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西巷的人家们》贫道的日常

3、第三章 生日礼物

　　殷小琴有个愿望，就是希望爸爸妈妈能在她生日这天回家看看她。
　　殷小琴的父母是在她上小学后离开南茶镇，出去跑船的。南茶镇有个码头，在90年代这个码头还是比较繁荣的，除了客船，还有一些货船时常停靠在这里。镇上的人把在江上搞货运的叫做“搞船的”，一般这些人都是自己买一艘船，做货运生意。殷小琴的爸妈就是“搞船的”，在殷小琴上小学后，他们便将她丢给了同住在镇上的外公外婆照顾。这几年两人也确实赚了一些钱，只不过一年到头也难得回来几次，有时候，为了赚钱，两人连过年都不回来。他们总是对殷小琴说，毛毛乖，好好听外公外婆的话，等我们再多赚一点钱就不干了，回家陪你。可是小船变大船，一条大船变两条大船，钱越赚越多，回来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了。
　　因为给不了充足的陪伴，殷小琴的父母每次回来都会给殷小琴带很多礼物，大部分是零食，一次性给她补充一年半载的零食量。殷小琴的卧室有一个柜子，专门来装这些沉甸甸的关怀。杨北北对此很是羡慕，那个柜子就像一个百宝箱，每次殷小琴都能从里面拿出她从来没见过也没尝过的零食，味道大多都十分美味。杨北北因此认定殷小琴的父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父母。
　　柜子里这些沉甸甸的爱最终也转化到了殷小琴的身上，还不到十岁的她，体重和身高都已经超出同龄人的正常标准，个头比班上大多数的男生还要高，和杨北北相比更是高出近一个头（当然，杨北北小时候的身高是永远在班上坐第一排的程度）。因此，殷小琴被班上的男生取了个外号——“北极熊”。殷小琴第一次听到这个外号时，那张胖嘟嘟的脸上皱起一道深纹，小小的鼻翼和嘴唇随之轻轻颤动，一双不大不小的单眼皮眼睛里充斥着委屈和愤怒。她静静盯着那些在她面前不时晃悠挑衅的调皮鬼们，然后突然抬起自己那积蓄着无穷力量的掌心冲着那群男生一一拍了过去......
　　殷小琴因为打哭了三个男同学被老师罚站了一节课。杨北北看着捧着书低头站在黑板边的殷小琴，觉得她简直是个英雄，她竟然从头到尾没有掉一滴眼泪！虽然殷小琴看起来脾气暴躁，但杨北北觉得她其实是个十分温柔的女孩子。一个毫不吝啬和别人分享自己的零食和玩具的人，怎么不算温柔呢？
　　殷小琴说，上海有好多好吃的饼干和糖果，还有好多好玩的玩具。上海的商场有一个操场那么大，有十几层楼那么高，还有一个东西叫做电梯，大家都不用自己爬楼梯，就可以从一楼到二楼。上海还有个东方明珠塔，她有一次还上去过呢，从上面往下看，人小得就像蚂蚁一样。殷小琴还说，她的爸妈已经答应下个礼拜会从上海回来，给她带漂亮的裙子和巧克力蛋糕。杨北北很是羡慕，并欣然接受殷小琴的邀请，下周去她家吃生日蛋糕。
　　到了殷小琴生日那天，杨北北拿着自己亲手做的贺卡准时来到了殷小琴的外婆家，却发现她正坐在客厅，脸上挂满了泪珠。见杨北北来了，殷小琴摸了摸挂满脸的眼泪和鼻涕，委屈巴巴地望着杨北北说：“爸爸妈妈说要跑一船很大的生意，他们不能回来陪我过生日了。”殷小琴的外公外婆则在一旁不停劝慰着，把从镇上的蛋糕房买来的奶油蛋糕放在了桌上，让她们一起吃。
　　杨北北心中也很失望，不是因为没吃到好吃的巧克力蛋糕，而是因为殷小琴父母的美好形象在她心中陡然崩塌。大人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大人不是一直对我们强调做人不能撒谎的吗？杨北北心想，虽然杨雪无法满足她那一柜子零食的梦想，但杨雪答应过她的事，好像从来没有食言过。
　　殷小琴九岁的生日就这样在长久的憧憬和短暂的失望中落幕，而杨北北送的那张生日贺卡也成为了她这次生日中唯一的礼物。