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暗杀 ...

  •   段祺瑞走了,浩浩荡荡的军队一路威震四方,看着车足人马行径后,扬起的漫天尘沙,我捂着鼻子,掩息静看他们消失在巷子尽头,轻叹这乱世的可悲。
      世上再没有了袁世凯,可却还有段祺瑞,冯国璋,黎元洪,孙中山……这三日,不过是段祺瑞的一场梦,梦醒了,他又将继续走袁世凯未走完的路。
      段祺瑞走后没几天,顾念项就回来了,我以为他给我带回来的只是几盒巧克力,没想到他还带回了一个任务。

      暗杀袁克定。

      袁世凯死后,袁克定迁居天津,此次是袁克定暗中回京,为了何事不得而知。
      袁克定初五到了北平,在后海住了两日,又在菜市口待了一日,第四日晚,袁克定悄悄来了柳巷薛府。
      薛府里的人都像吃了迷魂药般,沉沉睡去,我与顾念项躲在祠堂牌位后面,其它的杀手都藏在了暗处,这次派出的杀手,仅有十余人。
      祠堂里,只有我跟顾念项。
      “堂叔怎么就确定袁克定一定会只身前来这祠堂?”
      顾念项凑近闻我的头发,我偏头躲了开,顾念项说:“因为,我告诉袁克定,袁世凯未被人知的遗产在薛顾手上。”
      “什么遗产?!”
      袁世凯给薛顾留了遗产?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你真以为薛顾那么伟大,什么不能置身事外,就留在了北平?这种浮夸牵强的说辞,你还真的相信啊。”
      我涉世不深,对这些大人物又知之甚少。段祺瑞和堂叔说起那些过往时,真诚坦荡,顾念项也没反驳其说辞,我自然是相信了。
      顾念项扶着我后腰上的栏杆,将我半圈在怀里,说道:“他们,不过都是想倚靠薛顾这颗不为人知的军师罢了。”
      这个可以左右政局的军师,没有人会放他回天津。
      除了袁世凯。
      我想起那日薛师在长城之上说的话,他们都在骗他。
      “薛师在袁项城退位的第二日,去了长城。他在长城之上,同我说:他是桀骜不驯的野骏,怎么会想做皇帝?你们都被他骗了,连我也被他骗了。”
      顾念项扶着栏杆的手忽然加重了力道,我看见他手背上的青筋迭起,皙白的皮肤上血管清晰可见。
      “3月22日,袁世凯取消帝制。那天,是薛师的生日。我想肯定直到那天,薛师才明白袁世凯称帝的真相。”
      顾念项的脸色有些惨白,我以为我的话,能够宽慰他一分对薛顾的怨恨,“我不是想刺激你,我只是……”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薛顾这些年饱受折磨。

      可看见顾念项脸上翻涌出的痛苦之色,我有些后悔,说这些废话。
      顾念项抬头看向我,眼神先是震惊,然后变得愤怒,继而又变得暗淡,他的眼里装满了纠结痛苦,愧疚挣扎和矛盾犹豫。
      “袁世凯真的给薛师留了遗产?”
      我撇开刚才的话,重新回到了话题上。
      顾念项眨了眨眼,那些情绪就消失不见了,他淡淡的回道:“我骗他的。”

      没有遗产,那我刚才说那些干嘛呢。

      顾念项又说:“你怎么不问,他是如何上当的?”
      我一点也不关心,他是如何上当的。
      “你是怎么骗他的?”
      “我买通了他的宠妾,在他耳边煽风点火,又花重金买通了后海跟菜市口的知情人,我用了五万两银子引他上钩,袁世凯死前对他极度厌恶,留给他的财产恐怕少之又少,他向来高贵惯了,那些钱估计早就花光了。五万两,对他来说,已经是笔不小的诱惑了,更况且,我说得财产是五千万两。”
      五千万两,这可是一笔不菲的财产,换了是我无论真假都会动心前来,更别说是袁克定这种嗜钱如命之徒了。
      “为何非得在这儿?”
      顾念项看向薛顾的灵位,压低了声音,沙哑道:“把骨灰带回天津的条件,是让袁克定跪在他灵位前。”
      袁世凯称帝,袁克定迫不及待的露出真实的自己,登帝之后的袁世凯表面上做着皇帝的样子,暗地里设法推翻了自己。袁克定“太子”之梦破碎,跟袁世凯撕破脸,袁世凯悲痛欲绝,重病去世,薛顾因袁世凯的去世,病情急速恶化,随之也离世。
      薛顾对袁克定深恶痛绝,活着的时候没能替袁世凯清理门户,死后竟让顾念项来了结自己的夙愿,薛顾对自己的儿子,真是残忍。
      薛顾活着的时候,顾念项活在父亲为了一个男人抛妻弃子的阴影中;薛顾死后,顾念项还得为那个男人清理门户才能换得父亲的骨灰。
      顾念项怎么可能会喜欢男人?
      我真是大错特错,顾念项只恨自己长着跟父亲一样的脸。薛夫人每次看见顾念项的时候,会是什么神情?
      “你长得其实,一点也不像女人,就是好看而已。”
      我想了半天,就想到这句话宽慰顾念项,烛光照着他的侧脸,我看到他的眼角微微弯起,他是不是笑了?

      就在这时,屋外稀疏有些呜呜呜的声响,像是烈风刮过树杈发出的声音,“咯吱”一声,祠堂的门开了,外面的烛光照在地上,映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是袁克定。
      顾念项对我做了“嘘”的手势,然后起身,走向正厅。
      “你就是薛顾的独子,顾今?”
      我看不清袁克定的脸,只见他穿着白色的丧服,腰间系着翡翠挂饰,身材微胖,从影子来看,应该跟顾念项差不多高。
      “对。”
      “我按照你说得,披麻戴孝,只身前来,是不是只要我在灵堂上给薛顾磕三个响头,你便将父亲的财产悉数给我。”
      “对。”
      “你别想出什么花招,明日我若没能安然回到天津,我的人就会把薛顾的丑事统统发给报社,听闻那些酸文人就喜欢写这些破档子事。”
      顾念项本来站的远远地,还挺稳妥,谁知道袁克定这厮哪壶不开提哪壶,顾念项上前就给了袁克定一顿爆锤,打的袁克定鼻青眼肿,腰上的翡翠也掉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你最好管好你的嘴,否则,我指不定哪一拳重了,就把你打死了。”顾念项踹了袁克定一脚,袁克定蜷缩成一团,躺在地上久久哀嚎,等缓过劲儿来,袁克定对着门口嘶吼:“来人啊,给我统统进来,杀了这小子。”
      可门外似乎没什么动静。
      袁克定侧头吐了一口血,擦了擦嘴角,笑道:“就算你杀光我的人又如何,你不会杀了我的,因为我是……”
      “袁克定,若想活着,就该知道如何才能活命。”
      顾念项的话警告意味十足,袁克定止了声。他踉跄着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服,一瘸一拐的走到灵牌前,跪下。

      “薛顾,我自认对你没生过什么恶意。”
      “我知道你与父亲交好,你俩是生死之交。父亲因我母亲的缘故,自小对我格外看重,即便家中多了许多姨娘和弟弟妹妹,我依然是父亲最器重的长子。可自从我去了一趟德国回来,父亲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畏畏缩缩,不敢不为。他叱咤风云,搅动天下,推翻了谁都不敢推的清廷,他离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只差一步了。可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他说他南征北伐只是因为同你有过一样的理想抱负,他推翻清廷只因为想向你证明他心怀的是百姓而不是权力。”
      袁克定的脸变得有些扭曲,五官都纠缠在一起,十分惊悚可怕。
      “堂堂一代袅雄袁世凯,居然跟我说想离开北洋政府,回天津和你一起开学堂,建桥梁?开什么玩笑!!他走了,谁来称帝,谁来收复天下,谁来统治六洲,谁来将大好河山传位于我?京城里人明着都叫我“太子”,暗地里都在嘲笑我是个瘸子,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个外交使臣,贵族名流,都是些肮脏势力的小人。”
      袁克定神情一转,突然,又像看着仰慕之人般看着灵位。
      “只有我的父亲不一样,他是我见过最强大的男人。如果有他为我平定天下,将来他死了传给我的,一定是四海生平,像盛唐一样的大好山河。”
      袁克定仰慕的眼神转而变成仇恨,变成怨念,“袁世凯,竟然推翻了自己。哈哈!哈哈!!可笑,太可笑了!这世上竟然有人会自己会杀了自己。”
      “如果不是你逼着袁世凯登帝,他又怎么会这么做。”
      顾念项在身后冷漠说道,对于袁克定,他是那般鄙夷与不屑。
      “你以为逼着他登帝的只我一人吗?顾今,你太天真了。当所有的权利跟荣耀都握在一个人手中的时候,摧毁他的唯一办法就是将他逼向最高处。可我跟那些人不一样,我的父亲,他一定可以做一个好皇帝。”
      袁克定像疯了一般,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又捶地咆哮。顾念项没心情看袁克定在这里发疯,他冷漠道:“磕头吧。”
      袁克定看着薛顾的灵位,收起了疯魔,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他起身,说道:“父亲曾与我说过,薛顾是因为逃婚故而背井离乡。你母亲同你父亲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指腹为婚都是封建制度留下的毒瘤,我父亲是个武将,哪懂得什么阴谋诡计,再小心再稳妥的计策,都玩不过政治家的一个阴谋。明明可以继续利用薛顾稳得这天下,可他偏偏弃了这颗棋子……”
      我在后边实在听不下去了,我原以为袁克定就是个无赖贪徒,可他这一番话,句句含沙射影,别有深意,若是再让他说下去,只怕是要抖出更大的祸事。
      “闭嘴。”
      我掀开布帘,从腰间抽出银殇,直直向袁克定刺去。
      袁克定似乎知道屋内还有其他人,但转身看到是我的时候,惊诧万分。
      我的剑没有刺中袁克定,因为顾念项阻止了我,“不能杀他。”
      “为什么不能杀?”
      袁克定直直的盯着我,丝毫没有差点被我杀死的恐惧和害怕。顾念项将我拉到身后,挡住了袁克定的视线。
      “我实话告诉你,没有所谓的财产。你走吧,我不杀你。”
      “她…她是……”袁克定颤抖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呸,你个害死自己亲生父亲的臭瘸子,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我被顾念项护在身后,看不清袁克定的脸,只听得他的声音变得极其温柔,温柔的让我恶心。
      顾念项冷言道:“袁克定,你这辈子造的孽已经够多了。”
      袁克定哑声,恍恍惚惚靠着桌子,哽咽道:“是啊,我已经造了太多孽了。”
      我听到了“呜呜呜”的声音,似乎是袁克定哭了。
      顾念项不允我再多看袁克定一眼,我也怂的不敢冒头,袁克定走到门口,背对着我们,缓缓说道:“我母亲曾说,旧时法则虽有万般不好,但幸且名字是最为别有深意的。我叫袁克定,字云台,云台是对外的称呼,母亲一般都唤我:早也。”
      袁克定走了,他没有拿到他想要的遗产,但似乎他早就知道没有这笔遗产,他装傻充愣迎着顾念项的意愿一步步走向祠堂。

  •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上一章审核了辣么久呢?不懂。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