，转头看何言走出办公室，不带一丝留恋。
　　“靠！”

　　何言从办公室出来，等在外面的玲玲一见立刻跟了上去，她不知道两人在里面聊了什么，但她看得出来聊得并不愉快，何言浑身的低气压比以往更甚，她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何言越走越快的脚步。
　　“要去哪儿？”坐上车后的玲玲回头揣着小心问道。
　　何言窝在角落里跟自己赌气，干脆闭上了眼睛，玲玲无法，只好先把人往家里带。
　　一回到家，何言就直线上楼，走出一大个气鼓鼓，刚好在客厅那儿整咖啡喝的安泰和看傻了眼。
　　“怎么了这是？”
　　玲玲跟在后面进门，赶紧凑上去吐苦水，“刚才和程哥聊完就这样了，不知道两人是不是吵架了。”
　　“程哥？”
　　安泰和捋了捋思绪，“不会是程哥这会儿想起来要报拉斐尔的仇吧？”
　　“我倒是希望这么简单了，今天何言是去公司开会的，我猜还是跟新专辑有关。”
　　“还是过不了？”
　　“估计还是有没聊好的。”
　　嘴里的咖啡泛出酸苦的味道，安泰和摇头，“怪我多说了。”
　　“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安泰和继续喝着咖啡，说着又笑了，“没想到何言也尝到了我们当年过不了曲的痛苦。”
　　玲玲摆摆手，“反正你们帮忙看着点，我就先走了。”
　　安泰和点头，然后拿着他那杯咖啡往楼上走，走到何言房门口敲敲门，“何言，别躲着呀，出去喝酒去。”
　　房里没传来回音，安泰和正打算再努努力，突然震耳欲聋的打击乐声在何言房里炸开，咚咚咚地震得门板都在动，安泰和吓一跳，捂着自己的小心脏想，青春期叛逆啊这是。

　　隔几天何言再上公司时，在办公室的门外贴满了禁烟标志，专门针对的谁不言而喻，玲玲无奈地在旁边看着插不上手，只好拿着手机搜网上跟dr相关的信息看，没划动几下，发现了几条不对劲的。
　　——何言要回归Vanity了？
　　——人红是非多，最近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好多啊，不要理睬就好了
　　——你们都没看到吗，Vanity最新的DVD，标题上写的呀
　　——什么DVD？
　　——自己去看啊，何言强势回归，Vanity再出发，就这么写的呀
　　——怎么可能啊，Vanity在意淫吧，我觉得就是蹭热度，加上网上再断章取义一下，博眼球的营销文案罢了
　　——呵，一帮自欺欺人的粉丝，何言之前跟Vanity一起表演，现在DVD都要发售了，你们还在这儿撇清关系，真出事了到时候别哭哦
　　玲玲皱起眉，点进评论的主页想知道这个所谓的DVD又是怎么一回事，没想到的是，竟然还真是有模有样的有销售链接，点进去就是以Vanity live video为题的DVD。
　　玲玲愣住了，她权衡了一下，还是走到何言面前，把事给他简单说了一下。
　　“啊？”
　　何言抬起头，对玲玲说的内容感到很疑惑。
　　“对，具体我也不清楚，也有可能是假的，但是可以的话，你要不要问一下你之前Vanity的成员，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何言看着手机屏幕上的DVD封面，犹豫后点了头，“好。”

　　何言的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时，韩卫云心虚地有一瞬快拿不住手机，他抬头见交警大厅里人来人往，便起身换了一个角落。
　　“喂。”韩卫云不自觉开口就压低了声音。
　　“问你个事。”
　　“嗯。”
　　“你们最近是有搞了个DVD吗？”
　　问完后，韩卫云那儿很久都没传来声音，何言还奇怪地查看自己的手机，只能听见对方背景音里嘈杂的人声。
　　“喂？”
　　“……何言，这件事是这样的——”
　　韩卫云往更角落里转了转，“你之前跟我们的表演话题性很好，宋奇志就有打算把录下来的演出制成DVD卖，我跟孔刚豪都是不同意的，没打算让他弄。”
　　韩卫云接着头大地叹了一口气，“但宋奇志前天酒驾出了车祸，撞得一人进了ICU，我还忙着在这边擦屁股，没想到他那头就擅自整了这出。”
　　“车祸？”
　　玲玲在一边听到立刻竖起了耳朵。
　　“宋奇志那车是朋友那儿借来的，根本没上保险，现在是烂摊子一大堆，收拾都收拾不完——”
　　韩卫云停顿了一下，缓声道：“何言，DVD那事儿如果你觉得不行，我这边就立刻让他撤。”
　　何言没有表态，他只是让韩卫云先处理宋奇志的事，自己等一会儿再给他打电话，电话挂断后，玲玲忙凑上去问结果。
　　“怎么样？”
　　“没什么。”
　　“没什么？我怎么听见有说车祸？”
　　“嗯，我朋友出了车祸。”
　　“真的啊，严重吗？”
　　何言只是摇头，敷衍地挥着手让玲玲先出去，玲玲迷糊着走了两步，又叫着转回来，“不对啊，那那个DVD的事呢？”
　　何言躲开对视，“误会，他们会处理好的。”
　　“……哦。”
　　何言这按下不表的态度更像是一种默认，玲玲看着不放心，她觉得还是得自己去找人查查真伪。

　　可惜玲玲还是迟算了一步，这事先一步在网上发酵开了。
　　李姐被通知到的时候，她那头刚开完会，邮件到达的提示音就接连响起，她点开第一封，看到汇报邮件的最上方写着——粉丝要求业禾起诉接私活的何言，并且此博文已经达到了万转。
　　她只感觉头有两个大，立即让助理把玲玲叫到自己办公室来。
　　玲玲接到召唤从工作现场打的飞奔回公司，一进门就看到办公室里围了一圈人。
　　“看看吧。”
　　玲玲躬着身子接过李姐手里的文件，都是些从李姐邮箱里打印出来的邮件。
　　“这个Vanity有接触过吗？”
　　“我正打算去接触，还没来得及。”
　　李姐抬手示意玲玲坐下，“刘君昊那儿又是怎么回事？”
　　玲玲坐下后，视线又回到文件上，内容的中间夹着一条简短的博文，发文者是刘君昊，一张三人合照，上面有刘君昊、安泰和和王坚白，配文为铁三角。
　　本来是绝佳的兄弟情营业照，可是它却偏偏出现在何言离队表演的时间点上，好事的吃瓜群众迅速抓住不放，大作文章，Death Rite的粉丝群体很快出现了分裂，热度不断上升，而在这把火上浇了一桶油的，就是Vanity DVD的正式发售，很多粉丝开始称何言为背叛者。
　　“你不清楚吧？”
　　玲玲感到全场的目光都压在她头顶，不甘地抿起嘴。
　　“算了，现在也不追究原因了，热搜去撤掉，刘君昊那儿给我盯紧他，别给我在这种时候出来捣乱。”
　　玲玲只是机械地点头。
　　“Vanity那个DVD卖出去了吗？”
　　旁边市场部调来的数据小哥点头，“截止到现在，显示成交数量为56700份。”
　　“派人去接触吧，让他们下架，顺便再多聊聊，让他们交个底，看看有没有其他故事可以写，然后联系法务那儿，让他们给个模板写声明，就说何言不知情，先把他摘出来。”
　　办公室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出去，玲玲回转头看向李姐，“李姐，何言这算是违约吗？”
　　“是啊，我们打算跟他解约。”
　　玲玲立刻张大了嘴，“有…有这么严重吗？”
　　“我说有，你怎么办，装小可怜流两滴泪，替他解释，替他求情，是吗？”
　　李姐看过来的眼神像是滴着血的刀子，“这是工作，玲玲，我劝你打起精神来，你要是没有处理事务的能力，你就回到助理的位子上去。”
　　说完，李姐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何言待在家里接到了玲玲的电话，要求他哪儿都别去，就在家里等她回去，何言听了，乖乖的等着，没想到等玲玲回来，她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然后没说两句就红了眼睛。
　　“这是……怎么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失职。”
　　玲玲捂住自己的眼睛，何言有点无措，想去把安泰和叫下来，可玲玲只是拽着他。
　　“没事，就是我能力不足罢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何言看着玲玲，给她抽了两张纸擦脸，玲玲捏着纸，重新平复好心情，开始说正事。
　　“你跟Vanity那事现在闹得有点大，公司正在紧急处理，你这几天就暂时不要跟他们联系了。”
　　“什么事闹得有点大？”
　　“DVD的事。”
　　“为什么？”何言的眉心皱了起来。
　　玲玲摇头，“反正你现在不要再插进去了，安稳地待在家里等结果才是最好的。”
　　何言听得云里雾里，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谁知正好就有人打了进来，他一接起，对面传来焦急的声音。
　　“何言，那个DVD下架的事是你要求的吗？”
　　“什么下架？”
　　韩卫云按着笔记本的键盘一面跟平台客服打字沟通，一面跟何言解释，“我们的DVD被下架了，说是遭到了投诉，我现在正在问是什么情况。”
　　何言的脑中顺利串起了前后关系，“我知道了，可能是业禾干的。”
　　“业禾？”
　　韩卫云打字的手都停住了，紧张地抓住手机，“业禾处理的这事？”
　　何言沉思几秒，忽地起身朝外走去，完全不理会玲玲的阻拦，“你等等，我去解决，好了再给你打电话。”
　　“你等一下！”
　　何言打的直奔业禾总部，玲玲根本就拉不住人，只好赶快打电话给李姐汇报。
　　“喂，李姐，何言现在过来了！”

　　何言并没有玲玲想象中那么杀气腾腾地冲进李姐办公室，他很礼貌地敲了门，等到里面说了请进才进的。
　　只是见到面时的脸色就不那么好了。
　　“Vanity那个DVD是你们搞下架的？”
　　“你有资格问这个话？”
　　李姐挑高视线看着站在自己桌前示威气势满满的何言，这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的对话，李姐久经职场的强大气场上来就反问，压得何言迟疑了一秒。
　　“对方利用我们公司签约艺人和资源非法获利，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处理？”
　　“不是的，这件事我知道的。”
　　李姐直接把手里的文件甩到桌面上，发出一记重响。
　　“你还想告诉我你是同伙是不是，脑子清醒点吧何言，不要给我在这里胡搅蛮缠，乖乖回家呆着去！”
　　何言只感到脑子里一堆东西混乱无比，这么多天的不满压得他浑身都不对劲起来，攥紧的拳头逼得身上的肌肉开始颤抖。
　　爆发来到了临界点。
　　嘭的一声巨响，受到惊吓的工作人员们纷纷起身，探头看向李姐的办公室，嗡嗡的议论声响成一片。
　　李姐皱眉看向火气正旺的何言，旁边躺着被踹碎的盆栽的尸体。
　　“你这算什么？”
　　“你们他妈的就不关心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我们需要关心？”
　　“呵。”
　　何言被气笑了，“不需要，是不需要。”
　　掉头就打算走的何言，却在转身后直直看向门口。
　　“闹什么。”
　　程瀚文打开了门，靠在门框上，站得漫不经心的，完全不在意门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何言顿了下步子，还是继续往前走，经过程瀚文身边被一把捞了回去。
　　“嗯？闹什么呢？”
　　何言撇过脸，被程瀚文扣住下巴掰回去，死死地盯着眼睛。
　　“不想跟我说？”
　　何言想说的，他想说自己憋屈得快要爆炸了，程瀚文只是笑了，然后大手一巴，把人压进自己怀抱里，单手带着就往外走。
　　“乖。”
　　楼层里的工作人员们都伸长了脖子，看程瀚文轻轻巧化解危机，搂着何言走出视线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