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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夏蝉难眠 ...

  •   1912年2月12日,清帝退位,结束了清王朝和两千多年的封建制度,2月15日,袁世凯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王士珍辞官隐退。
      1914年,在袁世凯的再三邀请下,王士珍重回政坛,授予陆军上将军衔,任命为大总统办事处六大办事之一,实权最大者。

      夜深了。
      我坐在书桌前,难以入睡。
      我将袁项城、薛顾、顾念项、袁克定、于氏、王士珍、绣华,还有我的名字写于纸上,勾勒着每个人之间的关系。看着凌乱交错的连线,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你准备在我和绣华之间写什么?”
      顾念项的声音从头上方传来,恰好在我的笔落在他与绣华之间的时候。
      “啊?什么?”我把笔向旁随手一扔,捂住了图纸。
      笔顺着桌沿滚落到地上,顾念项弯腰捡起地上的笔,细细打量着笔尖,声音降了一个调,“你准备在我和你之间写什么?”
      “我们之间没关系,不用写。”
      我胡乱抓起图纸,裹成一个球扔进了纸篓,顾念项合上笔盖,将笔放回到笔筒里。
      我指着房门,说:“很晚了,该睡了。”
      顾念项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又转过来,按下我的手,“还早,一会儿再睡。”
      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谁问你了!我说的是我要睡觉了,你出去!”
      我一边说一边甩开他的手,顾念项紧紧抓着我的手,我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任由他抓着。
      我问他:“你想说什么?”
      顾念项一拽把我从座位上拉起,随之自己转身坐下,然后再一拉将我抱在怀里。
      “你该好好思量,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顾念项又降了好几个音调,低沉沙哑的声线压抑着一股,恨意?
      许是我听错了。
      我推桑着他的胸膛,“行,我一会儿就想,你先让我起来。”
      我挣扎起身,顾念项勒着我的腰,隔着薄薄的衣服摩擦着皮肤。
      顾念项贴在我的耳边,说:“可以写‘爱人’。”
      我呸,我跟你认识才几天,就爱人了?不知羞耻。
      顾念项呼出的热气,穿过耳膜窜进了我的脑袋里,挠的脑壳里痒痒的。我偏过头,推开他凑近的脸,“胡诌,不要脸!”
      顾念项伸出舌头,我吓得收回手,手心残留的热度仿佛透过皮肤钻进了身体,也跟着上窜到脑袋里,和着刚才的热气,肆意挥霍。
      顾念项低下头,歪着脖子问我,“那你脸红什么?”
      “我热的,七月夏至,正值酷暑,没看见窗外吹的都是热风吗?”
      “确实,挺热。”
      说着,顾念项开始解开衣领,我趁着他松手的瞬间,前脚一蹬,后脚一迈,跳起来,拔腿就跑,这次我比顾念项快一步。
      但是刚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开门,就被顾念项从身后拦腰一抱,硬是将我抱回了书桌上,他拂手将桌上的纸砚笔墨通通掀翻在地,腾出好大的空间。
      我坐在书桌上,双手抵在他的胸口,身子向后仰去,“顾念项,你别乱来,这里可是我家。”
      “然后呢?”
      “我一叫,可就把人都叫过来了,你流氓禽兽的本性可就藏不住了!”
      顾念项眉眼带笑的看着我,“好啊,我不介意你把人都叫进来,我更加不介意在大家面前表演活春宫。”
      “你!你!你这样叫无耻,你知道吗?礼义廉耻你学过吗?你对我这样,那样,我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顾念项咬了我一口,我“哎呀”一声,“你有病啊,咬我干嘛。”
      “你都是我的人了,还想着嫁别人?你想嫁给谁?”
      我不能退缩,封建制度已经被推翻了,嫁人可不再看那点血了。
      “我怎么就不能嫁给被别人了,我与你相识不过数月,你就几次三番轻薄于我,像你这等轻浮禽兽的男人,我绝绝是不能嫁的。”
      顾念项听完我的话,站直了身子,我赶紧整理了下衣襟,双手护着胸口,警戒的看着他,他搂着我的腰,跟我隔出间距,“那认识多久,你会嫁给我?”
      顾念项突然严肃起来,我有些懵,“怎么…怎么也得两三年吧。”
      “我等不了那么久。”
      “你先放开我。”
      我一手抵着顾念项的胸膛,一手拉开他环在我腰上的手。
      顾念项的眼神是极其认真的,甚至有些过分认真。我的抗拒让原本就有些阴郁的顾念项变得更加阴沉,感觉到顾念项的变化,我心里暗想,他不是又要发病吧?
      在通县的这段时间,顾念项的确是如大家所说的那样,沉稳睿智,清冷寡淡,如果没有……我可能也会跟别的女孩一样青睐于他。
      但是,看着顾念项越来越近的脸,我大声说道:“顾念项!不告诉你的人是王士珍,又不是我,你拿我撒气算什么男人?”
      我一语挑破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顾念项手上的劲儿松了松,我趁机掰开他的手,从他怀里挣扎起身,站到了两米外的地方。
      “堂叔至今也未曾给薛师上过香,若不是心中有愧,他何必连一炷香都不敢上,你想从堂叔口中探知实情,我想决决是没戏的,你不如另谋它径吧。”

      也许,我应该装的笨些,不应该说这些话,可面对顾念项,我做不来装傻充愣。

      顾念项慢慢坐回到椅子上,饶有深意的打量着躲在茶桌后面的我,“夕阳,你跑不掉的。”
      我浑身一颤,他这句话的语气像极了那晚发疯前的语气,我咽了咽口水,“这里是我家,我跑什么,我不怕你。”
      顾念项笑了下,眉眼弯弧之处,说不出的妩媚动人,他从纸篓里捡起被我扔掉的纸团,在桌上一点点捋开来,用手指比划着每一条连线,“你很聪明,每个人之间的关系都猜的很准,所以,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上面少了什么?”
      顾念项从笔筒里重新拿出刚才那支笔,在王士珍与薛顾下面写着什么。我站的远看不清他写得是什么,于是不知不觉的又靠近了书桌。
      顾念项写的是:薛蕊。
      “薛蕊是谁?”
      “薛顾的妹妹,我的亲姑姑,”顾念项将薛蕊,王士珍和绣华连在了一起,“绣华的母亲,王士珍的姨太太。”
      薛顾的妹妹竟然是王士珍的妾室。
      听说绣华的母亲是因难产而死,堂叔因得子不易,故对绣华格外溺爱,明明都是众人敬畏的大人物,却偏偏都为七情六欲所困。
      “王士珍是因为你姑姑的死,对薛师有愧,所以才连一炷香都不敢上?不对,难产而死即便有愧,那也是意外事故,不应该到这种程度呀?”
      顾念项放下笔,将图纸翻转过来正对着我,说道:“那就要看为何会难产了。”
      我脑海里似乎有了些眉目,但是还缺少一个理由……理由……原来顾念项想让王士珍说的并不是薛顾与袁项城的事,而是王士珍与薛蕊的事。
      “你知道些什么?”
      我抬头看向顾念项,顾念项靠着椅背,脸色暗沉阴森,眼神更是像刀尖一样的锐利冰冷,我的心咯噔一声。顾念项似乎对我的反应非常满意,他冰冷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现在,我跟绣华之间你现在知道写什么了吧?”
      顾念项说:“你很注重细节,最重要的信息往往都藏在不经意的细节里,你学的很透彻。”
      顾念项将图纸又翻转回去,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夸奖。他说的是……薛顾教导我的原话:最重要的信息都藏在不经意的细节。
      我惶恐失措的盯着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薛师教我的话?”
      顾念项并没有搭理我的问话,他将图纸翻过面,按在上面,问我:
      “在你眼里,他是个什么样的老师?”
      “很好……很好的老师。”
      “如何好?”
      “薛师如何,你理当比我清楚才对。”
      顾念项垂下眼,摩挲着图纸,“不是谁,都可以得到他的眷顾的……即便是我,也不行。”

      这句话好像一阵凉风,吹在我心口上。

      这几年,我享受着薛顾的宠爱和照顾,原以为是因他是孤家寡人,所以将温情给了我,谁曾想。
      我忍不住说道:“薛师,是个很温柔的人。我第一次见薛师,他就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系在我的脖子上,叫我莫着凉了。我以前贪玩,总被堂叔罚,每次都是薛师护着我,他说贪玩是福,我开心就好。”
      顾念项哑着声线,努力压制着某种情绪,继续问道:“然后呢?”
      我努力回忆着,能让顾念项开心些的往事,可一路回望,我与薛师的生活里,关于他的都是空白。
      “薛师偶尔在院中练字时,会写你的名字,顾念项,对吧?那时我不知是谁,每每烧了就忘了,如今想来,定是薛师记挂你,故才写你的名字以藉思念。”
      薛师写过那么多字,我哪儿记得住,反正写了也都给烧了,我说有他也没法查证虚实,就这么说,准没错。
      “是吗?”
      顾念项阴沉着脸,手上一撮,图纸破了。
      我默不作声,向后退了几步,顾念项突然狠狠盯着我,问道:“那你告诉我,当年,他们是用了什么手段,将他留在了北平。”
      我被顾念项的眼神一震,后腰撞到了茶桌,“哐当”一声巨响。
      顾念项起身,越过书桌,几步就到了我跟前,我回避他的注视,慌里慌张的说道:“我…我…我不知道。”
      顾念项左手嵌住我的下颚,逼迫我与他对视,他的瞳孔中倒映出我的脸,眼里的火星将我的倒影紧紧圈在中央,一丝一毫都不许偏差。
      顾念项逼人的眼神和气势压得我难以喘息,我闭上眼,想在黑暗中寻得解脱,可就在我闭眼的瞬间,顾念项就吻了下来。
      这是一个激烈又疯狂,温柔又缠绵的吻,就像是寒冬里捕到猎物的饿狼,大口大口吞噬着渴望已久的食物。
      我的身体僵硬颤抖,心脏扑通扑通的加速跳着,“你……”
      顾念项的右手滑过我的腰间,将我揽在怀里,然后附在我耳边温柔的说了一句,令我毛骨悚然的话,“不,你知道的。”
      窗外的蝉声,在幽静深邃的黑夜里喋喋不休的叫着,寂静的夜里,它并非增添了一曲音色,而是聒噪了宁静寂缈的夜色。
      就像我自以为是的谎言,捻灭了顾念项最后的理智,知父莫若子,我怎么骗得了了他。

      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猛地推开了顾念项。
      他悲恸的看着我,我想起那个令我后怕的夜晚,顾念项的眼神里始终带着一抹不明觉厉的暴戾,而那种暴戾又带着深深的绝望与羡慕。
      “顾念项,你究竟是怎么了?”
      我本应该逃跑的,顾念项今夜明显是来者不善。可我知道我跑不掉的,从顾念项见到我的第一天起,他就没想放过我。
      与其做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不如破釜沉舟,给自己寻个明白。
      “我说过了,你该好好思量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顾念项抚摸我的脸颊,眼里生了一股欣喜,阴沉的脸色也恢复了些血色……他在欣喜我没有逃走。
      等顾念项再次靠近我的时候,我身体不由得哆嗦起来,我是真怕他那股发疯劲儿,他察觉到我在害怕,将我温柔地抱在怀里,抚摸着我的长发,柔声唤道:“夕儿……”
      原来,这不是地狱深处的手,而是陷在黑暗里的人;原来,它并不是要将我拉进黑暗之中,而是在期盼着能将它带往光明的人。
      这一夜,夏蝉在炙热的暑夜中,彻夜难眠。

  •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没有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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